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謝夙夙斂下哭聲,汪和悲痛道:“究竟是什么人這般心狠手辣?!”
汪葫的目光在寧錦容與謝夙夙之間游移,在他癡呆的二十幾年間,村中雖有些動蕩,但也不至于會落得如此下場,唯一的解釋便是因謝夙夙或是“寧容”這兩個外來者。
“收拾一番,出城?!蓖艉謴?fù)清醒之后,很快便接受了正常人的一切,且他的智商很高,智障與天才往往也只是一線之差。
寧錦容抱著小包袱的手臂緊了緊,“我要去洛安城,我家中長輩都在那兒呢?!?p> 汪葫挑了挑眉,看向?qū)庡\容,這時謝夙夙也插嘴道:“我家也是在洛安城,洛安城元昌縣?!?p> 謝夙夙與寧錦容二人都這般建議,汪葫思索片刻,又詢問汪和一番意見,便敲定下目的地。
而路途中的經(jīng)費又從何而來呢?
寧錦容從小包袱里掏出一支寶藍點翠珠釵,“是我先前從家中帶出來的,當(dāng)了吧?!?p> 現(xiàn)在也不是矯情的時候,汪葫拿著珠釵便帶著寧錦容去當(dāng)鋪典當(dāng),只是這小鎮(zhèn)子卻是收不起這個珠釵的,這讓汪葫有些詫異。
寧錦容道:“你們有多少,我們便當(dāng)多少,不瞞掌柜的,我們兄妹二人需錢財救急,實在是等不得?!?p> 那掌柜的也是個老實的,他立下一張欠條,還有五百兩銀票和一錦囊的碎銀子遞給寧錦容,“咱分號全國各地都有,您去哪家都能兌出來。”
寧錦容再三言謝,便跟著汪葫回了客棧,她將錦囊里的碎銀子分成四份,“前路還不知道有什么,都貼身帶著些碎銀子,就算走散了還有些銀兩救急?!?p> 經(jīng)費解決了,但走平常的路,或是山路,或是水路,又成了一個問題。
寧錦容對這些也沒有很多的了解,不自覺地便將目光投向汪和,“那我們走水路,還是平常路線,或者山路?”
汪和透過窗子的縫隙看樓下的人來人往,“水路,我們從這里到斯渠寨,再輾轉(zhuǎn)到洛安城。斯渠寨歸甄家堡勢力,想來那些人也不敢在甄家堡作亂。”
寧錦容似懂非懂,她前世今生所知的,也不過是昭京和胥瑤縣,這讓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孤陋寡聞。
謝夙夙的神色就較為復(fù)雜了,寧錦容拿出的那支珠釵,光是看著便不是尋常人家可以買得起的,寶藍點翠珠釵在大昭并不是什么稀罕首飾,但寶藍是個什么寶藍?點翠點的是什么翠?那才是寶藍點翠珠釵的等級劃分所在。
樣式一樣,材料卻是千差萬別。
謝夙夙也不敢輕易再惹寧錦容,她方才一時情急將家中的位置都說了出來,若是寧錦容當(dāng)真勾搭上有權(quán)有勢的官老爺,想要報復(fù)他們謝家都不是什么難事。
這么一來,走水路是敲定了下來。
四人樣貌都是十分引人注意的,于是便商量著讓謝夙夙與汪葫扮作有錢人家的孩子,而寧錦容則是謝夙夙的丫鬟,汪和是汪葫的小廝。
為了逼真,寧錦容還特地去置辦了四身衣裳。
下午四人去碼頭,趕巧碰著斯渠寨的船,謝夙夙先是大鬧了一通,“本小姐可不要與那些平民在一起!”
寧錦容低眉順眼地勸慰道:“可老夫人壽辰便在幾日后了,咱們路遇歹人,盤纏未剩多少,錯了這一船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呢?!?p> 汪葫睨一眼謝夙夙,“二妹若是嫌棄,便留在這兒吧?!彼f完便踏上甲板上了床。
謝夙夙狠狠地剜了寧錦容一眼,從鼻翼里哼出一聲兒來,這才抬起高傲的下巴上了船。
上面這一幕都是四人提前商量好的,為的就是逼真。
可謝夙夙上船之后的嫌棄可都是貨真價實的了。
“這屋子這般簡陋,要本小姐怎么???!”謝夙夙看著屋子里面的臟亂,又嗅著鼻子往里面湊了湊,一股腥臭的味兒,她張了張嘴,猛地推開寧錦容跑到甲板上,“嘔……嘔!嘔……”
“小姐!”寧錦容急急忙忙地趕上,一壁用絹帕擦拭謝夙夙的嘴,一壁拍著謝夙夙的背。
汪和方才去給船家交錢,回來時便看見寧錦容與謝夙夙都跪在甲板上,“小姐怎么了?”
寧錦容抬頭看汪和,“小姐受不得那屋子里的味兒,可否請船家給我們換間好些的屋子?我們還有剩余的盤纏,切不可委屈了小姐?!?p> 這話里也有她的私心,何止謝夙夙受不了,她自己也受不了好嗎?
寧錦容將自己的錦囊遞給汪和,那里邊還有一些碎銀子,具體多少寧錦容也不清楚。
“嗯?!蓖艉屠涞貞?yīng)下一聲兒來,便提著錦囊又折了回去找船家。
寧錦容也沒有料到謝夙夙竟然比她還要嬌氣幾分,好在汪和與船家交涉好,給他們騰出兩間干凈的屋子。
還是那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寧錦容與謝夙夙一間,汪和與汪葫一間。
謝夙夙看著桌子上的燒餅,饅頭與咸菜,又不滿道:“他們要讓本小姐吃這些?!”
寧錦容捧著個甜燒餅啃著,還一邊頭也不抬的安撫謝夙夙,“小姐,這已是船家能給我們最好的屋子了,少爺那一間還要等阿和哥收拾呢?!?p> 謝夙夙見寧錦容面上不再做戲,她也往床上一坐,嘴里仍是嫌棄,“本小姐回去,非得要爹爹好好罰阿和這個粗心大意的奴才!”
寧錦容:“……”
好在船家很快就揚起了船帆,這也意味著他們已經(jīng)安全了。
寧錦容坐在榻上,端起旁邊的茶水杯便是猛灌水,“呼——嚇?biāo)懒恕!?p> 謝夙夙很是隱晦地向?qū)庡\容投去鄙夷的眼神,就這般便已是嚇?biāo)?,想來是不曾見過什么風(fēng)浪的嬌小姐了。她母親雖然在家中掌管內(nèi)權(quán),但總有幾個妾室想要興風(fēng)作浪,而她自己也要與父親嫡出的女兒抗衡,心計二字貫穿了謝夙夙十幾年的年華。
寧錦容可不在意謝夙夙為什么突然不與她做對了,只要別讓她腦袋疼,那一切都不是個事兒。寧錦容喝完水便又捧起燒餅啃,這燒餅還是熱乎的,又香又半脆。
謝夙夙見寧錦容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拿起一塊咸燒餅啃,于是四人便啃著燒餅度過舒心伴隨著嫌棄的日子。
中途他們在某個港口換了一艘船,直奔洛安城,也是給暗中之人一個出其不意吧。
因與元昌縣離得較近,四人決定先借住謝家,爾后再將寧錦容送到洛安城萬釋街。
要說昭京街名奇葩,寧錦容也就認(rèn)了,可洛安城怎么也那么奇葩?該說懷遠王爺不愧是先帝的親兄弟嗎?
昭京以數(shù)字來劃清朝中官員的住址,數(shù)字越是小越是位高權(quán)重,是以昭宮又名一龍路。
王爺和皇子的住宅便在二虎路。
而洛安城卻是恰好相反,以個十百千萬來命名,數(shù)字越大越是位高權(quán)重。
這些寧錦容還是在謝夙夙詫異的眼神中,死纏爛打問出來的。
謝夙夙當(dāng)時聽到寧錦容要去的地方,神色就像是吞了幾噸翔,嘴唇蠕動了半晌也沒有發(fā)出個音。
好在今日就要到目的地了,謝夙夙決定在家中好好招待寧錦容,不能不計前嫌,但至少要將功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