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江夏鎮(zhèn)

四擊頭(四)

江夏鎮(zhèn) 冬日花 3269 2017-10-30 16:33:00

  梁王在安慶又待了一天,便回京復(fù)命了。天已放晴,梁王興致也是不錯,看著沿途秋景心胸也為之一闊。

  他揚著馬鞭指著遠處,頗為豪邁的說道:“陸洋啊,你看這般自在景致,宮里可有?”

  這話陸洋哪里敢隨便回答,那天晚上和石俊峰商議良久,已經(jīng)存了萬分警醒的心思。便看似隨意附和了一句:“殿下,下官看著覺得都差不多啊?!?p>  梁王歪過頭看著陸洋陰陽怪氣的說道:“耍滑頭,你呀,變壞了?!闭f完便呵呵笑了起來,不顧一旁陸洋的尷尬臉色繼續(xù)說道:“別人都說我這人四平八穩(wěn)。其實啊,人這張嘴是最壞的,這話傳話一下就變了味道,聽說最后傳的我好像喜怒不形于色,滿肚子的陰謀一般。其實我原本就是個爽朗性子,只是身份使然,別人不敢接近罷了?!?p>  陸洋一邊騎著馬一邊小心翼翼的保持著距離說道:“殿下畢竟皇家貴胄,其他人在您面前矜持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梁王聽了莞爾一笑,迎著日頭微微閉著眼睛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你知道嗎?我們出來辦差,宮里面又出變故咯?!?p>  陸洋神色一凜,故作平淡的沒有接話茬。梁王繼續(xù)說道:“北平王交了遼東和保定的權(quán),四川、山東、江西的總兵,巡撫也都換了個遍,動作不小啊?!?p>  陸洋詫異的看了梁王一眼,那梁王眼神迷離的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著什么,陽光照在他的臉頰上看著有些發(fā)白。他小心翼翼的說道:“駐守將領(lǐng)例行輪換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p>  梁王哼了一聲,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老四他們幾個弟弟的叔叔舅舅們紛紛往外邊打發(fā),父皇無非是怕他們幾個小的被人利用了?!?p>  說完轉(zhuǎn)過臉看著陸洋說道:“我這次回去也是接到宮里的信,皇上身子骨不太舒服,陸洋啊,這天可說變就要變了。”

  梁王眼神灼灼的盯著陸洋,逼的陸洋不敢直視,他說道:“皇上身子不舒服,那是勞累所致,想必沒有什么大礙。再說了,梁王深受皇上關(guān)愛,應(yīng)當(dāng)去探望探望?!?p>  梁王不易覺察的笑了一下,說道:“那是肯定,無孝何談忠,但愿父皇只是小恙吧。”

  陸洋心里一陣的顫抖,梁王的話語說的他汗毛乍起,想到自己前幾日和石俊峰的猜測,還有那天自己在乾清宮聆聽的圣訓(xùn)……他心中如同針刺一般的戰(zhàn)栗,背上蒙上了一層虛汗。他抬眼看著天,只覺這日頭蒼白無力讓人眼暈。

  梁王微微睨了陸洋一眼說道:“我跟你說的話,不要亂傳,傳出去我可是不認的。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的我的意思了,響鼓不用重錘敲,你自己好好掂量吧?!?p>  陸洋趕忙低頭答應(yīng),又不敢表現(xiàn)的太過疏遠,便硬是笑著透著幾分欣喜的說道:“殿下的話,我陸洋銘記在心,陸家對殿下也是感激的很?!?p>  他心中焦急忐忑,臉上卻絲毫不敢露出聲色半分,想著先回宮再說!

  兩人都懷著心事,都有不可言明的想法藏著,便一路有一茬沒一茬的往京城的方向疾馳。

  進了京城已經(jīng)是過了寅時,梁王的家人早就等候著,見主子到了趕緊上前伺候。梁王似乎有些急,換了大轎便趕到西華門,出來看時,啟明星剛上屋梢。

  西華門外大大小小已經(jīng)停了五六乘轎,有兩個外省官員鵠立在門下大黃燈籠下,見他過來,都躬身行禮。梁王大多都不認識,只含笑擺手算是見過。他定睛看時,其余都是內(nèi)務(wù)府自己身邊辦事官員,便招手叫過一個太監(jiān),問道:“這會子皇上起了嗎?”

  那太監(jiān)客客氣氣的答道:“回梁王殿下的話,皇上昨夜睡得不踏實,到了后半夜剛躺下,吩咐過如果梁王回來,要您先回家休息,候旨聽宣?!?p>  梁王眉梢驟然一抖,他一臉平靜,悄悄往太監(jiān)手里塞了一小錠金子,那太監(jiān)捏在手里更是喜上眉梢。梁王左右看看問道:“父皇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宣太醫(yī)?”

  太監(jiān)悄悄的說道:“皇上身子……”說完微微沖著梁王搖搖頭,然后又四下看看說道:“太醫(yī)給皇上開了凝神定心的藥,先讓皇上歇息下來,明天再仔細瞧瞧?!?p>  “今天父皇還召誰進去了?”

  “召了蔣棟梁、張萬林兩位大學(xué)士,他們直到子時才出來,下晚的時候魯連虎、陸挺兩位老將軍也叫進去聊了兩句。其他便是各省道進京復(fù)職的官員?!?p>  梁王聽皇上沒有召惠王和景王,心里石頭稍稍一落。但是陸挺的名字一出,他渾身猛地一顫,皇上這個時候突然召陸洋的父親做什么?他心里如同泡在沸水里一般,緊緊縮成一團,又是期盼又是激動又是擔(dān)憂。自己刻意和陸洋親近,皇上不是不知道,此刻卻召陸洋的父親,這讓他內(nèi)心頓時澎湃起來!

  他不便跟太監(jiān)多說,既然有皇上口諭,也不在乎耽誤一時半刻的,便招呼下人先回家休息。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后但凡有差事,說什么都不能離開京城了!

  夜深人靜,除了前后幾盞照路的燈籠,周圍半明不亮的,遠處依稀傳來“邦邦邦”打更的聲音,讓這寬敞街道更顯得幾分靜謐。清冷的月光下淡淡的霧氣隨著街道巷陌里竄出來的涼風(fēng)散了又凝,凝了又散,偶爾轎簾角被風(fēng)一吹,襲進來的涼氣讓人冷不丁的一激。

  梁王坐在轎子里出神,時不時幽幽的嘆了口氣。這時,突然轎子頓住,梁王一個不留神,往前一傾,怒道:“怎么回事!”

  一個小人趕緊的跑過來,貼著轎子側(cè)窗悄聲說道:“殿下,有人請您過去一下?!?p>  梁王一愣,“誰?”

  “西院的?!?p>  梁王聽了一驚,趕忙胡亂撥開窗簾,果然看見斜對面的一個黑巷中,有盞燈籠微微泛著紅光,似乎是指引。梁王想了一會兒揚了揚下巴,下人會意,便低聲招呼著過去了。

  黑巷中,兩頂轎子窗對窗的停在地上,轎夫隨從都被吩咐規(guī)避。只聽那轎子中傳來那半死不活的公鴨嗓子:“梁王殿下,現(xiàn)在的處境……您準(zhǔn)備作何打算?。俊?p>  “我說‘九千歲’,你這也太明目張膽了,皇城根就敢攔我的轎子,不怕被人看見嗎?”

  “哎……”轎子里半晌才透出一聲嘆息,“時不我待啊,這個時辰,這個光景,京城里又有幾人睡得踏實的?”

  梁王聽了心里一驚,雖然隔著窗簾,可“九千歲”的話語沉悶的如同鬼魅一般,撩撥著心底。許久,梁王才從忡怔中清醒過來,微微轉(zhuǎn)過頭對著黑厚的簾布說道:“你號稱‘九千歲’,父皇如今身體又遲遲不見好轉(zhuǎn),恐怕你是怕日后……‘秋后算賬’吧?!?p>  又過了半晌,那聲音才幽幽的傳出來:“如果我能幫梁王殿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知道梁王殿下能否給老奴留條活路?”

  黑暗中,梁王聽了“九千歲”的言語,陡然的一吸涼氣,拳頭捏的緊緊的,手心都快攥出汗了,他聲音有些發(fā)顫的說道:“我還是奉勸一下公公,您應(yīng)該找我的哥哥們,特別是惠王。他是長子?!?p>  “梁王殿下真是謹慎,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投石問路。他倆要是能成,老奴還要來找你嗎?”

  忽的一下,便聽見簾布扯動的聲音,幽深的黑巷中,依稀可辨梁王青白的臉色和那閃爍不定的眼眸,幽幽的如同鬼火一般。

  “九千歲”仿佛死在了轎中,一點聲息都沒有,梁王直愣愣的看著想開口卻強忍著等待。過了好一會兒,便聽那公鴨嗓咳嗽了好幾聲,隨后喘息著緩緩說道:“汪青已經(jīng)坐穩(wěn)了都察院,但是惠王已經(jīng)把吏部的差事交了。景王那邊皇上還有些斟酌……咳咳……但是又打發(fā)出去忙別的差事……咳咳,梁王可用心……揣測揣測?!?p>  梁王焦急的等待了半晌卻只得到這模棱兩可的話語,他強忍著內(nèi)心的驚濤,喜憂參半的說道:“父皇有父皇的想法,我做兒子的怎可隨意揣摩,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隨后他猛的一個激靈,懊惱自己說的糊涂,硬生生的改口道:“再說我做兒子的,這個時候哪有心思‘揣測’?!?p>  “那如果是皇上的意思呢?”

  對面的轎簾也忽的掀開,陰影中露出“九千歲”的面頰,恰好映在月光下,棱角分明,雖是看不分明,梁王仍然感到對面兩道陰寒的目光直懾心底。此時巷中黑得格外幽深,涼風(fēng)掠過石板磚墻,發(fā)出微微的呼嘯,更增幾分神秘不安。

  梁王仿佛不認識對方一樣死死盯著那“九千歲”,陰冷著說道:“公公,我不是好糊弄的,不要跟我說什么‘意思’二字。光憑這兩個字,日后就能要了你的命!”

  “嘿嘿”的一陣冷笑從轎中傳出,那轎簾復(fù)又扯上,隨后“九千歲”陰測測的說道:“你是皇子不談,我一個奴才也算陪著皇上走了半輩子,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伺候了,別人不清楚,你我還不清楚嗎?日后?呵呵……”

  隨著一陣咳嗽,那“九千歲”格格笑著繼續(xù)說道,嗓音變得喑啞而又濁重:“宮闈之變,便在朝夕。機會只給有準(zhǔn)備的人,正如那二十多年前……”

  猛地一陣刺骨涼風(fēng)襲進轎中,直激的梁王心中一陣的顫抖,臉色蒼白的如同窗紙!二十多年前……雖然他當(dāng)時還年幼,可如今長大成人隱約也知道當(dāng)年的秘聞。

  他非常清楚,正是當(dāng)年圣祖驟然歸天方有今日的一切,說來倒去……不正是二十多年前父皇的一個“爭”字嗎!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