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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有多見方才進去的娃兒領著一個老郎中匆匆出來,便迎了上去,拱了拱手,正欲講話。老郎中伸手止住,一面歉意地道:“客官所要的這味藥要咱掌柜才知放在哪里,正趕巧,咱掌柜方才出去,若客官不趕時間,不防先到里面歇息等一下?”田有多聽得一愣,雖然蕭福沒叮囑多久回去,但是太遲了終是不好吧?于是問道:“不知掌柜幾時能回?”老郎中搖搖頭,見田有多似乎有點著急,于是道:“俺看這方子就是治療初染風寒的,遲一下半會應該不礙事,若客官有急事,不防先回去,呆會咱掌柜回來,備齊了藥再著人送上府,客官覺得如何?”田有多雖然沒有啥急事,但是出來亦有大半個時辰了,擔心被蕭福責罰,呆在此地亦沒多大用處,于是問道:“如此……要多久?”老郎中笑了笑,道:“約莫一個時辰左右?!碧镉卸喟饬藥紫轮割^,心里算了下,點點頭道:“那好吧,俺先回去了,爾等可不敢耽擱太久!”老郎中笑著應承,往田有多手里偷偷塞了一個小串,將其送出門來,見其走遠才回轉堂中。
春娃兒將一切都看在眼里,見老郎中回來便嘟著嘴嚷嚷道:“不就一個小跑腿嗎?用得著師傅如此客氣,哎唷……”春娃兒還未講完就被老郎中敲了下額頭?!岸嗫矗僦v,多用這兒想想……”說著老郎中又用手指點了下春娃兒的腦門。春娃兒分明看著其手指點過來,卻偏偏躲閃不過,腦門被戳得生痛,見老郎中轉進內里,揉了揉腦門又坐在柜臺前,嘟嚕道:“外面都亂成啥樣了,鬼影亦沒幾個過來,還要開著門干啥?。俊辈贿^一會又打起盹來。“哎唷……哪個敲俺?……”春娃兒亦不知瞇了多久,又被人敲了下頭后勺,痛醒過來直嚷嚷。睜眼一看,竟是掌柜凌飛燕板著臉正瞪著自家,春娃兒剎時滿臉通紅,連忙打岔道:“掌柜回來了,師傅正等著汝呢……”凌飛燕一瞪眼,道:“呆會出來收拾汝!”說著快步轉入里間。
老郎中將藥方子交給凌飛燕,待其看了一遍,便道:“人心不古啊!”凌飛燕一愕,看看老郎中,問道:“葉叔叔,咋了?”老郎中葉華安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如今看來,南京城如今是個無底旋渦,盡快脫身為妙,別再摻和下去了……”凌飛燕突然大聲道:“不行!俺哥哥折兵損將,到頭來空手而歸,就算俺哥哥同意,俺亦不同意,俺就要看看南京城這潭子水能有多深!”老郎中聽得一滯,看看凌飛燕一臉的朝氣,不服輸?shù)臉幼?,忽然感覺自家真的老了,沒了以前一往向前的沖動,多了不少的瞻前顧后,或許自家只是不想讓后輩重蹈覆轍……思緒一陣亂飛,被凌飛燕扯著手臂一陣亂搖嗔嗲扯了回來,“葉叔叔,就此回去,別講二叔父家?guī)讉€抵毀咱兄妹,就是老太君怕亦要俺倆禁足,汝就再幫幫俺吧!?”老郎中被其一嗔,再也招架不住,連聲道:“好了,好了,讓俺想想法子……”說著沉吟起來,好一會,又問道:“是了,齊王府那邊如何?”凌飛燕聽問,臉色突然陰郁起來,道:“齊王府的大火已撲滅,變成了一片廢墟,里面已沒有一個活人,幸虧當時不是俺哥哥領兵進去,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那個……那個壞蛋估摸亦喪生之中了……”凌飛燕心情并沒有因其兄長躲過一劫而高興,反而更低落了。老郎中看在眼里,怕其傷了心,安慰道:“人有三災七劫,這是其該歷的,一切皆有注定,上京可選的公子哥兒可多去了,不必留……唉,咋哭起來了……”老郎中不說還好,這一說觸到凌飛燕心里,凌飛燕竟靠上老郎中肩膀“嘩嘩”哭起來,老郎中一時手忙腳亂,不知說啥好。
陸一夫被人從城西的宅院中請出,并扶了上馬車,便一直往城北趕??戳丝词种械姆阶?,陸一夫微微一笑,心想這婦人終究還是依了自家,雖然仍有小小麻煩,但是在陸一夫眼里看來皆不值得一提。由此看來,咱再為其獻上一兩策,將其地位鞏固了,那到時候這孤兒寡母還不對自家言聽計從?也不知王林有沒有走到河間府?童大人可不要如此早來才好。就這樣胡想著,隨著搖擺的馬車停了下來,竟已到了魏王府的小門,下得馬車,走到門房那兒小窗口,敲了敲。小窗門從里面被拉開,“干啥呢?”陸一夫見問,忙扔了一小串錢進去,道:“方才德妃娘娘著人喚俺上府診診脈,正好俺不在,小童便先打發(fā)回來,俺得知才急急趕來,不敢耽擱德妃娘娘的病,望老哥哥通融一二……”里面那人回了聲“等好了!”陸一夫便等在側門邊。好半晌,側門被拉開,陸一夫閃身進去,一股刺鼻的酒味撲鼻而入,只見那老頭雙目仍迷糊,臉頰有些發(fā)青,估摸喝了不少酒。陸一夫搖搖頭,轉身就直往里走,那老頭亦不阻不攔,隨其自家亂走,嘆息一聲,陸一夫加快腳步向德馨院走去。
凌飛燕見人已進魏王府,便回身向城南走,“小江,城南那邊咋樣了?”身后的凌小江見問馬上答道:“城南,城東盡皆落在流民手里?!绷栾w燕瞇了下眼,問道:“那滿倉糧鋪呢?”凌小江一滯,有點尷尬地道:“靠不過去……靠近即有人出來驅趕……”凌飛燕覺得不可思議,心想這幫烏合之眾竟然會這個?既然偷偷摸摸不行,那就來個光明正大的好了,于是兩人加快步伐。
“小官人,外面有人求見……”石子貴伸了伸手,夾著塊肉正往嘴里塞,見有人在門口稟報,于是盯著門口那小廝罵道:“混蛋,不見俺在吃食嗎?”那小廝被罵,忙閃身隱去,石子貴卻仍嘴喃喃罵道:“不長眼的殺才……”沒過半晌,院子外竟大吵起來,石子貴聽得怒火中燒一拍筷子,怒喝:“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吃食……”“小官人,那娘們就要闖進來了……哎呀!”“娘們?”石子貴聽到這兩字來了精神,卻不料那小廝還沒講完,就被人踹了進門,摔在地上。石子貴一驚,殺上門了?一個倩影直跨過門檻進了屋,石子貴見得是下巴直往下掉,嘴巴已張得拳頭都塞得進去,心想,娘啊,哪里來的仙女姐姐!正看得出神,忽然感覺有一物向自家臉面飛來,石子貴連忙躲閃,一錠銀子呼地從其耳朵邊邊飛過,“哐當”一聲摔在外面的墻上。跟著又是一聲清脆的暴喝:“看夠了沒有,流氓!”石子貴從沒在女人面前臉紅過,此時竟紅了半邊臉,以前以為蕭鳳琴已是美人中的極品了,卻不料此人比其還勝三分。此時見對方發(fā)話,聽得那聲音骨頭都已酥了大半,一時傻傻愣在那兒。凌飛燕冷哼一聲,伸手就一掌摑了過去,“啪”一聲,直抽得石子貴大叫,一下清醒過來便罵道:“哎呀,哪兒來的野婆娘,在此撒野……”凌飛燕一聽氣得頭頂冒煙,伸手就要擰石子貴耳朵,石子貴連忙躲閃,卻被凌飛燕一腳踢倒在地上,正要上前教訓這流氓,卻聽背后有風聲響起,連忙擰腰閃開。亦不知是啥東西從身邊一掠而過,還來不及轉身,感覺腰帶一緊,自家已被人從后面提了起來,正待掙扎,已騰云駕霧般被人直摔了出門外?!芭尽币宦暟橹鞍 甭晳K叫,凌飛燕被摔了個結實,石子貴看得臉皮直抽,喃喃道:“哎呀,三奴汝下手太狠了,美娘子都被摔扁了……啊?!汝是哪個?……”石子貴見來人不吭聲,抬頭一看竟不是三奴,嚇了一大跳。再看時人已不過,只留下一張紙,石子貴揉揉眼睛,四處張望仍找不到那人,若不是那張紙,還有門外已被凌小江扶起,仍然撕牙裂齒在慘呼的凌飛燕,石子貴簡直不相信這個人真來過。
石子貴見凌小江兩人不離去,反而重新進了門,忙收好地上那張紙,躲在那排椅子后面,色厲中干地喝道:“別過來,否則讓人扔爾等出去……”凌飛燕揉揉方才著地的屁股,四處張望卻見不著方才那人,心兒直往下沉,看來葉叔叔一直告戒的沒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南京城中亦是藏龍臥虎的地方,短短幾日,就吃了兩次虧……凌飛燕經此一次,當真不敢再自大,再沒了之前不可一世的心態(tài)。見石子貴怕得到處躲閃,看得直發(fā)笑,道:“好了,過來,咱坐下講話。”說著便當先坐在當首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