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王陽怕被同志逮著,就遠離城市,像一只孤狼在荒郊野外轉悠。
到了晚上,就回到縣城邊上的公交車站附近歇著,到了早上才走。
一天早上,王陽在離開縣城往農(nóng)村轉移的時候,正遇上同志在路口設卡檢查。
他走著沒注意,到了跟前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同志的眼前,再想繞開檢查已經(jīng)晚了。
王陽頭皮有些發(fā)麻,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完了,要栽在這兒了。但是他想了想,他要是現(xiàn)在看見檢查就跑,那指定跑不掉,還不如大著膽子上前試試,反正自己頭上也沒刻著殺人犯兩個字,真上前了未必能認出來他。
王陽雙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迎了上去,雖然他不抽煙,但是兜里總是裝著一盒,裝著一副閑散人士的樣子,上前遞了一根煙,問道。
“同志,你們在這干啥哩?”
執(zhí)勤的同志有兩個,一個年紀看著小點,肩頭上戴的jing銜小,一個歲數(shù)看著稍大,戴著的jing銜大,反正兩個都不是什么領導。
這倆同志從早上五點就在這奉命設卡檢查,肚子餓得前皮貼后皮了,還沒吃早飯,心里正一肚子火,要不是頭兒們坐著警車一會兒過來查一次崗,他們早就找個避風的地方喝著香噴噴的胡辣湯了。
還就是兩個值勤的同志一肚子牢騷的時候,見著一個流里流氣的瘦弱男子來到面前嘮閑磕,年輕一點的同志被他問的心煩,一下子撥在一邊去,沒好氣地說道。
“滾蛋,我們干啥,關你屁事?!?p> 王陽笑嘻嘻地把煙收回了兜里,說道,“對不起同志,我這就滾?!?p> 說罷假裝灰溜溜地就要走,還沒等他走幾步,后邊那個年紀稍大的同志就喊住了他。
“站??!”
王陽被這聲吼嚇得心里發(fā)顫,覺著自己這下真要完蛋了,拔腿就想跑,但是轉念想了想,真是跑了也跑不過他們,真要是被抓著了,他們鐵定覺著自己身上有問題。
于是王陽慢慢地轉過身,嬉皮笑臉地看著老同志問道,“同志,有啥子事嗎?”
“把你身份證拿出來看一下?!?p> 王陽心里暗暗送了口氣,這就是還沒認出來自己,慢慢地把手伸進衣兜內,假裝磨磨蹭蹭地翻了一陣子,才把身份證掏了出來。
那個年紀稍大的同志接過身份證,一邊看一邊小聲地念著,“正月縣潤安鎮(zhèn)張家行政村楊桃莊村民組,王陽?!?p> 念完,他才抬起頭看了看王陽,接著問道,“你是干啥子的?”
王陽指了指自己提著的兜子,“家里窮,出來做點小生意?!?p> 年紀稍小的同志翻了翻王陽兜子里裝著的氣球,指甲剪一類的小商品,才不耐煩地向王陽擺了擺手。
“走吧走吧?!?p> 王陽知道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可疑的東西,那些能引起懷疑的東西他早就扔外邊野草地了。
他也沒慌著走,故意看了看那個年紀稍大的同志,那同志沖他擺了擺手,
“走吧!”
王陽這才慢慢地朝前走著,慢悠悠向城外晃蕩,雖然表面王陽很平靜,其實他的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他身上的案子他自己知道,背了那么多條人命,抓著就是一個死字。
所以每一步路走出去就是在萬丈深淵上面走鋼絲,所以他要十分謹慎地走每一步,稍一不留神就可能跌入谷底,萬劫不復。
幾十步的路子,每一步都是在用自己生命在表演,但是,他必須耐住性子,這樣才能逃出天羅地網(wǎng)。
任何一步顯得慌張了,都有可能讓看出破綻來,如果被看出破綻,那他就只能像那些倒在他身下的人一樣,墜入地獄!
直到遠離了那幫同志的視線,王陽才松了一口氣,如喪家之犬一般逃走了。
確認自己脫離危險以后,王陽喘了幾口氣,心里有些后怕,又充滿著慶幸。
他有些享受于自己面對同志的鎮(zhèn)定自若的表演,又敬佩自己突如其來的勇氣和膽量。
王陽自從躲過同志的盤查以后,那段時間,他的膽量變得特別小。
即使是在農(nóng)村,他也裝得像個縮頭烏龜似的。
白天,他流竄在各個村莊之間,偶爾干些小偷小摸的勾當,用偷得的錢來維持生活;夜晚,他有時睡在野外廢棄的機井房里,有時棲身在田間地頭農(nóng)民們臨時搭建的看莊稼的庵棚里,有時蜷縮在村頭高粱秸搭的庵子里。
需要洗衣服的時候,他才到鎮(zhèn)上的小旅館里住上一兩個晚上,等衣服干了以后就趕緊離開。
王陽吃飯更是簡單潦草,手里有錢的時候,他就到鄉(xiāng)村集鎮(zhèn)上去買些咸鴨蛋、羊肉串、黃瓜等他認為具有高營養(yǎng)的東西吃,有時也到小飯館里或街頭小吃攤上買些飯吃;手里一時沒錢的時候,他就到地里去偷農(nóng)民們種的玉米棒、紅薯或瓜果梨棗之類的水果充饑。
更難熬的還在后頭。農(nóng)村秋收以后,到處場光地凈,曠野一望無際,既不好行竊,也沒有藏身的地方。
加之王陽余驚未消,不敢輕易下手偷竊,時常囊中空空,肚子里也空空,餓得頭昏眼花。他不敢到村子里去討口飯吃,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走不掉。
王陽也想到過死,但他又不愿去自殺,要是能找到一個既不痛苦又能永遠脫離人世苦海的方法,他也許會去試一試,但在沒找到這個方法以前,他還要在人世間掙扎,暫時茍延殘喘吧。
人要活著就要吃飯,即使是茍延殘喘吧,也要填飽肚子,王陽只能到田野里去找點兒東西充饑。他像一只狗一樣,在農(nóng)民種過紅薯的地里,一會兒扒扒這里,一會兒翻翻那里,翻半天好不容易翻出點兒農(nóng)民收獲時漏掉的薯塊,用袖子擦擦泥,便往嘴里塞著吃。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特別早。
每到日暮的時候,王陽一個人抖抖瑟瑟地站在寒風中,兜里沒錢了,肚里還沒點熱食,身上還穿著秋天的單衣,他在風雪中龜縮著腦袋,雙手抱著膀子,鉆進在一個荒廢了的小屋里。
日子越難熬,他心里的火就越旺盛。
......
許是問的久了,審問的漢子點了根煙,“你來不來一根?”
“謝謝,我不抽煙?!?p> “呵呵?!甭犚娺@么客氣的話,漢子笑了一聲。
“你都沒失手過?”
“都是睡著的時候我才進去,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這樣就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我了?!?p> “就沒有反抗?”
“沒有反抗,就那個錘子,一百多斤的豬,照頭上一下都不行了?!?p> “你說有的你也搶不走幾塊錢,你是為啥殺人?幾歲的娃兒你都害!”
沉默了一陣。
“開始還想著搞錢,到后頭,有沒有得錢都無所謂了?!?p> “至于殺人,他們該不該死?!?p> “我想不得那么多。”
.......
王陽一米七多的個子,看著瘦瘦弱弱的,用家里大哥的話說跟雞仔一樣。
他知道自己的斤兩,家里有狗看門的,有警覺性的他都不會進去,他像一條蛇一樣,在冬日的寒風中,靜靜匍匐著,等待著狩獵的時機和獵物。
家蓋平房的,單扇門帶木鎖的,他都開不開,雙扇門的,門上有條縫的,或者沒有圍墻,容易進出他才會進去。
路上走了好久,雪還沒停,王陽冷的有些吃不住了,雙手揣在懷里,在雪地里蹣跚著。
天還是黑著,入夜有幾個鐘頭了,愈發(fā)地冷了,前邊看見了村子。
王陽在村子里轉了好幾家,有一家門子撥不開。
王陽看見這家扒房子,估摸著要重蓋,家里指定有錢。
這家的正房被扒了,王陽從扒房子的地方進去,大門西邊還有一間房,好像是喂牲口的房子,王陽能聽見牲口吃草的聲音。
院子里有兩間房子,東西長,外間有做飯的東西,好像還放著煤氣爐子。
王陽進了里屋,里屋門吊著一白布簾,靠南墻有一張床,也不靠東墻,也不靠西墻,稍微偏東。
老兩口躺在一起,頭朝東,老頭在北邊睡,床東頭挨著一張桌子,上邊放著個電視。
王陽慢慢摸到床邊,從懷里抄出八角錘來,對準老頭的頭部砸了下去,黑夜里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覺自己砸裂了一堆骨頭,熟睡的老婆感覺到身邊男人的抽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很濃烈的血腥味。
只看見床邊站著一個黑影,還沒張嘴出聲,王陽又是一錘下去,跟之前的感覺不一樣,沒想對方的用手擋了一下。
“啊!”老婆子吃痛驚聲叫了起來。
王陽心里有些慌了,從兜里掏出來藏在身上保命用的匕首,一刀剜了喉,一股子噴泉似的血液涌了出來。
“馬的?!彼緛聿幌胝倪@么亂。
用被子蒙住他倆的頭,王陽站在門口,靜悄悄地等著,他怕剛剛的叫聲引起別人的注意,過了約莫半個鐘頭,村里還是沒什么聲音,王陽開始翻東西找錢。
他先燒了壺熱水,放在爐子上燒著,他凍得有點吃緊了。
在靠北墻的桌子的抽屜里找到五六十塊錢,在衣柜里的一件衣服里找到了七百多塊錢,屋里能翻得都翻了。
喝了壺熱水,趁著夜色王陽步行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