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吭谝黄珠g空地上,十余輛大小不一的馬車,隱隱圍成了一個大圈,車上全都用厚帆布遮蓋嚴(yán)實,每一輛車旁還有十余名同樣打扮的武士就地盤坐,圍著一口用木柴架起的大鐵鍋。
每一輛馬車上都插了一桿旗幟,隨風(fēng)飄揚,上面寫著大大的“燕”字。
“兩位,這是要去哪啊?”
鐵堅不顧這二人將他粗暴地扔在地上又迅速抬起,仍將四周的一切盡收眼底,眼珠微轉(zhuǎn)的問道。
“叫什么,還能吃了你不成?走吧,小姐正等著呢,抬穩(wěn)當(dāng)一些。”馬車旁,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單手叉腰的斥了一聲,隨后又朝著那兩名武士說道。
這少女正是之前探入馬車查看的女子,鐵堅這時才發(fā)現(xiàn),其腰后還背著一個鼓鼓的小布囊。
“是!”
兩名武士應(yīng)了一聲,腳步飛快的抬著鐵堅,跟著小丫鬟穿過了四周人群,朝著前方十余丈外的一個帳篷走去。
這一幕,雖然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但這些人大多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看一眼,便隨即移開,繼續(xù)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進(jìn)入帳篷,兩名武士將鐵堅的縛輦放在帳篷中的一張案幾前面,便在小丫鬟吩咐下,行了一禮后退了出去。
只聽小丫鬟向案幾后面的太師椅道了個萬福,口中說道:
“小姐,人帶到了。”
“知道了?!?p> 隨著一聲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傳來,鐵堅抬頭望去,只見太師椅上正坐著一名身姿玲瓏的白衣少女。
少女瀑烏發(fā)披肩,肌若凝脂,遠(yuǎn)山黛眉之下,一雙明眸靈動,仿佛兩口月牙泉一般,不過二八年華,卻已顯出絕色姿容。
那少女站起身來,移步案幾之前。鐵堅目光恰與少女雙眸碰撞在一起,看得不禁微微一呆。
小丫鬟原本跟在少女后面,見此情形,突然搶先幾步跳到了明眸少女和鐵堅之間,嘟著嘴,有些不滿的瞪著他。
明眸少女輕呵一聲,兩根玉蔥般修長手指扯住了小丫鬟的耳朵,將她拉到了一旁。
“怎么,還沒看夠?這就是你見到救命恩人的禮數(shù)?”明眸少女看到鐵堅仍有些愣神的望著自己,唇角微翹的說道。
“救命恩人?”
鐵堅聞言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將自己五花大綁的麻繩。
“不識好歹,發(fā)現(xiàn)你時你渾身是血,若不是小姐,你早就是葬仙沙漠的一具枯骨了!”
一旁的小丫鬟腮幫子一鼓,忍不住叫道。
“小算盤,給他松綁?!泵黜倥届o的打斷了小丫鬟的絮絮叨叨。
“是!”
小丫鬟顯然對自己這位小姐頗為畏懼,雖然一臉的不情愿,但還是應(yīng)了一聲,上前蹲了下來,手腳麻利的將鐵堅身上的麻繩全部解了開來。
“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鐵堅一面抖掉麻繩,一面強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想行個大禮。
“免了。你再亂動,又要浪費我的丹藥了。”明眸少女一擺手,不在意的說道。
“大恩不言謝!他日必當(dāng)回報!還未請教姑娘芳名?”鐵堅鄭重其事地朝少女拱了拱手。
“回報另說,我姓燕名紫,你不是越國人,這一身的劍傷是怎么回事?”明眸少女眉梢微挑,眸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一只手有意無意的按在了腰間劍鞘上,隨之散發(fā)出一股頗為驚人的氣勢來。
“在下楚飛,大晉國人士,遭仇家追殺這才逃入沙漠,卻又遭遇了沙塵暴……”鐵堅神色微微一動,繼而聲音如常的回道。
從對方身上散發(fā)的淡淡靈壓來看,竟也是一名修為和自己全盛時期相當(dāng)?shù)闹须A煉氣修士。
他如今修為受損,又不知身在何處,不得不小心為上。
“哦,原來是楚公子。不知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燕紫眸光閃動的再問道。
“敢問燕姑娘,你們這是去往何處?”鐵堅沉吟了一下,反問道。
“燕家是行商之人,現(xiàn)正要折返家族所在——越京。怎么,楚公子有何見教?”燕紫盯著鐵堅,似乎早有猜測般等待他回答。
“實不相瞞,在下的仇家在大晉國勢力不小,未必不敢追殺至越國來。在下承蒙小姐相救,感恩不盡,為避免牽連貴商會,等在下稍微有些行動力后,會立刻離開?!辫F堅苦笑一聲后,如此回道。
“楚公子能從晉國一路穿越葬仙沙漠,顯然并非泛泛之輩。不過,我不管你在晉國究竟是何身份,仇家是誰,但記住這里是越國!至少在我這燕氏商會,我燕紫自會保你周全。至于去留,悉聽尊便?!毖嘧掀届o說道,按在劍鞘上的手也隨之移開了。
“小姐高義,在下……”
鐵堅肅然拱手,正想再說些什么,結(jié)果未等其說完,一旁的小算盤卻不加思索的說道:
“我家小姐為了救你,可是用了當(dāng)年夫人留下的唯一一顆朝露丹,你難道就想這樣拍拍屁股走人啊?”
“朝露丹?燕姑娘竟然將如此珍貴丹藥用在在下身上!“楚某如今身無長物,無以回報,但這份大恩卻是記下了?!辫F堅臉色微變道。
越天大陸,獨尊劍道。而符箓、丹藥之術(shù)也是頗為盛行,只是高階之物較為稀少,而這朝露丹則是一種頗為稀罕的救命高階丹藥。
“家母在世時曾于佛前許下誓愿,凡力所能及,絕不坐視危亡。我不過是承其遺愿罷了。公子傷勢未愈,還是歇息為上。小算盤,送客。”燕紫一擺手,淡淡說道。
“請吧,楚大公子。”小算盤一臉不情愿的走到帳篷門口,悻悻然地將門簾撩起說道。
“那楚某就不打擾燕姑娘了,告辭。”鐵堅見此,也不再多言,微一躬身后,轉(zhuǎn)身離開。
出了帳篷,鐵堅朝天上熾熱的驕陽望了一眼,長長出了一口氣。
此時何去何從?他也有些茫然。
但從燕紫的口氣聽來,此處距離越國大概也不遠(yuǎn)了,也許去越國是最佳選擇。
想到這里,鐵堅便抬步沿著來時的路準(zhǔn)備先回之前的馬車休養(yǎng),當(dāng)他行至半途,卻被不遠(yuǎn)處的一幕吸引住了。
只見前方另一個帳篷前的一處空地上,足有二三十名全副武裝的武士圍成了一個大圈子,所有人目光專注,神色間還帶著一絲緊張。
就連不久前抬著自己的那兩人此刻也在其中,和旁人一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似乎在觀看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鐵堅猶豫了片刻,抬步走了過去,隔著兩三丈遠(yuǎn),找了一截枯死的樹樁站了上去,朝著里面望去。
只見一眾武士正中,一名身著淺褐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個黑色木箱子上,在其雙腿之上,正橫放著一柄三尺余長的褐色長劍。
這男子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一頭青黑長發(fā)略帶卷曲,沒有梳起發(fā)髻,而是以皮質(zhì)發(fā)帶隨意的綁在腦后,額前有一縷發(fā)絲沒有攏進(jìn)去,顯得有些礙事的垂在其眼前。
他此刻正一手壓著劍鐔和劍柄,另一只手則被一層淡淡的青光籠罩著,五指間握著一柄鑲有赤紅晶石的青銅短刃,在長劍劍身上刻劃著什么,臉上神情專注至極,就仿佛將自身與周圍世界隔絕了開來,一身精氣神全都集中在了手部的動作上。
一看之下,鐵堅就發(fā)現(xiàn)那名中年男子正在刻劃的,是一長串紅色的回型符文,形狀古拙,晦澀難明。
“舉火符文!這是在為法劍開靈?!辫F堅心中暗自驚訝道。他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陣陣法力波動。
只見那一圈五大三粗的武士,此刻卻一個個都神情緊張到了萬分,大氣兒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干擾了那名中年男子。
隨著長劍之上的符文一點點顯現(xiàn),男子手中青銅短刃上鑲嵌的赤紅晶石,光芒卻開始逐漸變得黯淡起來。
突然間,中年男子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
緊接著,就見其手中的青銅短刃微微一滯,一個銘文尚未刻畫完整,短刃上鑲嵌的那枚赤紅晶石就突然紅光一閃,“砰”的一聲,爆裂開來。
一股不大不小的氣勁從爆炸中心傳蕩開來,震得褐色長劍一陣嗡嗡顫鳴,其上殘留的小半的紅色銘文上,微微閃光,散發(fā)著陣陣高溫。
很明顯,中年男子在刻畫最后幾個符文的時候,失敗了。
可就是這樣,四周圍的武士們也都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聲驚嘆,無一不是目光炙熱地望著中年男子手中的那柄長劍。
“鑄造此劍的材料太過普通,至多也只能開靈成為最低階的法劍,倒是可惜了這塊火元石……”中年男子看了看手中青銅短刃上晶石爆裂的地方,搖了搖頭道。
說罷,他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衣袍,將那柄三尺長劍遞向身前一人?!半m說開靈失敗,但是此劍也是有了低階法劍的五六分威能,堪將一用吧?!?p> 那名武士原本眼中充滿著失望的神色,此刻卻早已是滿臉欣喜,他小心翼翼地將法劍雙手接過,口中連連叫道:“多謝陳師,多謝陳師……”
中年男子沒有再說什么,從眾人自動分開的一個口子處走出了人群,飄然離去。
在他離開之后,周圍武士立即將得劍之人圍在了中央,紛紛嚷著要看那柄開靈失敗法劍,甚至還有人叫嚷著要買下此劍。
鐵堅看著這一切,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接著不動聲色的從人群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