艄公聽見呼叫,一看岸上已少了書生,書童急得在跳腳,邊指河里邊叫救人,遂脫了爛棉襖跳進河潛入水里,半盞茶功夫,艄公抓著書生頭發(fā)提出水面,幾個踩蹬游到船邊,呼喝著赤鳳凰幫一把。兩人一上一下好不容易將一動不動的書生推拉上船,再抬手抬腳弄上岸,放在較為平整的地上。赤鳳凰見其肚子滾圓,定然灌了不少水,心跳呼吸都沒了,雙目已翻白,瞳孔也開始散光。艄公壓壓書生的肚子,嘴角只有一絲河水流出,連續(xù)幾次也沒什么效果。赤鳳凰讓艄公頭下腳上倒背書生,彎腰躬身,來回幾次,書生肚子的水出了大半,再讓其將人放平。赤鳳凰上前將書生的頭仰起半張開嘴,解開衣衫裸露胸脯,雙手交叉按在胸窩上支撐自己上身,一上一下擠壓胸口,連續(xù)三十余下,再嘴對嘴吹氣五下,如此反復多次,書生竟慢慢醒來。赤鳳凰也是累得一屁股坐地上,書童看著書生睜開眼,高興地坐在其旁邊,為其擦擦嘴角,哽咽地叫著先生。只見那書生喃喃嘴,似乎想說些話,書童耳朵靠過去聽,什么也沒聽到,卻感覺書生軟了下去,再看書生又斷了氣。書童忙拉著赤鳳凰求其施救,赤鳳凰輕輕搖頭,書童頓時嚎啕大哭。艄公第一次見如此救人,雖沒救活,卻也長了見識,由衷對赤鳳凰佩服,三人合力葬了書生后,艄公常年行船,多會遇見溺水的狀況,遂向赤鳳凰請教了一番剛才救人的方法,赤鳳凰亦耐心教導演示一番,直到艄公完全掌握。艄公拜謝赤鳳凰,稱其活菩薩,傳授這救人本領,遂在船上搜出些肉干,暖了壺酒,三人吃完覺得身體回暖不少,赤鳳凰看看時候不早便與艄公告別。
小書童亦看出赤鳳凰非一般人,遂決定奉其為主追隨左右,赤鳳凰見小書童聰明伶俐也甚是喜歡,遂問道:〞汝叫甚名字?汝家先生是何人呢?〞小書童連忙答道:〞俺叫劉進,之前先生是永靜軍阜城的劉舉人劉豫,本想進京趕考……〞赤鳳凰聽得此名甚熟,不會是以后偽齊的那個劉豫吧?!這就干掉一個皇帝了?噢,想想都可怕,反正都死了,不想了。搖搖頭道:〞此后汝跟著俺,就叫石進好了。〞小書童心中激動,倒地便拜。
馬植趕了一晚夜路,終于在晌午時分來到了柳樹坡,令眾人停駐坡底,自家蹬蹬蹬爬上坡來到上次那營盤外,懇請營丁通報一番,卻遭兩營丁驅趕。馬植無奈,繞到流民居住的那邊打聽一番,獲悉石子堅失蹤甚是吃驚,后又為自家剛運過來上萬斤的地瓜焦急,得知色目人在巨石客棧,安頓好車隊后,匆匆趕去客棧。小二將馬植迎進客棧,點了住房,馬植對此客棧震驚不已,馬植敢說燕京城都沒規(guī)模如此大的客棧,人多而不亂,分工明確,各忙各的,就像一臺巨大的機器有序地運轉,估摸著就算沒了石子堅,這一切也不會停,石子堅已失蹤了幾日,似乎沒有絲毫影響。馬植坐在房中思索著,自家有無押錯寶,巨石寨倒底是何樣的地方?連完顏宗翰都折在這里,實力當然不容小覷,如今再看這客棧一切井井有條,像何事都無發(fā)生,背后肯定有一個強大的力量掌控著,當房門被敲響時,馬植仍在胡思亂想。
色目人見馬植的到來,非常高興,一把抱著馬植轉了半圈,馬植受不了其身上的氣味,連忙使力推開。一番寒暄后,色目人將馬植引到收費署石連山處,雙方派人交接了地瓜,石連山亦結清余銀給馬植。色目人神飛色舞,而馬植表面上高興,內心已忐忑不安,忙引色目人到房中就餐,幾杯酒下肚,色目人已開始胡話,馬植趁機打聽,色目人吹得天花龍鳳,講述著自家如何在河間府與石子堅寨主相識,如何的雙方識英雄重英雄,石子堅如何苦苦相邀自家為巨石寨出力,巨石寨有幾位英雄而自家排第幾??v然如此,馬植畢竟也行走江湖多時,細細一厘便得知巨石寨短時間內倔起,凝聚的力量十分驚人,看來這石子堅非一般人也。自以為漢人雖狡猾如狐,自信以自家本領定然能應付自如,而女真人的蠻不講理隨時會讓人掉腦袋,時常是膽顫心驚。如若能在巨石寨的英雄殿中排得一把交椅,總比在白山黑水的苦寒之地忐忑不安的好,漸漸馬植心中已有了決定。
正在出神間,房外大廳突然喧嘩,多人歡呼,馬植一愣,見色目人已喝趴在桌上,遂出房觀看。只見眾多小二圍著一大一小兩人,歡呼雀躍,此時,客棧掌柜石連城匆匆過來將人全趕跑,馬植才看清剛被圍著那人是石子堅領著一個小童。馬植頓時口呆目瞪,讓女真人擄去仍能若無其事回來,還是首次見到,此人必定有神靈庇佑必有后福,當反應過來要上前相見時,石子堅已被石連城引到一個房間里,遂只好作罷,心中的決定更加堅定。石連城安頓好石子堅,立即著人上山稟報石子樓等人,同時增派人手加強客棧的防衛(wèi)。石子樓等人得知石子堅平安回來,終于放下心來,各人勞累多日,亦撤散回去休息。
石子堅吃飽喝足便倒頭大睡,大約至三更時分,門外護衛(wèi)突然大喊,〞有刺客!〞遂追逐上去,護衛(wèi)剛轉出去,在黑暗的角落里便閃出一人,掩到門前摸出匕首插進門縫向上輕輕挑開門栓,緩緩推開一扇門,一下就閃身進了漆黑的房中。來人估摸著床的位置摸了過去,正在此時,房中突然啪得一聲響,瞬間大亮,只見房里都是握刀之人,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石子堅坐在床上哈哈大笑,道:〞久違了!〞高個自知已中計,遂扔下?lián)涞兑喙笮?,眾人聽得一愣,高個突然一個擰身沖向床上的石子堅,伸手就抓,石子堅大叫一聲,來得好,仰頭后倒,伸腳直點高個掖窩,高個大驚一擰腰身,堪堪避開,此時身后的刀已呼呼劈到,高個使個懶驢打滾往床上一滾,向石子堅靠過去,石子堅冷笑一聲,雙手一把握住高個伸過來的手掌,使了個軍體拳的擒拿術,右手緊握高個的手腕順勢反扭到高個背后,左手抵住高個的手掌,全身體重往上壓,高個縱然神力,十只手指亦抵不住石子堅一百多斤身體的反壓,頓時聽到連續(xù)的骨折聲。十指連心,高個痛得嘩嘩大叫,使盡全身力氣掀翻背后的石子堅,就想起身,此時身后二十余人已紛紛撲了上來,鎖住四肢動彈不得,半盞茶功夫,高個手腳被反綁串在一起,眾人串了條木棍將其抬了出去,石子堅坐床上重重舒了口氣,沒想到此人如此彪悍,想想都后怕。
揮退眾人,石子堅喚人召來馬植,關上門,馬植戰(zhàn)戰(zhàn)兢兢來到石子堅面前,不是怕石子堅,而是剛剛在門口被高個的眼光嚇著了。石子堅冷哼一聲,馬植回過神來,忙躬身拱手行禮。石子堅點點頭冷冷道:〞此人該如何處置?〞馬植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比了比,道:〞留不得……〞石子堅毫無感情問道:〞為何?〞馬植吞口水潤潤喉答道:〞女真人皆忘恩背義之輩,就算對其有恩,亦是毫無先兆就反目為仇。據聞就算是被野獸傷的,亦要將此野獸找出來宰殺了才解恨,如今俺們把其傷著逮了,是不死不休的結果了……〞馬植見石子堅靜靜地看著自家不說話,有些心虛說不下去了。石子堅見狀問了下女真各部的狀況,馬植亦一一解答,石子堅才了解到遼北的形勢已十分惡劣,突然問道:〞如要將完顏部滅了有何計策否?〞馬植嚇得跌坐在地,看看石子堅毫不在意的樣子,頓覺自家失態(tài)尷尬地笑了笑爬起,石子堅知其已技窮,遂揮手讓其退下。
袁丁敲敲房門,緊張地等著房中人的回應,早前都以為其逃不過此劫,如今卻安然無恙地回來,眾人皆曰其必得神靈庇護,心中亦不由產生敬畏。得到允許,袁丁推門進去,向石子堅躬身拱手行禮,道:〞正如寨主所料,完顏宗望果然收買了客棧的兩住客作內應,為其攝取信息,之前扮作刺客引開護衛(wèi)的正是此兩人。另柳樹坡亦有兩流民被其收買提供日常吃用,如今四人皆已歸案。〞石子堅面無表情點點頭道:〞好,辛苦汝了〞袁丁聽得心中一喜,連忙道:〞讓寨主歷險,卑職失職了……〞石子堅搖搖頭道:〞是俺疏忽大意了,著病太君來見俺,去吧!〞袁丁退出去,半晌,病太君入房與石子堅密談一番,匆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