第五章 放手嗎？

　　紅莘帶著落韻絡(luò)和她的紅馬來到了離城堡還有八里地的地方停下了。

　　“韻絡(luò)殿下，這后邊的路在下不便幫你，你要自己走了?！奔t莘說。

　　“你要怎么辦？”落韻絡(luò)牽過她的紅馬問。

　　“我是不會離開主人的，今日所做也是為了她好，即便她怪罪我，哪怕是殺了我，我也無怨無悔?！?p>　　“其實，紅莘你大可不必這樣一心赴死?！甭漤嵔j(luò)說，“你可以躲藏起來，在關(guān)鍵時候助她一臂之力才是最好的，總比你現(xiàn)在被她砍死的強。”

　　紅莘想了想，點了點說：“韻絡(luò)殿下說的不錯，主人深陷情關(guān)，很多事情都懶得看也懶得管，這對她可不利?！?p>　　情關(guān)？

　　“莫非你家主人看上了靈笛，現(xiàn)在正與他糾纏不清？”落韻絡(luò)的眼神變得深邃了起來。

　　紅莘看了看她笑了：“你們這些站在權(quán)利頂峰的人真的很可笑啊，一個個都沒有雄心壯志，心中盡是些兒女私情。可憐了我們這些做普通侍衛(wèi)的人，還沒完沒了地瞎操心?！?p>　　她們還沒說完，就見天空開始變化了。剛剛還晴空萬里，不一會兒就陰云密布了。就算離大海這么遠，也還是能遠遠地看見海面上翻騰著的大浪。

　　“真是倒霉，好不容易想打點魚換點錢還碰上了這么個壞天氣?！睗O民們紛紛往回走。

　　“就是就是。前幾天的好運氣都用完了?！?p>　　落韻絡(luò)上前攔住了幾個漁民問：“老嫂子，你們?nèi)ミ^海邊了嗎？”

　　“你這大姑娘看不見這大風(fēng)大浪啊。”老嫂子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隔著八里地都看得見，誰還敢去海邊啊?！?p>　　老嫂子剛說完，就見大海的海水被大風(fēng)卷上了天空，在海天之間形成了巨大的水柱。

　　“哎呀，我的天啊，這是個什么東西??？不和你說了，我要趕緊回家躲躲去，太嚇人了。”說著，一幫人急急忙忙地往家趕去。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不定是惹怒了哪位大仙，趕緊回去拜拜。大仙莫怪莫怪啊?！?p>　　落韻絡(luò)扭頭看著深深皺著眉頭的紅莘說：“這不會與你家主子有關(guān)吧?！?p>　　紅莘沒有說話。她的眼睛也從黑色變回了原來的金色。她看見了，水柱里面是一架通往天上的梯子，海平丞也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正抱著昏迷不醒的海靈笛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韻絡(luò)殿下，你晚了一步?！?p>　　“你看見了什么？”落韻絡(luò)也皺起了眉頭。

　　“主人已經(jīng)把靈笛殿下帶走了。就在那里?！奔t莘指著水柱的一處說。

　　看她指的高度，想必也快到天上了。“我要去找她。”落韻絡(luò)翻身騎上了她的紅馬。

　　“等等，這情形你也看見了，你贏不了的。何苦白白送命？”紅莘抓住了韁繩不讓她走。

　　落韻絡(luò)看著巨大的直上云霄的水柱，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流露出了她的哀傷：“我就要成親了，很快就有幾個我不愛的男人嫁進宮里來。他們算計我，也相互算計。從此我便再也不能認認真真地喜歡一個人了。我沒想把他搶回來，我只想見他最后一面，知道他過得還好就可以了。我想記住他，也好在未來的日子里有點兒安慰。”

　　紅莘慢慢地松開了手，說：“只是見一面，值得你這么拼命嗎？”

　　“我不會死的，讓靈笛看見了，他會傷心落淚的。”說著，落韻絡(luò)就策馬堅定地沖著海面趕了過去。

　　紅莘望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靈笛殿下的眼光真不錯。隨后她就化作風(fēng)消失在了陰沉沉的天地間。

　　今天的海風(fēng)大的很，比上次可大多了。紅馬根本就靠近不了，落韻絡(luò)把它拴在了一棵堅實的大樹上，說：“紅馬，若是我回不來，希望你能被好人家收留，就算是耕田也比現(xiàn)在死了強。”紅馬不停地嘶吼著，焦躁地來回走著。

　　落韻絡(luò)匍匐在地上，爬著前進。好多魚都被吹上了岸，她的衣袍太過寬大，在大風(fēng)里很不方便?，F(xiàn)在她已經(jīng)寸步難行了，更別提靠近海邊了。

　　突然間，一道閃電從水柱中間閃過，水柱就被劈成了兩半，傾瀉如瀑，在海面上激起了極大的浪花。水柱消失了，隨之出現(xiàn)的是水柱中央的一架天梯，上邊站著一個奇怪的長著角的女人，她的懷里還抱著一條大魚。

　　她轉(zhuǎn)過身來，嚇了落韻絡(luò)一跳，她懷里的竟然半魚半人的怪物。太遠了，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臉。

　　這時候海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十一二歲模樣的小女孩，仔細看，才會發(fā)現(xiàn)她的下半身居然是一條修長的金燦燦的魚尾巴。

　　這條小人魚正是海王的女兒海含諾，她穿著和龍平丞一樣的墨色長袍，只是她的尾巴確是遮擋不住的。

　　“龍四殿下龍平丞，你沒經(jīng)過海王同意，擅自在海面掀起狂風(fēng)，卷起海浪，傷害了無數(shù)的海族。居然還妄想挾持皇兄，簡直天理難容?！焙：Z說話可是一點都不像個小孩子。

　　龍平丞用護體的墨色的光結(jié)了一個球形泡泡，把海靈笛放了進去，說：“在下聽說海族儲君海含諾是天生的戰(zhàn)神，雖然年紀輕輕，但已經(jīng)打遍天下無敵手了。在下不才，今天想與你較量一下?！闭f著，龍平丞的手中幻化出一把銀色的帶刺的鞭子。

　　“可以較量，只是龍四殿下得答應(yīng)我，不能讓我皇兄做你的盾?！焙：Z抽出了腰間的短劍說。

　　“自然不會。在下還沒那么卑鄙。”龍平丞看著尚在昏迷的海靈笛，嘴角的笑又溫柔了幾分。靈笛，哪怕是用一輩子別人的臉我也不在乎，只要你的眼里有我?！爸皇悄阒挥眠@樣一把不起眼的短劍是不是太看不起在下了。”

　　她還在說著，突然就暈了過去。紅莘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把暈了的她抱在懷里。

　　“海族殿下，您請聽我說。小殿下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請讓在下帶她回去交給龍皇處置吧?！?p>　　“不行，她無緣無故殺了我眾多海族，必須帶回去給母皇一個交代。我會把她關(guān)進地牢，如果你真想救她，就讓龍皇親自來吧?！闭f完，海含諾伸手讓一陣輕柔的海風(fēng)把海靈笛送到了她的身邊。

　　“那殿下不要傷害她行嗎？”紅莘請求說。

　　“我沒有虐待他人的習(xí)慣，你放心好了?！?p>　　落韻絡(luò)看呆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個昏迷的半人半魚的怪物是誰了，正是她要見的海靈笛。難怪他一直待在海里，也是她太笨了。

　　“在下告辭了?！奔t莘把龍平丞放下，就急匆匆地走了。

　　海含諾揮手讓幾個紅尾巴的人魚把龍平丞帶走了，正準備帶著海靈笛走的時候，落韻絡(luò)攔住了她。

　　“請等等。”落韻絡(luò)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海岸邊，但她還在往海里走著。

　　“那邊的凡人，你不要命了嗎？”海含諾皺著眉頭說，一個勁往海里鉆的人還真是少見。

　　“聽剛剛那個長著角的怪物說，你是海含諾殿下，海靈笛是你的皇兄?！?p>　　海含諾點了點頭，笑了：“那是龍族殿下，可不是你口中長著角的怪物，雖然你說的也沒錯?！彼凶屑毤毜赜^察著面前的人，似乎很熟悉。

　　“請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讓我與海靈笛再見一面。”海靈笛泡在海水里，看著不遠處的美得不得了的少女說。

　　這下海含諾知道她是誰了，她可是派了她的貼身高手才查出來的，想不到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見了面：“你就是落韻絡(luò)吧。”

　　“在下正是。”

　　“皇兄喜歡的就是你。為了你，他甚至逃婚，一向嬌生慣養(yǎng)竟然敢穿過可怕的有無數(shù)冤魂的‘莫泣`，還在情詩崖留下了對你的愛的詞。如今到了這番田地也還是因為你?！?p>　　落韻絡(luò)低下了頭，眉頭皺的深深的，眼睛里還有打著圈圈的淚水，哽咽了：“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為只是我在單相思罷了?！?p>　　“我們?nèi)唆~一生只會愛一個人，皇兄的心已經(jīng)為你跳過了，這一世的癡情也便只會為了你。只是，母皇已將他許配給了龍族二殿下，你又當(dāng)如何？”

　　落韻絡(luò)苦笑著說：“此次來本想為自己的愛慕之情求一個結(jié)束。如今已是兩情相悅，我自當(dāng)不會放手?！?p>　　海含諾想了想說：“如此說來，若是皇兄不愛你了，你就可以放手了?！?p>　　“這位殿下你自己才說過，人魚這一生只會愛一個人，他既然已經(jīng)愛了我，又如何變得不愛我？”

　　“哈哈哈……”海含諾笑了，“你也是孤陋寡聞，這世間有一種神奇的法術(shù)，叫失心。它能讓人忘了施法人想讓他忘記的東西?！闭f著，海含諾把手放在了海靈笛的頭上，用力一抽，就把他的所有記憶都抽出了體外。

　　落韻絡(luò)看著海含諾開始抹去海靈笛和她的記憶時淚水終于落了下來。她就那樣看著，毫無辦法。

　　對不起了，皇兄，這也是為了你好。若是父君還在，他也會做一樣的事情吧。

　　很快一切都結(jié)束了，海靈笛也慢悠悠地轉(zhuǎn)醒了：“你這小不點兒怎么在這兒啊，還有這是哪里啊？”海靈笛揉著腦袋向四周看著，突然看到了在海里一臉落寞的落韻絡(luò)時，忍不住跳進海里向她游了過去，他在落韻絡(luò)詫異的目光中把她摟在懷里放到了岸上。

　　“你這人真是奇怪，有什么事非得跳海啊。”海靈笛俏皮地瞥了她一眼。

　　落韻絡(luò)兩只手顫抖著放到了海靈笛的臉上，一雙眸子里有說不盡的柔情和悲傷：“謝謝你救我。”

　　海靈笛心里一驚，急忙退回到了海里：“想不到你，你，你還是個登徒子?！?p>　　落韻絡(luò)看著慢慢遠去的他，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登徒子，此生只愿做你一個人的登徒子。

　　海靈笛來到海含諾的身邊，讓她帶他趕緊離開。不知道為什么，剛剛他的心跳得厲害，竟然還有一絲絲的小甜蜜，還有一種舍不得的溫柔。

　　“小不點兒含諾，你認識剛剛那個人嗎？”海靈笛忍不住問。海含諾停下了腳步，心里的疑惑不止：難道皇兄還記得她？可是她施法很成功，沒有可能他還記得關(guān)于落韻絡(luò)的事情。

　　“當(dāng)然不認識了，皇兄為什么會這么問?！?p>　　海靈笛望向頭頂?shù)暮Ｃ?，眼睛里都是迷茫：“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自己忘了很多的事情。”

　　“皇兄不必多想。下個月初八就是你與龍二殿下的訂婚宴了，你可要養(yǎng)好精神，美美的才行?！?p>　　龍意涵啊?！拔磥淼钠蘧故沁€不錯?！焙ｌ`笛這樣說著，心里卻空空的，就像是被人挖了個大洞一般空虛難受。

　　落韻絡(luò)濕漉漉地坐在海邊，看著已經(jīng)晴朗的海天，迷茫萬分。這時，她的下屬也趕到了。

　　“殿下您這是怎么了，才一日不見怎么會這般憔悴？”書棋來到了她身邊，看著她暗淡的目光有些心疼地說。

　　“故人已去，留一人獨飲獨醉?！甭漤嵔j(luò)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深深地嘆息著說，然后撥開了眾人，拿起帶來的美酒邊喝邊大笑著流淚。

　　書棋追了上去，一把打掉了她的酒瓶：“殿下這般頹廢毫無用處，只是像個潑皮耍賴而已?！?p>　　“你說什么？”落韻絡(luò)有些紅腫的眸子露出了一絲狠戾，嚇人的很。

　　“您是落紫國太女殿下，既然這么舍不得那位故人，為何不把他留下？”書棋強壓著心里的害怕說。

　　“他已經(jīng)忘了我了，留下又怎么樣?！?p>　　“借口。”書棋看著她說，“你們之間什么都還在，僅僅只是把記憶丟了而已。”

　　“書棋，你是說他還愛我？”落韻絡(luò)有些激動地握著書棋的肩膀說。

　　“我們都會忘記很多人和事，但是有種感覺是丟不了的。就像小時候我們丟失了的玩具，它帶給我們的快樂是丟不了的。如果他真的愛您，他一定會回來的?！?p>　　“若你說得是真的，我愿意在這里等著他回來。從此往后，再不放手?！甭漤嵔j(luò)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