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守歲

　　開口的少女正是董靈芝，和年幼臉盤未張開時，五官皺在一起，如同一個小蒸包般可愛不同，如今她長得眉宇舒展，皓齒明眸，雖非十分艷麗，卻已是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豆蔻佳人。

　　聽到少女關(guān)心的話，心有鬼胎的張還生干笑著搖搖頭道：“什么頭疼癥不頭疼癥的，大正月里說這作甚?！?，之后朝不遠(yuǎn)處正在酒席旁忙忙碌碌上菜、擺盤的秋白刀、漢升譙幾人拱手行行禮道：“白刀阿姊，素媛阿姊，升譙兄長，新春大吉呀?！?p>　　這茶舍正是漢升譙經(jīng)營的買賣，因為本就是飲茶、吃點心、聽話書的休憩、玩樂之所，用來耍子遠(yuǎn)比一般住家要方便的多，所以自從開張以來就變成了楊浩源、秋白刀等人相聚的地方，每到年節(jié)，更都會跑來團圓。

　　最近這三、四年間，南陽慈濟堂的老司堂夏贏西因病致仕，換了個石頭里能榨出油來，喜歡搜刮的新司堂。

　　節(jié)慶時不再給管養(yǎng)的孤兒、孤老發(fā)新衣、打牙祭，只放幾日的假，而從那時起，秋白刀每逢年節(jié)便一定要將張還生喚來一起同樂，慢慢也就成了習(xí)慣。

　　看到張還生笑嘻嘻的拜年，作為真正主人的漢升譙只臉色陰郁的哼了哼，什么話都沒有講。

　　一旁的秋白刀見了，馬上眉毛一挑道：“漢升譙，你自己憑真本事，考校不進府軍，不要把怨氣出在旁人身上，還哼，哼什么哼，以為這樣就能漲本事嗎。

　　明的告訴你，我覺得楊浩源不肯替你關(guān)說也是對的。

　　當(dāng)兵做卒要上陣廝殺，有本事的都難免傷亡，何況是你這樣的‘銀樣槍頭’，不關(guān)說都是為了你好?！?p>　　被她這樣不留情面的直斥，漢升譙的臉孔一下變得通紅。

　　一邊正在布菜的素媛見了忙解圍道：“白刀，升譙只是一時心氣不順而已，又沒做什么，大年節(jié)的你何必這么說他呢?！?p>　　之后她把頭轉(zhuǎn)向張還生，將話題扯開了道：“還生來了，今晚要守歲，不拘禮節(jié)，你要是餓了就過來先吃。

　　今晚你楊大兄要帶著莫達、阿貍兩個哥哥在營中安軍，恐怕后半夜才能過來，你還小，身體又不好，可別餓著了?！?p>　　正月是炎黃大節(jié)，一年中最重要、歡樂的日子，可謂是百業(yè)皆歇，家家歡慶，唯有軍營之中不得沐休，所以為防軍士思鄉(xiāng)、騷動，每逢這時候，軍中都要選出幾個安軍使，巡視軍營與士卒同樂，安撫軍心。

　　這是差事聽起來頗為輕松，其實在軍中卻是極為正經(jīng)、緊要的事情，非受到主將器重者不能擔(dān)當(dāng)，楊浩源能以小小團頭之職，帶著莫達、阿貍兩人安軍，不問可知已是高升在即。

　　而聽到這話，張還生還未回答，漢升譙的眼中已閃過一抹不甘、憤恨之色，再次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大步向后廚走去。

　　望著他不知道是因為氣，還是怒，亦或是被別種感情支配，微微顫抖的背影，秋白刀皺皺眉頭道：“這漢升譙真是‘只記得賊吃肉，不記得賊挨揍’的性子。

　　眼紅別人的前程，卻忘了別人是怎樣撈到這前程的。

　　就連楊浩源那樣的本事，還瞎了只眼睛才混到團頭的職銜，當(dāng)初兩軍陣前，如果是他挨了那透目一箭，只怕已經(jīng)昏倒在地上，被人砍死了…”

　　不等她把話講完，身旁的素媛已哀求似的低聲打斷道：“白刀，你這里講話，廚房里都能聽到，今天是初春，就少說一句吧?！?p>　　聽到這話，秋白刀勉強閉上了嘴巴，不遠(yuǎn)處的安靜云卻在張還生身邊小聲接話道：“聽見白刀姐講的話了嗎。

　　做人千萬不要‘只記得賊吃肉，不記得賊挨揍’，跑海行商是能大富，但大浪淘沙，能富貴者萬中不過一、二。

　　你那離魂之癥十年都不得好，真要是去跑海了，發(fā)作起來，只怕人家直接就把你丟進海里喂魚，免得多個累贅…”

　　對這番叨念，張還生是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只是笑笑，一言不發(fā)，心中卻默默想到：“如果不是這十年間我修行法經(jīng)時，于冥冥中越來越強烈、清楚的感應(yīng)到，自己元神所化龍象，霸占的那方天地，總是在召喚，鬼才非要去那蠻荒大洋中走一遭。”

　　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安靜云說著說著突然怒意橫生，恨恨擰了一下張還生的胳膊道：“張還生，你有沒有在聽人說話?！?p>　　“自然是聽了，不過我肚子餓的很了，咱們還是先填飽了肚腸再說吧?！睆堖€生回過神來撇撇嘴道，大步朝酒席桌子走去。

　　初春守歲，辭舊迎新。

　　雖說還未開席便生了許多閑氣，但茶舍中的幾人除了自幼便身懷絕大秘密，從未和人真心以對的張還生外，都是在慈濟堂中如同親生兄弟姊妹般生活了十幾年，感情深厚之極。

　　生過氣后，怒火消了，還是聚在一起歡歡樂樂的吃起象征團圓的糖團子，飲著香香甜甜的米酒，守起歲來。

　　到了后半夜，楊浩源、莫達、阿貍?cè)艘裁爸鴦偲鸬囊癸L(fēng)，和白毛雪，也趕到了茶舍，隨身還跟著兩個身量、模樣盡皆相同的少年郎。

　　一進大堂，楊浩源便脫下身上的皮甲，仔細(xì)的找了張茶桌放好，從門邊的盆架上拽下幾條干凈布巾，丟給莫達、阿貍等人，又自取用了一條，用力擦著頭上的雪水，笑著說道：“大家都到齊了啊，正好介紹兩個軍中的兄弟給你們認(rèn)識?！?p>　　說著他指了指不遠(yuǎn)處那兩個樣子一樣，神色卻大相徑庭，一個神情自若，一個木訥、拘謹(jǐn)?shù)纳倌?，“這是剛剛由末葉將主，親自遴選進我們嘯風(fēng)軍里的俊才，前幾日大人親自下令遣給我當(dāng)親兵，先磨練著。

　　他們是雙胞兄弟，兄長名叫許長始，弟弟叫許仲源，身世嗎和我們差不多也都是孤兒長大，不過他們兄弟卻有個好伯父養(yǎng)著，自幼就習(xí)得家傳功法《始源經(jīng)》，如今已經(jīng)是十一品的武者，真正的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