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杜婳祎本在神游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聽到這番隱含恨意的話,卻一下回過神來,眉梢一揚,大聲說道:“二兄你這是再說什么渾話。
杜家這些年是對張家扶持甚重,可也因為張家暗中使力,成了可為大楚王室采買器物,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的皇商之一。
兩家之間本是互助互利的關(guān)系,怎么到了你的嘴巴里,變得好像單單只有杜家?guī)椭鴱埣乙话??!?p> 聽到這話,那壯年男子冷笑著說道:“真是女生外向,嫁去了張家就只記得自己是張氏夫人,替張家說話,卻忘了到底是哪家哪姓生的你,養(yǎng)的你。
那張家是幫著杜家成了皇商,也的的確確替杜家出過幾次頭,算是光耀了門庭,可單單這些就值百萬金珠嗎,真是笑話?!?p> 杜婳祎聞言,被這番話堵得胸口發(fā)悶,一時間卻又不知該怎么分辨,臉孔不覺漲的通紅。
坐在她身旁的那干瘦老者這時卻皺皺眉頭,望著壯年男子沉聲說道:“阿仲啊阿仲,難怪人都說你有小聰明,卻無智慧。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看的久遠(yuǎn)些,不再計較眼前之利啊。
從上古至今,比我杜家豪富的商賈不知有幾百、幾千,可現(xiàn)在世人能記得他們哪家哪姓的存在。
而那熊京張氏,傳承已不知有幾萬年,雖然大夏時是河湟張氏,大周朝是望安張氏,族居之地時有不同,主掌家族的血脈也幾經(jīng)變遷,但其世世代代子孫卻都天生便高人一等,就算偶有蟄伏,可不出百年家族必然崛起。
你以為這兩者如此差異是什么原因,是那張氏宗族興旺,每世每代都必出賢人,而那些古時的豪商卻流傳幾代,就后繼無人,是以都慢慢衰落了嗎,嗯?”
那壯年男子面對杜婳祎時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可被老者如此質(zhì)問卻滿臉茫然,滿臉羞惱的喃喃說道:“我若錯了,爹爹您說就是了,何必問這些難懂的話。”
“是門第,”干瘦老者聞言,怒聲自問自答:“是人心。
是因為門第之差,人心之別,那目不可視,手觸不著,卻如同天塹鴻溝一般,將世人分為幾等的門第之差、人心之別!
萬千年來,在炎黃大地?zé)o數(shù)普羅大眾心中,高門貴第便像是天上的日月星辰一般,天生便該高不可攀,是以熊京張氏這樣的名門世家再淪落,在億萬黎民心里也總是人上之上,稍有機(jī)會,自然便可重新崛起。
而那些豪商之家就算再得勢、風(fēng)光,一旦淪落在人心中也就變得與匹夫、庶民無益,想要翻身自然難如登天。
你妹妹能嫁予熊京張氏嫡系長子為妻,不知費了我多少心力,本就等于無形中抬高了我杜家門第,就更不要說張家后來又助我杜家成為大楚皇商,幫著我們顯耀門庭了。
這百萬金珠你以為花的不值,我卻覺得大賺大盈,賺在了長久,盈在人心!”
“嘶。”那壯年男子聽到這番話,牙疼似的倒抽了氣,悶頭想了想,突然朝杜婳祎拱拱手道:“阿妹,這次確是我想的淺了。
胡亂說話,惹你動了氣,對不住了。”
“二兄,你我是同胞骨肉兄妹,我怎么會真生你什么氣,”杜婳祎聞言嘆了口氣道:“而且阿竜這次也真是做下了天大的錯事。
不要說你心里有火氣,就算是我也是,也是心意難平。”,說著她目光轉(zhuǎn)向那干瘦老者,目中帶淚的說道:“爹爹,現(xiàn)在風(fēng)華失了張家嫡長孫的位子,人像是廢了一般,也不去國子監(jiān)讀書,修行了,每日都悶在家里誰都不見。
偶爾還大吼大叫,像是發(fā)瘋了一般,實在讓我心里難受。
而且風(fēng)華未來成不了熊京張氏的家主,咱們杜家又怎么繼續(xù)和張家互助互協(xié)著走下去,難道心甘情愿的給別人做嫁衣裳不成。
還有,商家最怕就是被別人覺得失了信譽、眼光,一般人又沒有爹爹的見識,見有我杜家血脈的張氏子孫做不了家主了,便將我杜家這十幾年來對張家的扶持當(dāng)作了笑話…”
“囡兒莫要說了,對爹爹我還用心計,”那干瘦老者聞言突地打斷了杜婳祎的話道:“想要讓杜家成為真正的名門世家,讓熊京張氏的家主有一半杜氏血脈乃是捷徑。
我圖謀幾十年的事情,萬不可能就此放棄,你便不使這激將法,我也會想方設(shè)法的將那變數(shù)除去?!?p> 聽到這話,杜婳祎臉上露出些害羞且又安心的表情,不再講話。
坐在她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那個留著長髯的中年人卻突然開口道:“當(dāng)初在旭國陰??つ详柛畷r,能搶先一步將那變數(shù)抹去,乃是最簡單的解決之法,可惜卻錯過了。
現(xiàn)在木已成舟,那變數(shù)已經(jīng)依仗著浩蕩皇恩,搖身一變成了張氏的嫡長孫,其外祖又是名滿炎黃的忠烈君子,受萬民敬仰,還是天子的恩人,事情就難辦的多了。
畢竟,咱們杜家底蘊淺薄,沒有十分得力的家臣武者、修士,再使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只怕會弄巧成拙,所以只能尋著正途謀劃了。”
他話意思說的艱難,可杜婳祎聽了卻眼睛一亮,用一種又驚又喜,頗為尊敬的語氣道:“大兄這么說,必然是有了主意了?”
“我確有一計可,讓風(fēng)華重新獲得熊京張氏嫡孫之位,”那中年人沉吟著道:“而且還能讓我杜家在天下人面前估名買譽,青史留名。
只是需付出絕大代價,甚至是傾家之財,就看父親如何決斷了。”,目光轉(zhuǎn)向那干瘦老者。
那干瘦老者聞言并未開口追問,只和那中年男子對視了片刻,輕聲問道:“吾兒所想可是圍魏救趙之計?!?p> “萬事不脫父親所想也。”中年人聞言,點點頭,恭恭敬敬的答道。
干瘦老者聽到這話,皺皺眉頭,沒在講話,自顧自的站起身來,走出了涼亭,漫步在山水之間,陷入到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