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過往的記憶紛至沓來,魏蓁被拉扯在其中不能脫身。
“魏蓁妹妹,魏蓁妹妹,你怎么了?快去跟母親說,快去!”略帶些焦急的聲音在魏蓁的耳邊不斷響起。
意識漸漸回籠,眼睛也慢慢有了焦距,魏蓁看著面前的這張臉,過了一會兒才想起是誰。
“妙如姐姐,不礙事的,只是我大病初愈,可能有些體虛罷了。”
之前蘭葉跟著申妙如的丫鬟們走在后面,現(xiàn)下看見魏蓁有些不好,忙上前將她扶住。
“姑娘,姑娘沒事吧?”
“我沒事,”魏蓁對著蘭葉笑了笑,示意她安心,又向著申妙如道:“姐姐,我們快去亭子里吧,不然等會子你可要罰酒六杯了?!?p> 申妙如看到魏蓁神色正常了,且還能開玩笑,也放下心來。
這時,身邊卻響起一管甜蜜蜜的聲音,“妙如姐姐,這位妹妹是誰呀,剛剛我在橋上見她神色不好,就趕來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p> 卻是那站在橋上的齊詩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申妙如轉身看向她,“沒事了詩容,虛驚一場罷了。這位是鎮(zhèn)國公府的大小姐魏蓁,病才方愈,走得遠,可能有些乏了?!庇窒蛭狠杞榻B,“這位是現(xiàn)左僉都御史齊大人家的大女兒?!?p> 齊詩容上下打量了一下魏蓁,才笑道:“原來這位妹妹就是鎮(zhèn)國公府的掌上明珠,我在臨安就曾聽到過妹妹的大名。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個金雕玉琢的人兒?!?p> 魏蓁看著齊詩容笑的滿臉真誠,心里覺得膩歪的很。明明前世齊詩容跟她和庶妹齊言容說起魏蓁的時候,還一臉鄙夷,只道投胎的好,現(xiàn)下又是如此惺惺作態(tài)。
她不欲跟齊詩容多言,只是點了點頭,道了句,“齊姐姐謬贊了?!本陀謱⒛抗馔断蛏昝钊?。
齊詩容有些尷尬,申妙如卻沒覺得什么,畢竟齊詩容的父親不過是個正四品的官兒。
魏蓁隨申妙如緩步來到了且閑亭,齊詩容跟在她們的后面。
且閑庭里已經坐著許多姑娘,里面有些魏蓁熟悉,有些卻不認識,奇怪的是沒看到齊言容。
申妙如算是主人,介紹完魏蓁以后就繼續(xù)待客去了。
魏蓁不耐煩應酬,故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舒舒服服地待著,想要暗中觀察未來嫂嫂的人選。
一開始周圍還有些或是善意或是不屑的目光投來,卻又隨著魏蓁毫無波動的神色而散去。
只有齊詩容,魏蓁每每一轉頭都能接收到她刺探的目光。
如芒在背,魏蓁索然無味。過了會兒,申妙如帶著一溜端著盤子的丫鬟來了。
亭內眾人都看向申妙如,只聽得她道:“眾位姐妹都是知道我嬸嬸這牡丹宴的重頭戲是什么的,我也不多贅言。簪花小比等下將要開始,還請各位移步至心樂臺?!?p> 又揮了揮手示意身后的丫鬟上前,“請已經及笄的姐妹們從紅色的牡丹千層糕中挑選,還未及笄的妹妹們挑選綠色的千層糕和綠玉牡丹花簪上。”
魏蓁看向那盤里的牡丹千層糕,做成一朵花纏綿開放的樣子,一層一瓣,瓣瓣相疊,中間一點紅枸杞飾作花心。
微風吹過,有如真牡丹一般顫顫巍巍,含嬌待放。
魏蓁挑了一個千層糕,又讓蘭葉選了一朵綠玉牡丹給她簪在頭上。千層糕香甜可口,吃完之后,魏蓁覺得帶一朵原諒色的牡丹在頭上她也不是很介意了。
眾人也紛紛將千層糕吃盡了,那吃紅色牡丹千層糕的,卻從中發(fā)現(xiàn)指甲蓋兒大小的絹布,上面寫著數(shù)字編號。
申妙如撫掌笑道,“各位姐妹們已經知道自己等下出場的順序了,相信各位都是有備而來,且跟我去心樂臺吧?!?p> 話畢,眾人跟著申妙如,好似一陣香云飄向了心樂臺。
這心樂臺由一灣湖水包著,而眾長輩正在心樂臺對面的曲岸聽風等著她們。凡是上臺表演的小姐們,都將乘坐小舟到心樂臺上。
眾小姐來到曲岸聽風,長公主對著長輩們笑道,“她們一來啊,我這兒的牡丹都被比下去啦?!?p> 又看著小姑娘們說,“我這簪花小比,只要你有本事,不拘是什么,都可以亮出來給我們開開眼界?!?p> “琴棋書畫詩酒茶也好,刀舞劍歌射繡花也罷。我和眾位長輩癡長了這么些年歲,鑒賞力還是有點的。”
“你們比完,分列舟上,咱們覺得誰好,就將牡丹花擲向她船上?!?p> 又從身后的丫鬟手中拿來一個匣子,打開給眾人看了,里面是一朵極盡鮮妍的魏紫和一支嵌寶點翠牡丹大花。
中心一枚寶石紅的正艷,被點翠花瓣包圍其中,仿佛自帶光源,將周圍都壓暗了。
看著眾人的目光,長公主露出滿意的笑,遂拍了拍手,“那咱們就開始吧。”
說完,又將目光投向湖的另一面道,“看來哥兒們那邊也開始了,只不知今天的姚黃魏紫,將會花落誰家?!?p> 魏蓁看著祖母和母親坐在前面,自己卻只能坐在小姐們中,正暗自氣苦。
卻聽到一陣急促的管弦之聲傳來,方知簪花小比要正式開始了。
須臾,石榴紅色的帷簾卷起,簾后卻不是別人,正是長公主的侄女兒,申妙如。
她剛剛最后一個拿了千層糕,卻沒想到這最后一個里面反倒藏著第一的號碼。
臺下,長公主偏頭看向眾位老太君、夫人打趣道:“妙如雖是我侄女,可既上了心樂臺參比,大家可不要光想著給我這個主人留幾分顏面呀?!?p> 旁邊太后的母家,西平侯張家的老太君接道:“看您說的,咱們呀可不會偏袒,哪能這么輕易就讓你的彩頭又回到申家呀?!?p> 說罷,眾人都笑了起來。
一陣琵琶聲婉婉傳來,著一襲粉裙,裊裊娜娜站在臺上的申妙如卻突然動了起來。
頭輕偏,腳輕點,衣袖輕擺,裙裾輕搖,她宛如一株牡丹破土而出。
琵琶聲漸輕,又有笛聲緩緩而入,悠然婉轉,如春水初生,春花初盛般靜謐美好。
申妙如立時隨著音樂又靜了起來,像一株花將要含苞吐蕊前的羞澀。
卻突然,她雙袖飛揚,整個人折腰向下。那樂聲漸漸大了起來,又和入古箏的聲音。
伴著節(jié)奏的加快,申妙如也轉圈舞動起來。
她越舞越快,眾人見那衣角翻飛,裙子散開,里面卻是層層疊疊,由淺到深的紅色。
這些紅色將她包裹起來,環(huán)繞在周圍,好似一朵牡丹正在緩緩盛開。
曲岸聽風里的眾人不免贊嘆,長公主臉上還是那一貫雍容的笑,申嚴氏卻有些喜不自禁起來。
臺上的樂曲戛然而止,申妙如的袖子甩將開來,好似漫天花瓣落下。
待她停止舞動,眾人卻發(fā)現(xiàn)衣裳變了個模樣,那粉裙上有層層疊疊的牡丹盛放開來,襯得申妙如人比花嬌。
張老太君不禁叫了聲好,轉頭對著申嚴氏道:“可惜這么快就跳完了,妙如這么好的舞技,我真是看幾遍都不夠?!?p> 申嚴氏拿帕子捂住嘴,卻遮不住臉上的笑意,連聲道:“您抬舉了,您抬舉了?!?p> 有了申妙如珠玉在前,之后幾位小姐的表演,都沒有激出什么水花來。
起的太早,魏蓁也有些乏了,正在準備悄悄瞇會兒的時候,卻看見一個她不想看到的人站在臺上。
齊詩容穿著一襲青色寬袖大衫,俏生生地福了福,向臺下眾人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