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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涼風云

第十四章、黃氏高節(jié)哺李立,朱蓋聚眾攻荊南(下)

漢涼風云 書寫千秋 3831 2017-09-12 09:56:14

  延熹八年(165年)冬十月,桂陽太守度尚被征召還朝,曹節(jié)舉薦任胤出任桂陽太守,任胤自上任后,貪墨不法,民怨沸騰。

  荊州士兵朱蓋等因守邊已久,朝廷久未賞賜,心懷怨恨,又逢軍中長官貪墨軍餉、克扣軍糧,一怒而起,燒營反叛,侵擾蒼梧郡,蒼梧郡太守張敘率軍平叛,卻為朱蓋俘虜。

  一時間荊南四郡盜賊叛兵四起,響應朱蓋,有桂陽郡賊帥胡蘭、猾賊李研等劫掠郡縣,長沙艾縣反賊焚掠益陽,零陵、武陵諸蠻,也趁機四出劫掠。荊南郡縣盜賊嘯聚,共推朱蓋為王,合攻桂陽,焚燒郡縣,桂陽太守任胤膽小如鼠,棄城而逃,叛軍四處焚掠,達數萬之眾,聲勢浩大。

  朱蓋隨后自郴縣率軍向西侵擾,經臨武、南平、營道直逼泉陵城,城中百姓一片惶恐。太守陳球鎮(zhèn)定自若,據城而守,郡守府屬吏紛紛勸陳球暫撤自保。

  掾吏勸道:“今賊軍勢盛,連破數城,郡縣官軍無不望風而逃,而泉陵城地勢低洼,十分潮濕,城墻多以林木編筑而成,百姓惶恐,實難據守;大人家小俱在城中,縱然大人不懼死,怎忍心連累家小,倒不如先行舉家出城避難,保全家小,再圖良策?!?p>  陳球勃然大怒,斥道:“我身為太守,受任一方,一郡父母,自當保境安民,豈可為家小而棄城不顧,因私廢公,再有敢言棄城退避者,立斬勿貸!”城中軍民見陳球將妻兒老小留與城中,決意據守,紛紛惟陳球之命是從,拆房毀屋以固城防。

  陳球乃削木為弓,斷矛為矢,引機扳發(fā),射死賊軍甚多。朱蓋攻城不下,又堵河決水,引水灌城。陳球登城觀察地勢,移屯高處,反而決水去淹賊軍,賊眾驚駭莫名。陳球堅守城池,與賊軍相拒十余日,賊軍依舊無法攻破,全城百姓得以無恙。

  荊州叛軍猖獗,也引得桓帝當殿大怒,看著殿下叩頭請罪的群臣,一陣頭暈,說道:“如今請罪又有何用,荊州賊寇肆掠,零陵危急,你等有何良策?”

  自楊秉逝世后,應奉接替太尉之職,便上前奏道:“陛下,臣以為荊州叛賊久攻零陵不下,其勢已衰,朝廷應火速派大軍前往征剿,救援零陵,以安州郡百姓之心,謹防再有宵小趁機響應從叛;另桂陽太守任胤不戰(zhàn)而逃,棄城不顧,有負圣恩,當嚴懲不貸?!?p>  “嘶”,侍立桓帝一旁的張讓吸了一口冷氣,這任胤乃是曹節(jié)舉薦,對宮中諸常侍孝敬有加,怎奈任胤如此不堪,此番怕是難逃罪責。

  “哼”,桓帝提起任胤盛怒不已,冷聲道:“任胤貪生懼死,有辱國威,朕絕不輕饒,傳令將其收押洛陽,交由廷尉審理治罪。”

  “陛下英明”,陳蕃、李膺等紛紛贊道。

  桓帝又問道:“不知太尉以為何人可領軍平叛,安定荊州?”

  應奉想了想,奏道:“臣舉薦四人,御史中丞度尚、司隸校尉李膺、廷尉馮緄、長沙太守抗徐;度尚頗有膽略,有文武之才,昔日平定桂陽叛軍卜陽、潘鴻,若非前些時日受召入京,離任桂陽,朱蓋等人焉敢作亂;李膺聰明亮達,文武兼姿,曾著威幽并,遺愛度遼,鎮(zhèn)守邊疆,羌、胡多有敬服者;廷尉馮緄體清守約,素有威猛,曾蕩平荊南四郡,叛軍望而生畏,受降十萬,可堪大任;抗徐乃丹陽人士,驍勇武猛,擅長兵略,長沙叛賊多為其平定,亦是大將之材;此四人皆是當朝名將,請陛下擇才而用?!?p>  桓帝說道:“李膺身受司隸校尉一職,不可擅離;馮緄初掌廷尉司,何況早已年邁,還是留任洛陽為妥;度尚久任荊州,深知荊州民情,屢次平叛得力,可為主將,加封中郎將;抗徐任職長沙,可就近率軍合力平叛,加封討虜將軍?!?p>  度尚這時出列上奏道:“陛下,臣再舉薦一人,李膺之子李遠驍勇果敢,可為先鋒之將?!?p>  “準奏,封李遠為驍果校尉,協助平叛”,桓帝又問道度尚:“度愛卿,此次出征何處兵馬可用?”

  度尚奏道:“陛下,可征發(fā)幽州、冀州、黎陽營和烏桓步、騎軍南下平叛,另可令長沙太守抗徐征發(fā)諸郡軍隊,與朝廷大軍合力剿賊?!?p>  桓帝疑慮道:“黎陽營兵自光武設立至今,駐魏郡黎陽,緊傍黃河,所轄雖僅有幽、并騎兵千人,卻勇猛強悍,屢次抗擊北胡,功勛卓著,乃是京師北方屏障,如今已入冬季,調黎陽營怕是不妥?”

  度尚知曉桓帝憂心北胡侵掠,京師受擾,奏道:“黎陽營乃精兵悍將,正是先鋒之軍,陛下盡可寬心,臣此次平叛一月足矣!平叛后即刻調回黎陽營?!?p>  桓帝大喜道:“愛卿所言非虛?”

  度尚慨然奏道:“若臣不能一月平叛,陛下可治臣平叛不力之罪,臣絕無怨言?!?p>  “罷了”,桓帝說道:“愛卿之請,朕悉數準奏,望早日發(fā)兵平叛,剿滅賊寇,以慰朕心?!?p>  散朝之后,度尚匆匆出宮門,正欲回府收拾行裝,卻為應奉叫住,度尚回首不解:“哦,世叔(應奉字),喚我何事?”

  應奉問道:“博平(度尚字),可算追上你了,我在后喚了有十余聲,何事令你如此匆忙?”

  度尚說道:“我欲早早趕回府中,收拾停當,征調兵馬前往荊州。”

  “博平,還切稍待馮公(馮緄),馮公有一言相告,關乎此次平叛之事”,應奉拉著度尚,小聲說道。

  “哎呀!累煞老夫是也,二位久等了”,只見馮緄胡須花白,氣喘吁吁,匆匆而來。

  應奉與度尚趕緊上前見禮,馮緄喘口氣,開門見山道:“博平,你即將出征,是老夫讓世叔喊停你,實有一言相告。”

  “哦,在下恭聽馮公教誨”,度尚雖心中焦急回府收拾,還是謙恭施禮道。

  馮緄笑著問道:“博平此去真能一月平叛而歸?”

  應奉見度尚面色尷尬,昔日曾在馮緄麾下任職,知曉馮緄一向剛烈耿直,趕忙上前圓場:“馮公,博平還在等候馮公金玉良言,有馮公相助,叛亂定可一舉而平。”

  “老夫直說了”,馮緄不耐煩道:“荊南四郡多有大姓豪強、宗賊匪寇,又有蠻越夷族為禍,屢生亂事,還需一文武兼?zhèn)渲随?zhèn)守,老夫欲和世叔舉薦你任荊州刺史?!?p>  度尚聽到此處,心中大喜,說道:“多謝馮公、世叔兄。”

  “聽老夫說完”,馮緄擺手打斷,接著說道:“若是博平此次平叛得力,我等才能舉薦,不過此次平叛,博平須謹記一事?!?p>  “何事”,度尚不解問道。

  馮緄嘆了口氣,說道:“此時萬萬不可與宦官生怨,當今天下饑荒,國庫空虛,陛下時常削減公卿俸祿,借調王侯租賦,以供應朝廷開支;而將帥出征在外,若是不肯行賄宦官,常為宦官誣陷折耗軍資,以功抵罪,而陛下亦可省去賞賜之物;老夫一向不行賄賂,昔日平定荊南之時,幸得楊秉勸導,上疏請宮中常侍督察軍資,多少朝臣彈劾老夫用財以避嫌,有失大臣之節(jié)。”

  度尚大吃一驚,詫異道:“竟還有此等事,我久居朝野之外,近日方入朝中,未想到朝廷已至這般窘境?!?p>  “唉”,應奉說道:“馮公當年此舉亦是迫不得已,一是為消除陛下猜疑,二是為免宦官中傷,以防平叛中途,宦官出言誣陷,惹得陛下猜忌,那就真成了無用之功,空費軍資,豈不可惜?!?p>  馮緄叮囑道:“博平此次出征,老夫有三言相告,一者,切勿與宦官生怨,先虛以為蛇,待平叛之后,再與之計較不遲;二者,黎陽營現由黎陽都尉馬睦統(tǒng)轄,此人昔日曾為謁者,代天子督荊南平叛之事,而李遠資歷尚淺,表奏其為先鋒,領黎陽營開路,怕是馬睦不服,將士不和乃用兵之忌;三者,博平雖胸懷丈夫之志,切莫過于急躁貪功,以大局為重?!?p>  謁者乃官名,一是天子使者;二是宦官職名,如東漢有中宮謁者令、中宮謁者等;三是監(jiān)軍之類,光武帝在黎陽立營,以謁者監(jiān)屯兵。

  度尚待馮緄說完,立即回道:“馮公盡可寬心,此三言在下謹記,不過舉薦李遠為先鋒,實是此人確有先鋒之勇,至于馬睦,不值一提,我自會料理妥當,若是馮公無他事,在下先行回去準備,告辭。”

  看著度尚遠去,應奉對馮緄嘆息道:“度博平心浮氣躁,耐性不夠,這三言若是出自我口,博平定然一笑了之,馮公威望卓著,想必博平會有所獲,此番倒是勞煩馮公了?!?p>  馮緄笑道:“呵呵,你不過是借老夫之口告誡度尚,盡忠國事而已,不必介懷”,馮緄又擔憂道:“老夫雖年邁,今日觀度尚言談舉止,心中倒是擔憂起平叛之事。”

  “馮公明鑒,在下也是有此擔憂”,應奉緊鎖雙眉,苦笑道。

  “夫人,夫人”,李遠得知度尚舉薦從征,歡呼不已,興沖沖跑到后院告知郭氏。

  郭氏聞聽房外李遠呼聲,放下手中正縫制著的幼兒衣物,卻見李遠滿臉欣喜沖進房來,郭氏不解問道:“夫君何事如此歡呼?”

  李遠拿起凳子,坐在郭氏身旁,握著郭氏雙手,喜道:“度中郎舉薦我為先鋒大將,即日隨軍剿滅荊南叛賊?!?p>  郭氏心知李遠終日悶在府中,心中郁結,今番可隨軍作戰(zhàn),正遂李遠沙場征伐的夙愿,自然興奮不已。郭氏又想起刀兵無情,戰(zhàn)場兇險,擔憂道:“夫君此番出征在外,還需多加謹慎,萬不可逞強,還請多念及家中老小?!?p>  李遠轉眼看到郭氏旁邊幼兒衣物,見郭氏時??p制幼兒衣物,好奇問道:“夫人為何總是縫制幼兒衣物?”

  “額”,李遠從未問過此事,今天突然一問,郭氏一時語塞,繼而含淚說道:“阿苦不幸遇禍,日夜思念,閑暇縫制些衣物,以慰心中哀思?!?p>  “唉”,李遠想起幼子之事,心中轉喜為傷,勸慰道:“阿苦既已遭蒙不幸,夫人還需保重身體,日后我多陪伴夫人,早日再得子嗣?!?p>  “妾身知曉,夫君此番出征在外,只盼夫君早些歸來”,郭氏眼見李遠出征在即,又憂心提醒道。

  李遠笑道:“不必憂心,自隨父從軍以來,早已習以為常,自會小心,倒是我不在身邊,夫人需好生照料自己。”

  “嗯”,郭氏又將李遠從凳上拉起,說道:“這些時日府中大小事務,多虧妹妹料理得當,才井然有序,夫君還需去和宋妹妹道別才是”,經郭氏一說,李遠便前去宋氏房中道別去了。

  “嘶”,郭氏送走李遠,又關上房門縫制起衣物來,忽而感到陣陣冷風襲來,回首一望,原來是窗戶未關,便起身緩緩走到窗前,只覺寒意更甚,喃喃自語道:“寒冬將至,只怕到時北疆風雪交加,寒風刺骨,不知阿苦如何?”

  郭氏伸手欲關上窗戶,卻又放下半空中的手,從胸口取出一塊半月碧玉,愣愣倚靠窗口旁,低頭看了半晌,又擔憂道:“唉!鮮卑怕是又要入寇,苦兒,苦兒,等著母親來接你?!惫先螒{寒風吹襲,抬頭往北望去,不覺間眼角兩行雨淚,早已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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