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怨自艾的亞歷克斯跪倒在地面,沒有光芒的世界像漆黑夢靨,吞沒了孤楚的亞歷克斯。
耳畔不止息的流水聲奔騰歡悅,好似嘲笑著憂郁浸沒臉頰的亞歷克斯。
亞歷克斯一拳打在黑漆漆的地面,沒有疼痛感傳來,同樣,地面也沒有出現(xiàn)任何波動。
亞歷克斯感到無助而彷徨,這個似真似幻的空間讓他失去了一切欲望。
他直接一個翻身仰在地面,背部卻沒有絲毫地板的堅硬觸感,純黑的地面,黢黑的空間,黯淡的邊境線令亞歷克斯心生頹廢之感。
“真想一輩子就這樣,躺著,倦著,沒有擾人的事。”亞歷克斯對著空氣說道。
疲乏的雙眼已經(jīng)睜不開,夢中的他又陷入了夢境。
……
叮當!叮當!
“亞歷克斯!你去把冶煉爐的火燒旺些,多加點木炭?!比烁唏R大的山姆大叔沖著亞歷克斯命令道。
這個亞歷克斯還是那個稚嫩的少年,一米六的個頭在鐵塔一樣的山姆面前活脫脫一個碰到猛虎的兔子。
亞歷克斯不敢怠慢,一邊放下手中的活計一邊連忙回應著:“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鐵匠鋪昏暗而炎熱,盡管外面飄舞著鵝毛大雪,但工作的伙計們大多打著赤膊。
偌大的鐵匠鋪,只有最外面的店面桌子上擺著幾盞燈,學徒和伙計們工作的房間內(nèi),只能依靠爐火來照亮視野。
亞歷克斯也僅僅穿著灰乎乎臟兮兮的背心。
他的胳膊上只有幾塊肌肉,那柄人頭大小的鐵錘與單薄的亞歷克斯極不相符。
旁邊的幾個伙計看到亞歷克斯又被大叔使喚,心中都哀嘆一聲——不知道為什么,山姆大叔總喜歡指使亞歷克斯忙來忙去。
若是說亞歷克斯因為年紀小而被山姆整天指使,那也說不過去,畢竟鐵匠鋪還有幾個十二三歲的學徒,要是說亞歷克斯因為技術差而被山姆討厭也不可能,亞歷克斯勤勤懇懇,就算技術談不上精湛,也可以去獨自接手客人的簡單任務。
那些個伙計也沒有再說什么,山姆的耳朵可比貓狗還靈,要是被他聽到,指不定有又要被要求打上幾十斤鐵胚。
亞歷克斯小跑到冶煉爐前,順手抄起旁邊凌亂擺放的鐵鏟開始向冶煉爐中添加碳火。
窗外的白皚皚世界看起來森冷無比,骯臟的世界暫時被純潔的雪花覆蓋。亞歷克斯望了眼窗外,嘆了口氣,他的確想出去看看,但并不是為了欣賞美景,而是因為鐵匠鋪內(nèi)太熱,讓亞歷克斯喘不過氣。
他相信,要是清掃鐵匠鋪,肯定能夠在角落發(fā)現(xiàn)許多蟑螂之類的東西。鐵匠鋪里根本不像是冬天,更像灼灼炎浪拍打的盛夏。
咔嚓
“有人進來了?”亞歷克斯工作的房間離店面很近,他想到負責接待客人的斯琉科昨夜因為冷熱交加而生病沒有工作,便放下手中的鐵鏟。
污濁的小手拽下更加污濁的毛巾,擦拭臉龐。
亞歷克斯穿過門,走進店面。那客人沒有把門關進,店面和打鐵的地方可不一樣,冷風直接灌進房間。
衣著單薄的亞歷克斯打了個寒噤,又長起雞皮疙瘩。
他抬頭望去,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個客人竟是路修馬爾。那縷掛在女人般嬌美嘴角的嘲諷笑容讓亞歷克斯心頭陣痛,生出憎意。
……
“亞歷克斯,你今天就重新獲得自由了,開心嗎?”笑意盈盈的女孩子右手搭在面前的男生左肩,輕快的說道。
女生身上的白色婚紗襯托得她如同墜入凡塵的天使,華貴的花飾層出不窮的裝點在婚紗上。
瑩白的色澤在亞歷克斯眼中比陽光還要刺眼,刺眼得他想流淚。
但他還是忍住了。
周圍熙熙攘攘的人臉上都布滿笑意。
“當然開心。”亞歷克斯敷衍的回道,“姐姐一定要幸福?!?p> 大女生微笑著說道:“我肯定會的,我丈夫絕對會是大陸最體貼的男人?!?p> 甜美到極致的臉龐讓亞歷克斯窒息。他真羨慕娶到柏莉雅的男生。
他掃視過去,發(fā)現(xiàn)幾個男生與他一樣,面帶憂容。他知道那幾個男孩子也暗暗喜歡著自己面前猶如天使一樣純潔,月桂花一樣甜美的女生。
不過,她馬上要變成女人了,一個天鵝變成了女人,他們這些泥沼中的蟾蜍還在人生的漩渦之內(nèi)掙扎。
呱呱叫的蟾蜍還是有自知之明。
一排排穿著整齊而華麗的樂隊走過,歡快的演奏讓公爵府門前的人群都歡騰起來。
沿路也有湊熱鬧的市民,這么歡快的日子,亞歷克斯卻根本提不起興趣。
柏莉雅只是與亞歷克斯說了幾句話便去其他男孩和女孩那里。
柏莉雅對其他孩子所說的與亞歷克斯的內(nèi)容不盡相同。
因為今天是她的大婚,心善的柏莉雅祈求父親,也就是現(xiàn)在的卡農(nóng)帝國掌權者基德公爵給予一些奴隸自由。
亞歷克斯是柏莉雅的弟弟,其他男孩女孩也是柏莉雅的弟弟妹妹,對亞歷克斯來說,柏莉雅只有一個,對柏莉雅來說,弟弟妹妹有許多個。
亞歷克斯也就顯得無關緊要。
柏莉雅與最后一個孩子擁抱后。
一男一女兩個伴童拖著長長的裙擺,即使是伴童也是筆挺的禮服禮裙。
亞歷克斯想著:哪怕我只是跟隨在柏莉雅身后的伴童也好……
與亞歷克斯同樣想法的其他男孩有幾個淚水已經(jīng)在眼眶轉動,反射的陽光很是扎眼。
紅毯有五百米,亞歷克斯前幾日聽到莊園里的傭人說過,好像是十杜蘭特一米,亦或是十金幣一米。亞歷克斯也記不清楚。不過這都無關緊要,不管是杜蘭特還是金幣來算,亞歷克斯這種一文不值的家伙都沒有柏莉雅腳踩的紅毯值錢。
紅毯邊的數(shù)百名精銳士兵防備著慕名而來的市民。
柏莉雅芳名在外,有心之輩不得不防。
紅毯的終點是一輛很長的黑色轎車。那輛轎車太豪華,以至于亞歷克斯不知道怎么去描述,只能用“很長”這樣直白的詞來比劃。
款款踱步的柏莉雅像極了西方神話中的阿芙羅狄蒂。
她今日的妝容也華貴無比,白皙的皮膚,嬌嫩的眼角……亞歷克斯已經(jīng)不想,也不敢繼續(xù)看下去。等柏莉雅走到那輛轎車,一切都會結束,亞歷克斯害怕。
“哇!那個男生!好帥!”
“真的!真羨慕柏莉雅小姐,嫁給那么英俊有為的男生!”
看熱鬧的不僅有男生,也有許多幻想成為公主的女生,她們想知道真正的公主過著怎樣的生活,擁有怎樣的丈夫。
現(xiàn)在,幻想得到貴公子賞識而嫁入豪門的姑娘們都清楚了一件事,蛤蟆不可能變成青蛙。她們一絲都不及柏莉雅。
使勁低頭的亞歷克斯聽到周圍女生們的尖叫,忍不住抬頭。
再次看到那張臉龐——路修馬爾。
好亞歷克斯淹沒在人群,心中萌生一絲絲冷意,好像又回到那個十三歲的冬日,飄雪的季節(jié)。
……
“不!我的命運不會被玩弄!”亞歷克斯猛喊,繼而驚醒過來。
亞歷克斯心臟猛跳,才知道那是自己的夢境。
眼前仍是漆黑,亞歷克斯呆呆的想到,色彩斑斕的現(xiàn)實比無盡而絕望的黑暗更加殘酷而惡毒。
“我的命運,只能由我自己放棄,能嘲笑我的,只有我自己!”
黑暗中傳來咔咔聲,那是亞歷克斯攥緊拳頭時關節(jié)發(fā)出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