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計謀深

　　“若先生不愿，我亦不強(qiáng)求?！卑Ⅲ系?，“畢竟我并無把握，只是與徘徊在客棧外的人一般，來試試運(yùn)氣罷了?！?p>　　“那我得告訴你，你是幸運(yùn)的?！蹦孪壬匆姲Ⅲ象@訝的申請，慢聲，“他們都是為他人而請，而你是為自己而請，既然是為了你，那我就答應(yīng)了吧。”

　　阿笙走后，白衣的童子推門而入，就看到清俊淡雅的先生倚在窗邊，默默注視著外面的街道。

　　他知道，先生這是在看剛才那位姑娘。

　　“先生如果想親近一個人，那真是十分容易的一件事?！卑滓峦虞p嘆。

　　穆先生淡淡道：“阿笙的戒備心非常強(qiáng)?！?p>　　“先生費(fèi)盡心機(jī)，不遠(yuǎn)千里趕來雒京，拒絕了那么多人，無非就是為了這位姑娘?！卑滓峦拥溃拔覐奈匆娤壬鷮φl如此上心過?！?p>　　“只要是她所愿，我都會盡力達(dá)成?！边@位名揚(yáng)天下的琴師肩靠著墻，低語近似呢喃，“因為，她是我最后的……”

　　琴童豎起了耳朵專心聽，可終沒聽清楚他的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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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笙回到竹里居，離開云來客棧之前，穆先生的答應(yīng)讓她出乎意料，她原在心里以為穆先生是拒絕的。

　　她想，或許自己是托了那人的福？穆先生或許是看在故人的臉面上，才對她這位弟子照拂一二的。不過無論如何，總歸來講，她自己的意圖已經(jīng)達(dá)到了。

　　芹姨一見到阿笙，就快步向她走過來，眉梢含著喜色。

　　“姑娘，瑤花有消息了！”

　　“芹姨，她怎么樣了？”阿笙急問。

　　“沒事，好著呢?！鼻垡痰溃八f最近大理寺追查得緊，晚上不便相見，明日隅中她在蘊(yùn)奇齋等候姑娘?！?p>　　蘊(yùn)奇齋是周家在雒京的知名產(chǎn)業(yè)，達(dá)官貴人們一方面討伐著越人，一方面又從不會拒絕這些來自南方，甚至海外的奇珍異品。

　　阿笙步上二樓，這里的房間都是供客人們鑒寶用的，鋪面臨街，繁華的街景在房內(nèi)可一覽無余。

　　“屬下見過姑娘！”

　　阿笙關(guān)上門，方一轉(zhuǎn)身，房內(nèi)的一男一女就躬身向她行禮。

　　“免了。”阿笙不甚在意，她看向那名玄衣青年，“朔風(fēng)？”

　　“姑娘，”瑤花搶先道，“這幾天日屬下都在朔風(fēng)處，大理寺查得緊，為了安全起見，這才一起來了?！?p>　　“屬下無召而見，實是因為太久沒見姑娘，您一個人在這虎狼之地，太危險了?！彼凤L(fēng)一向冷淡的臉，在阿笙面前顯得有些局促，“不親眼看一看，屬下不放心。”

　　阿笙搖搖頭，“我一句話都還沒說呢，你們倒先搶著回答了。”她踱步到瑤花面前，看著心腹手下慢慢道，“這些天你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可還知道我擔(dān)心？”

　　瑤花倏地跪下，“屬下該死！”

　　阿笙拉住她，讓她站起來，皺眉道：“別動不動就‘該死該死’的，受傷了沒有？”

　　“就是一點(diǎn)輕傷，已經(jīng)好了。”瑤花道，“這個蔣離實在厲害，這些天我只能藏在朔風(fēng)處避風(fēng)頭，完全不敢露面。”

　　“蔣離到底是何身份，你們查到了么？”阿笙凝眉問。

　　兩人搖頭。

　　朔風(fēng)道：“這個人來歷太神秘，什么都查不到。”

　　“我觀他的行事作風(fēng)，倒有點(diǎn)像賞金獵人?！卑Ⅲ显谒嶂Ψ阶酪贿呑?，道，“你們既然說他如此厲害，那在江湖上不可能半點(diǎn)名氣也無吧？”

　　“江湖臥虎藏龍，高手輩出，”朔風(fēng)想了想，“有可能他只是一個剛?cè)虢男氯??！?p>　　瑤花也道：“沒錯，只要他不為那些世家所用，就不會影響到我們?！?p>　　阿笙摸著細(xì)細(xì)的烏金鏈子，看來她也只有從蔣離本人身上入手了，只要確保他不會妨礙他們，那就萬事大吉。

　　“這是我昨日從大理寺崔錄事身上拿到的，”阿笙從袖子里拿出一張圖紙，上面畫了一把鑰匙，“卷宗庫大門鑰匙的拓版。”

　　“那我們現(xiàn)在就只剩明青田身上的那把鑰匙了?！爆幓ń舆^卷好，放入袖中。

　　“明青田身上的鑰匙，容我想想。”阿笙蹙眉，明青田為人精明細(xì)心，是三人里最棘手的。

　　就在三人談話的這會兒，樓下的喧囂聲越來越大，初時他們沒有理會，可這會兒聲音已經(jīng)吵雜得令人無法忽視。

　　“姑娘，我去看看?！彼凤L(fēng)走到窗邊，往下瞧了瞧，道，“好多百姓聚集在路兩旁。”

　　阿笙也走到了窗邊，果不其然，街道兩邊站滿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巡檢營的甲兵們不得不站成一排，維持秩序。

　　阿笙忽然想起廿九那天，摘星樓小宴那會兒，端頤曾跟她提過的，定遠(yuǎn)將軍裴靖闌入京敘職的日子。

　　而今天，正好是初三。

　　遠(yuǎn)遠(yuǎn)地，長街另一頭，出現(xiàn)了一隊矯健的人馬，動作整齊劃一，氣場肅穆。人群紛紛安靜下來，就怕擾了這份嚴(yán)肅的氣氛。

　　當(dāng)先之人一騎黑馬，在眾軍士的相隨下徐徐策馬經(jīng)過。面對雒京百姓熱情似火的注視，薄甲銀槍的將軍只是沉默，線條剛毅的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反應(yīng)。

　　這位定遠(yuǎn)將軍，正是那晚阿笙與蔣離在面攤巧遇的布衣男子。那日，他穿著一件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棉麻布衣，與她這些日子里聽聞的威震西陲的大將軍，有十分的出入。

　　按照端頤在摘星樓時告訴她的，那個時候他應(yīng)該還在路上才對，是何緣故讓他提前回到了雒京？

　　英姿凜然的軍士們很快就走過了，阿笙收回視線，任由身后的朔風(fēng)將窗扇子合上。

　　一時，空氣有些靜謐，誰也沒說話。

　　阿笙皺眉，“怎么都看著我？”

　　“咳，沒有?！苯佑|到阿笙不悅的眼神，瑤花一向冷毅的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不自在，她看了朔風(fēng)一眼道，“定遠(yuǎn)將軍裴靖闌回雒京了，明天應(yīng)該也會出現(xiàn)在裴府老夫人的壽宴上吧。”

　　阿笙點(diǎn)點(diǎn)頭，話間看不出什么表情，“所以呢？”

　　“沒什么?！爆幓ㄓ只謴?fù)了之前的模樣，嚴(yán)肅了語氣，“姑娘明天還是之前的計劃？”

　　“不，明天我會和穆先生一起去?！?p>　　瑤花抬眼，語氣充滿意外，“姑娘請到了穆先生？”朔風(fēng)的臉上也有些訝異。

　　“嗯?！?p>　　“那就太好了，有穆先生的幫忙，姑娘行事方便多了！”瑤花聲音都帶了喜色。

　　“別高興得太早?！卑Ⅲ蠞娎渌?，“裴府是個什么情況，現(xiàn)在還很難說?！?p>　　“這倒也是?！彼凤L(fēng)同意道，“有裴甫新的裴家簡直就是個鐵桶，若不是如此，我們早混進(jìn)去了，何苦讓姑娘親自冒險?！?p>　　“你們不用擔(dān)心我?！卑Ⅲ系溃翱傊銈冓s緊把崔錄事的鑰匙做出來，等明青田身上的最后一把到手，就馬上把當(dāng)年的卷宗拿到手?！?p>　　“姑娘，明青田明晚應(yīng)該也會去裴府祝壽，不如趁他不在，我去他府上找找，看看有沒有鑰匙的蹤跡?！爆幓ㄌ嶙h。

　　阿笙凝眉細(xì)細(xì)一想，道：“不妥，別忘了還有蔣離，你不是都被他追得藏起來了么？你現(xiàn)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fù)，萬一蔣離就住在明青田府上怎么辦？”如果真是如此，那瑤花可謂是自投羅網(wǎng)了。

　　“我和瑤花一起去，姑娘看這樣可好？”朔風(fēng)向前邁了一步，主動請纓。

　　阿笙略作沉吟，同意了，“好吧，那你們小心些?！?p>　　-

　　裴靖闌前腳出宮，后腳宮里的賞賜就源源不斷地進(jìn)了太尉府。

　　裴府的下人們在前院不停地清點(diǎn)著滿地的大箱小箱，分門別類，整理入庫，忙得不可開交，而一位四十來歲滿頭珠翠的中年貴婦人則坐在前廳喝茶，看著這前院的熱鬧笑得滿臉春風(fēng)。

　　裴靖闌回到裴家，見到的便是這般情景。

　　“我的兒，你可終于回來了！”看到他的身影，中年貴夫人猛地從貴妃椅上站起，神態(tài)既激動又欣喜，眼中甚至泛出了點(diǎn)點(diǎn)淚花。

　　“娘。”看著急急小跑著過來的裴夫人，裴靖闌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面色淡然。

　　“你看你，又瘦了?！迸岱蛉诵奶蹆鹤?，一邊打量他一邊念叨，“我就知道，在那邊陲之地，能有什么好吃好喝的?！?p>　　“娘，我是去戍邊的，不是去吃喝的?！迸峋戈@淡淡道。

　　“我不管，那個破地方能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一待就是這么些年么？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迸岱蛉丝粗约何ㄒ坏膶氊悆鹤?，心里別提多難受了，“這次回來就別走了，讓你爹給皇上說說，把你留在京中吧?！?p>　　裴靖闌聲音平靜地拒絕，“那個地方是我自己主動要去的，等奶奶壽宴之后，我就回去。”

　　“這就又準(zhǔn)備走了？怎么能夠呢？”裴夫人急道，“你忘了你還有……”

　　“夫人，大少爺。”裴管家走過來，打斷了裴夫人的話，態(tài)度恭敬又帶著點(diǎn)點(diǎn)疏離，“老爺有請少爺?shù)綍恳痪邸！?p>　　裴夫人的話被打斷，心里雖然不爽快，但家里誰人不知裴管家在府里的地位，他就像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是裴太尉在府中的心腹，一般沒有誰愿意開罪他。

　　等裴靖闌到了書房，那個雙目如鷹的半百之人，已經(jīng)在金絲楠木太師椅上坐了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