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把大白偷出來了!”羅伊有些興奮地喊叫著,盡管壓低了聲音,但他稚嫩的童聲還是清晰地傳到了蘇利亞耳朵里。
老漢克的臉皺成了橘子皮,他解下身上的斗篷裹在羅伊身上。
五月的河畔,還是有幾分涼意的,這熊孩子鼻頭都凍紅了。
“快帶我去晨星??!”
羅伊催促著他。
“閉嘴,小兔崽子?!?p> 老漢克沒好氣地說。他走上前試圖撫摸著大白的馬鬃,然而對方打了個響鼻,后退一步,警惕地看著他。
這畜生!老漢克在心里罵道,老子摸你一下怎么了?
“大白別怕,他是好人?!绷_伊急忙安撫道:“他會帶我們?nèi)ジ鼘挸ǖ牡胤?,在那兒你想怎么跑就怎么跑,對嗎??p> 他期待地望著老漢克。
老漢克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眼里閃著光,與此同時他準(zhǔn)備好的金幣也沉甸甸的,有種拿不出來的感覺。
一陣心煩意亂后,他做出了決定。
“你回去吧,帶著這匹馬,那塊破石頭送給你了?!?p> 說完他就轉(zhuǎn)身欲走。
“那怎么行!”
羅伊沖過來抓著他的手。
“你答應(yīng)了我的!你這人,你還是個大人,怎么能說話不算數(shù)?”
孩子眼里噙著淚水,癟著嘴,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哭出來。
“我——”老漢克頓時哭笑不得。
想我老漢克這大半輩子,讓多少人吃了啞巴虧都不敢聲張,今天竟然要折到一個小孩子手里?
他本想發(fā)狠甩開這家伙,可一看到對方這副樣子就泄了氣。
“就當(dāng)是彌婭在懲罰我吧……”老漢克自認(rèn)倒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撒手,我給你講個故事?!?p> “哦?!绷_伊抹了把眼淚,乖巧地坐在旁邊,臉上立刻小雨轉(zhuǎn)晴。
老漢克看了他一眼,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回憶。
“晨星城擁有帝國最大的綜合學(xué)院‘晨風(fēng)學(xué)院’,因為它每年都會向帝國輸送各式各樣的人才,因此被稱為‘帝國之髓’。雖然這其中也有騎士課程,但那多半是參與戰(zhàn)斗或軍事活動的騎士。與之不同的是,荊棘花騎士學(xué)院就專門培育杰出的騎手,他們多出現(xiàn)在節(jié)日慶典,或是比賽中。
“晨星每五年都會在城郊的唐頓莊園舉辦盛大的馬術(shù)比賽,吸引無數(shù)游客前來觀看。比賽的優(yōu)勝者除了能獲得高額獎金外,還可以得到一枚國王親自頒發(fā)的金質(zhì)獎?wù)拢瑥拇塑Q身上流社會,一步登天,著實讓人羨慕?!?p> 說到這兒,他不禁問:“這些你都能聽懂嗎?”
羅伊點點頭,又飛快地?fù)u了搖?!拔衣犂系v過,但他沒你說的這么清楚。他說每五年都會有一褲衩子傻了吧唧的人把大把的金幣扔在地上,最后全被掃到國王的腰包里?!?p> “哈哈哈……”老漢克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位馬場老板真是個妙人,很顯然他在賭馬比賽中輸了錢,因此才會這么憤世嫉俗。
的確,觀看賽馬和賭馬是晨星貴族最熱愛的運動,這不僅是一種時尚,也為帝國帶來不俗收入。
“我父親也是個馬場老板,就在希爾德平原那邊,后來經(jīng)營不善倒閉了,我就去了晨星打拼?!崩蠞h克感慨道:“那會兒年輕嘛,誰還沒做過美夢?我也盼望著有一天自己能騎著高頭大馬,在歡呼與喝彩中覲見國王,親吻他的鞋子,接過他頒發(fā)的金質(zhì)獎?wù)隆?p> “那你親上了嗎?”羅伊問。
老漢克搖了搖頭?!拔覜]那么多錢交學(xué)費,只能成為一名騎士扈從,每天負(fù)責(zé)刷馬喂馬,騎士老爺沒空的時候就帶著馬兒溜溜彎,甚至連騎上去都不行?!?p> “所以你來買大白,是想回去參加比賽嗎!然后,然后親國王的鞋子?”
羅伊忍不住跳起來,興奮地手舞足蹈。
“噓——”老漢克急忙拽著他坐下來?!霸趺磿@又不是童話故事?!?p> 回憶道接下來的事,他有些意興闌珊,便一筆帶過了。
“后來因為一些事,我被迫離開了晨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多年,當(dāng)初那些雄心壯志早就忘了。一周前我路過你們馬場,看到這匹馬毛色鮮亮,肌肉勻稱,便忍不住湊近看了會兒,發(fā)現(xiàn)的確是匹好馬,只可惜你父親不賣給我,說就算這匹馬老死在馬廄里,也不允許它被送到晨星去,我譏諷他就像護(hù)崽的老母雞,白白浪費了一匹好馬,接著我們就發(fā)生了爭執(zhí)?!?p> “這么說……大白很厲害對吧?”羅伊摸著馬鬃,神氣地問。
老漢克不置可否地笑笑,覺得自己滿足了這個孩子的虛榮心,也是時候離開了。
“好了,我要走了,你帶著馬早點回去吧?!?p> “不行!”羅伊又拽住了他。
“哈?”
“你說好的要帶我和大白去晨星呢?你說話不算數(shù)!你騙人!”
眼瞅著羅伊又要哭,老漢克只好說:“臭小子,你難道還沒懂我的意思嗎?去當(dāng)騎手也好,去參加比賽也好,都是要錢的,要很多很多錢。更何況你太小了,讓你在晨星生活六七年,成長到足以成為合格的騎手,要更多的錢,你老爹就是賣了這個馬場也湊不齊那么多錢?!?p> 聽完后,羅伊怔住了,他眼里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
感覺到對方的手微微放松,老漢克嘆了口氣。
“聽我說,孩子,那是有錢人玩的游戲,你就老老實實幫你老爹打理這個馬場,有空了騎著這匹馬到處走走,跑跑,也不是每一匹好馬都能踏上跑道的。”
“那……如果,如果我不去,只是大白去呢?”羅伊怯生生地問。
“什么?”
“我是說,”孩子不舍地摸著馬鬃,仿佛下定了決心?!叭绻阒粠ё叽蟀?,能參加那個比賽嗎?然后,然后讓它跑到第一名?”
“這個誰也不敢打包票,但如果我?guī)チ顺啃?,會為它找到最好的騎手,如果它足夠爭氣的話……”
“大白會爭氣的,它很厲害的!”羅伊氣鼓鼓地瞪著他。
老漢克撇了撇嘴,自己今晚可真奇怪。
“回去吧,孩子,你老爹也很愛惜這匹馬的,你不應(yīng)該偷跑出來,等你長大一些再說吧?!?p> “不是的,他一點兒都不喜歡大白!他都不讓大白離開馬場!”羅伊大喊道:“大白明明那么喜歡跑,你又騙我!”
說著他就哭了,聲音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亮。
老漢克本想安慰他幾句,卻瞥見鎮(zhèn)子方向出現(xiàn)幾點火光,很顯然那是有人舉著火把沿途追來。他想起之前看著這小子騎著馬從河邊過來,一串蹄印分外明顯。
“你被發(fā)現(xiàn)了,臭小子,快回去吧。”他催促道,再這樣下去他指不定要被當(dāng)成什么人。
羅伊止住哭聲,茫然地回過頭。
“他們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這我怎么知道?”
這時,大白似乎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或是大地的震顫讓它驚覺,發(fā)出一聲嘶鳴。
老漢克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轉(zhuǎn)身就跑。
“喂!!”
羅伊追了兩步,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短腿根本追不上對方。
“大白,臥下!”
白鬃馬聽話地臥下身子,讓羅伊騎到他身上。
……
老漢克跑著跑著,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嗒嗒的馬蹄聲。
“追的這么快??”他心下大驚,倉促間回頭瞥了眼。
“你神經(jīng)病?。。?!”
他沒忍住破口大罵,追他的竟是羅伊。
“你上來?。∥覀?nèi)コ啃?!?p> “上你個頭??!盜馬賊和人販子哪個身份不夠我坐牢?小祖宗,算我求你了,乖乖回家吧?!崩蠞h克愈發(fā)覺得自己今天不正常,被一個熊孩子折騰的死去活來。
“大白一定要去晨星,它不能老死在溪木鎮(zhèn)!”
“……”
老漢克明白和這熊孩子沒得聊了,他決定奪下這匹馬的控制權(quán),然后回去和鎮(zhèn)子里的守衛(wèi)講清楚。
但就在他即將上馬時,一道黑影帶著勁風(fēng)重重砸在了兩人一馬身前,白鬃馬勢頭一滯,前蹄高高抬起,背上的羅伊堪堪被掀翻,這時一只手扶住了他。
“小心點?!?p> 驚魂未定的羅伊感覺這溫柔的聲音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