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的眼里閃過一絲異色。他該怎么回答她呢？是說你便是碧落，還是說只聽過碧落這個人并不認(rèn)識她？他有些為難。沉吟了半天，他才答她：“你覺得丟失的記憶重要嗎？”
杜若覺得這個問題把她問住了。若說不重要，可她明明很在意她究竟是旁人還是碧落。但若說重要，她心底里似乎又有些抗拒找回自己的過去。若是想找，她在采藥村的時候就應(yīng)該去找了，而不是等到現(xiàn)在，陰差陽錯的得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才想著確認(rèn)自己的身份。她也有些為難?！拔也贿^是做過兩個怪夢，夢見過那碧落?！倍湃粲X得這樣答要合適一些。
“碧落，”青云喃喃道，頓了頓，他才說：“碧落便是你，你便是碧落?！?p> 杜若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這個答案她大概能猜到，但還是要聽他親口說出來才能放心。“我在湖村的別苑中看到過一幅畫，我當(dāng)時覺得那畫中臥在高臺上喝酒的老仙人有些熟悉，打坐入定的時候竟做夢夢見去了那個高臺，那高臺后有個竹林，我聽見一個小女孩說青衣叔叔，但我看不清她的面容，然后后來你便來了，我雖看不清你，但我聽見你叫那小女孩胖丫頭，那日在祭壇上你也是這般叫我的，所以我猜想青衣叔叔也是你，對嗎？?！倍湃粽f這番話的時候一直歪著頭注視著青云，眸子發(fā)亮。
青云靜靜的聽她說完，臉上倒沒什么表情，也并沒有急著答她。
二人就這么并肩走著。此時雖然是冬季，但這林子中仍舊是一片生機(jī)勃勃的綠色，杜若想起了她在羅浮山住過的竹林，和這兒倒有幾分相似，都是四季常綠。想到羅浮山她便想到自己剛到羅浮山時，聽阿婆說村民們發(fā)現(xiàn)她時她渾身是血生機(jī)幾乎完全斷絕的模樣。想到這里，她心中一動，正欲說話，青云倒是開口了。
“你剛剛失憶時是在哪里？”
杜若悄悄的用余光看了青云一眼，嘴角微微上揚(yáng)。本來方才她正想說的便是自己初到羅浮山時的事情，未曾想他竟自己問了?！笆畮啄昵?，在中洲的羅浮山，我被幾個上山采藥的村民救了，據(jù)他們說，發(fā)現(xiàn)我的時候我渾身是血眼看就要斷氣了，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又好了，從那時開始我便一直生活在了羅浮山。”
青云不動聲色的問她：“還記得具體的時間嗎？”
杜若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八年前的夏天吧，對了，我記得村民告訴我，我出現(xiàn)以前連著下了一個多月大雨，放晴后的第一天我便出現(xiàn)在了羅浮山?！倍湃舭l(fā)現(xiàn)自己似乎與平時不太一樣，比往日里活泛了不少，話也多了起來，想到什么都想告訴青云，但這好像并沒有什么問題，一切都是那般自然而然。
青云若有所思，但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八阅愫髞黻幉铌栧e的走上了修仙的路，然后這次是隨師門來翼湖加固封??？”
杜若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吧?！彼l(fā)現(xiàn)青云和自己有些像，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但現(xiàn)在似乎是換了角色，跟他比起來，她倒成了話多的那一個?！澳悖阌X得我和碧落像嗎？”杜若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點(diǎn)小，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心虛的感覺。
青云的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想著碧落從前的樣子，一興奮就會有說話不利索的毛病，也會問奇奇怪怪的問題，問這些問題的時候聲音也是小小的。好像并沒有太大分別?！澳憔褪潜搪洌匀灰粯??！?p> 杜若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夢中那個鬧著不下凡的嬌蠻姑娘和她像嗎？她有些不解。
“我知道了！”杜若忽然有些興奮，方才她只顧著琢磨夢中那嬌蠻的姑娘，倒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便是那夢中，那個師父分明說天界長大的神仙成年后都要下凡歷練，莫非…“是這樣的，那日我做了個夢，夢見碧落和師父的談話。師父說在天上長大的神仙成年后都要下凡歷練，后來那個師父一揮衣袖碧落就不見了，難道我失憶的原因就是這個？”
青云搖了搖頭，道：“神仙下凡歷練只會禁錮法術(shù)，不會抹去記憶，應(yīng)該和這個沒有關(guān)系?！彼f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迷離，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杜若了然，怪不得碧落一直吵著不要下凡，擁有神仙的記憶卻沒有神仙的能力在人間如同普通凡人般生存，處處受限，確實(shí)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情。未曾想到自己還有那樣的從前，杜若偷偷的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青云問她。
“未曾想從前的我也那般任性?！?p> “也談不上任性，我也不過是聽說那藥仙抱樸子的花藥宮被你炸過，天界的小仙童總被你揍的鼻青臉腫而已?！鼻嘣普f這話的時候嘴角微揚(yáng)，偏偏又是一副十分認(rèn)真的模樣。
杜若輕輕的“哦”了一聲，又偷偷的笑了笑，未曾想這青云說起笑來也是不茍言笑的模樣。不過，年幼時不懂事欺負(fù)小仙童倒還說的過去，只是炸了花藥宮又作何解？對了，抱樸子不就是葛仙翁嗎？怪不得胖虎說一開始見她便覺得她身上有葛仙翁的氣息。這得是多大的孽緣才能炸了別人的花藥宮啊。
見杜若沒有說話，青云又說：“你小時候曾跟著抱樸子拜師學(xué)藝，炸了花藥宮以后便跟著那小老頭兒了?！?p> “那我為何會叫你青衣叔叔？”杜若覺得青衣與青云這兩個名字后面藏著天大的秘密。
“我和那小老頭兒算是老友吧?！鼻嘣频幕卮穑珱]有說明為何自己在天界又是另外一個名字。
杜若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為何師父是老頭模樣，你卻是年輕男子的模樣？”
青云道：“其實(shí)神仙們是可以隨意變換自己的模樣的，有些性子童真的便一直以小孩的模樣示人，有些愛美便是十七八歲的打扮，還有一些沉穩(wěn)老成的便是老者的模樣。如果他們喜歡，也能變成其他年齡的模樣?！?p> 杜若了然，這樣看，神仙和人也沒有多大分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