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月末,天上僅有一片的下弦月,帶著薄薄的霜意更顯得寂寥。
長天空闊,風過無聲,先神廟院中,月影下,兩道長長的影子靜默。
“方才為何不讓我給他把脈問診?”
被面具遮住的臉在月光下更顯得神秘,非墨沉吟半晌,淡道:“他沒有染上瘟疫。”
我疑惑,“你怎知?”
非墨沉默。
我又道:“你今日提及驅(qū)除瘴氣,可是有什么法子?”
幽靜的雙眸映著月光,“明日隨我入北冥十萬山便可知曉。”
“嗯,”我抬眸,“不是你隨我入山保護我嗎?”
非墨嘴角微揚,笑得極淡,仿若天邊流星,“有何區(qū)別?”
我心驟然一緊,忙移開目光,小聲道:“還是有區(qū)別的?!?p> 非墨不語,轉(zhuǎn)身離去。
日出月落,晨風輕拂,已是第二日。
天蒙蒙亮時,赤離君便悄然離開先神廟回了天界。李厚樸問起時我回了句買藥去了倒也沒有多問。
瘟疫不是尋常病癥,醫(yī)術再高的醫(yī)者在它面前也會束手無策,眾人現(xiàn)在沒有主心骨,只能將希望放在我那藥方上,是以,便是覺得不解,我同赤離君的行動他們也不敢多加干涉。
赤離君離開不久,我與非墨也找了個買藥的理由入了北冥十萬山。
來人界將近一載,我?guī)缀蹩焱蓑v云駕霧是什么感覺。身側(cè)云氣極速翻涌,身上衣帶飄風。我依稀想起那老頭兒初次帶我離開天宮駕云去南極仙島時的情形,彼時腳下是碧波萬里的大海,身后紅日噴云欲出,也是今日這般自由暢快的感覺。
我偷偷斜了一眼身側(cè)的非墨,清風里,云氣之中的白衣人安然而立,便是戴著面具亦掩飾不住其形容風采,如畫中走出一般。
我微微發(fā)愣。
良久,非墨道:“前面便是北冥十萬山了。”
我木然答了個“???”,方才回過神往腳下看去。
山脈連綿起伏,猶如墨龍之背,望不見首尾,那山上草木稀疏,想來已是被瘟神瘴氣侵蝕干凈,便是偶爾有幾株松樹,針葉也是黑色的,在暗紅色的瘴霧中更加顯得肅殺詭異。
非墨尋了個山頭穩(wěn)穩(wěn)當當落下。
山中早已沒有活物,寂靜非常,腳踩在松軟的被腐蝕的枝葉上的聲響是這山中唯一的聲音。
山路崎嶇,又加之晨露濃重,我走的小心翼翼,饒是這般,也十分狼狽,便是裙裾與綾鞋也染上了黑色的污泥。
那非墨倒走的從容不迫,便是鞋面也無一星半點的泥點。我暗自腹誹,若非沒有法力在身,我又何至于在你這一頭狼妖面前這般狼狽。
行至半山腰,非墨忽停住腳。冷不丁的我差點撞到他背上。
我正欲開口抱怨,他淡道:“你看?!?p> 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向右側(cè)的石壁。
石壁上覆著黑色的厚厚的枯死的青苔,乍一看并無什么特別之處,但細細一看,似乎又有些蹊蹺。
我往前湊了湊,那枯死的青苔下似乎能依稀瞧到一星半點的綠色。
我心中一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以為這草藥十分難覓,未曾想這般容易就找到了。
我抬眼道:“這便是那蒼靈芝?”
非墨點頭。
我興奮的扒開面上的枯苔。
蒼靈芝與普通靈芝大小外貌并無不同,只是顏色卻和尋常靈芝不同,乃是碧綠通透仿若翡翠的顏色。便是放在手中,亦和上等翡翠一般,微微有股涼意。
我極為興奮,不住贊嘆,“這便是蒼靈芝,果然與尋常靈芝不同,能在瘴霧中存活,對那瘟疫定然有效用。”
非墨看向遠山,道:“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似乎還要說什么,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我開口答道:“是啊,就像你身上那奇怪的病癥只能用我的精血醫(yī)治一般,也許你生來便注定是要跟隨在我左右供我驅(qū)策的?!?p> 非墨難得一笑,便是面具遮面,我亦覺得比尋常人笑得好看。
我心中一動,抬手朝他面上探去。
手上一空,瞬息之間他已站在一丈之外。
我頓時覺得掃興,收起蒼靈芝忿然朝他走去。
“你這人好生無趣,便是給我看看又能如何,不管怎么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p> 非墨平靜的答道:“生得丑陋?!?p> 我惡作劇般的又探出手,“我不信?!?p> 這回卻沒有躲,我的手滯在半空中,“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稀罕。”我收回手。
非墨也不同我生氣,轉(zhuǎn)身繼續(xù)朝前走。
我撇撇嘴,也跟著走上前去。
深山之中天氣多變,初落山頂之時雖說周遭皆是瘴霧,但視物卻是沒什么影響的,但此刻濃重的霧氣卻急速朝我們這方涌來。
這霧來得稀奇,但因非墨在我前方,心中卻沒來由的覺得安然。
前方的白衣男子腳步忽頓,回頭看向我,銀白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顯得臉部輪廓依稀深邃且清俊。
他手一揮,一道冷白色的光芒朝我疾射而來。
我的思維微微一滯,下一秒猛然驚醒。
不過頃刻之間,我的四周已覆了一面透明的薄幕,是一方結(ji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