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的動作明顯僵了一瞬，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對不起，我不該多問，我只是覺得……你們兩個的關(guān)系，似乎有些復(fù)雜……”蘇利亞急忙道歉。
蒂娜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她突然戲謔地反問道：“那你呢，你和那個自稱‘神眷者’的家伙呢？難道你們的關(guān)系就不復(fù)雜？”
聽到這句話，蘇利亞突然眼前一亮。
“要不我們交換一下各自的心里話？”
果然是跟沐言呆久了，連她都學(xué)會了動歪腦筋。
“呵，我對人類那點(diǎn)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一絲一毫興趣?！钡倌缺憩F(xiàn)的十分倨傲。
“是嗎？”
蘇利亞突然伏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句話。
“……真的？？”精靈頓時一臉震驚地望著她。
“當(dāng)然。”蘇利亞昂著腦袋，驕傲地說：“不僅如此，在那之前他還感化了一只不亞于四級魔獸的怨魂花，因此得到了彌婭女神的黃金蘋果，所以我說他自稱‘神眷者’是有道理的嘛！要不然瓊斯先生怎么會收他為徒？”
“是啊……那可是為愛至死不渝的瓊斯先生……”蒂娜喃喃道。
愛情是不分種族的，就連那位偉大的精靈藝術(shù)家莎溫都曾坦言，自己最滿意的作品《蕾米莉歐與朱烏利葉》正是脫胎于一對為愛獻(xiàn)身的人類男女，唯有如此脆弱和渺小的種族才能展現(xiàn)愛情的偉大，受限于漫長的生命和強(qiáng)大的天賦，精靈就很難帶來這種感動。
因此達(dá)米安和格莉絲的愛情故事在精靈族群里也廣為流傳。
“對吧，所以我覺得你們之間可能存在什么誤會……”蘇利亞順勢試圖消弭兩人之間的隔閡。
然而她失敗了。
“大概是他用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騙了瓊斯先生吧?！钡倌鹊谋砬橥蝗蛔兝??！翱丛谶@次臨時搭檔的份兒上，我提醒你一句，還記得他搭救那個私生活不檢點(diǎn)的德魯伊族長時說的話么？像他那種撒謊如喝水吃飯般隨意的人是不可能真正喜歡上誰的，你最好趁早打消這份念頭，以免被傷的太深?！?p> 蘇利亞平靜地笑笑，似乎對她的話語不置可否。
“怎么，覺得我說的不對？”
“不，我只是覺得你可能誤會什么了?！碧K利亞說道：“的確如你所言，他撒謊如喝水吃飯般隨意，甚至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就伴隨著一個巨大的謊言，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該怎么做才能拒絕又不至傷害到他，還鬧出了許多笑話……”
說到這里，蘇利亞忍不住低下頭笑了一會兒，過了半晌，抬起頭時眉眼里仍掩飾不住笑意。
“后來我漸漸意識到，他只是在不斷利用和協(xié)調(diào)一切資源罷了，無論是瓊斯先生，還是我，還是那些書和裝備，都只是堆放在他面前的資源，他想做的就是最大化利用這些，達(dá)到自己的目的，其方式就是說謊，別人無從分辨的謊言?！?p>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蒂娜皺著眉頭問。
“這也是我最好奇的一點(diǎn)，他從來都沒表述清楚過，或說我從來都沒有理解過?！碧K利亞的表情也有些迷茫，“就好像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只是一場游戲——他經(jīng)常從嘴里蹦出來許多莫名其妙的詞匯，比如‘玩家’，‘經(jīng)驗(yàn)’，‘技能’，以及酷愛用詳細(xì)到個位數(shù)的數(shù)字描述段位，而不像我們，用不同的徽章象征實(shí)力。或許因?yàn)槭窒嗍?，所以他對我沒什么戒心，經(jīng)常說漏嘴，像他那樣思維縝密的人能犯這種錯誤，說明這種說話模式已經(jīng)成為了習(xí)慣，深入骨髓……
“或者說，他對這個世界而言就像一個過客，他做了這么多，目的就是四處走走，到處看看，見證些什么，再記錄些什么，對了，比起法師身份，多數(shù)情況下他更喜歡以‘學(xué)者’自居，似乎我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文字，是記錄在紙上，寫給后人看的文字……”
蒂娜忍不住問：“那你呢？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以及你既然對他了解的這么清楚，為什么還如此執(zhí)迷不悟？”
“告訴你這些……是因?yàn)槲矣X得你和我很像……”蘇利亞的臉突然紅了起來，聲音也逐漸變小。
“我和你很像？”
蒂娜眉頭微皺，她突然翻出仙吉拉長弓動作迅捷地射死一只張開大嘴的腐血狴，后者泥濘的身體像破布袋一樣張開，露出內(nèi)皮上如蛛網(wǎng)般四散分布的血管脈絡(luò)，網(wǎng)路交匯處糾纏著一顆指甲蓋大小的魔核。
這顆魔核只有在它張開嘴時才會暴露出來，所以讓近戰(zhàn)單位很是頭疼，反而蒂娜這種身懷神功，還有「鷹眼術(shù)」加持的神射手就成了它們的克星。
從她翻出武器，完成搭弓射箭再到指揮蘇利亞去撿戰(zhàn)利品加起來不到三秒，這個過程中金發(fā)少女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無法自拔，甚至都沒有發(fā)現(xiàn)敵人悄無聲息地靠近。
對此蒂娜并沒有說什么，她的心被蘇利亞那句“我覺得你和我很像”緊緊抓住了。
“一條項(xiàng)鏈！”蘇利亞興奮地舉著戰(zhàn)利品。
“繼續(xù)講你的事兒，別打岔?！?p> “哦?！?p> 少女急忙小跑過來，兩人這么久以來頭一次遇見死胡同，干脆決定在這里休息一會兒。
“我看你每天都愁眉不展，用夏穆的話來說就是……”
“死人臉。”蒂娜冷笑一聲。“很貼切。直接說就是，不用補(bǔ)一句是他說的?！?p> “嗯，總之就是一直很陰郁。正好我有那么一段時間狀態(tài)和你差不多，甚至比你還要糟糕一些，但身邊卻沒有阿瑪瑟那樣的出氣筒……”
“他不是出氣筒?！?p> “我知道，我知道……”蘇利亞急忙安撫道：“就是沒有像他一樣愿意聽你講話的人，對不對？”
如果不是我強(qiáng)迫他，他才不愿意聽我講話。蒂娜在心里自嘲道。但為了繼續(xù)聽故事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
“所以我很清楚，你為什么會這樣?！?p> “為什么？”
“因?yàn)槟阆矚g的人不喜歡你?！?p> 聽到這句話，蒂娜愣了片刻，突然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卻不想被蘇利亞一把拽住。
“我沒說錯吧，而且我還知道，你喜歡的人是阿瑪瑟?！?p> “松開?！?p> “但是阿瑪瑟卻不喜歡你，他只是——”
“松開！”
她的話語里散發(fā)出滲人骨髓的寒意。
蘇利亞嘆了口氣，松開手，站在原地望著她。
“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做對他很不公平，我小時候在交易行見過一只銀翼飛鷹，腳上掛著鐐銬，翅膀被人剪斷，祖父大人說那是只死掉的飛鷹，當(dāng)時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說，但現(xiàn)在我明白，它屬于天空，本該與風(fēng)為伴。失去了這些，它的心便死了，而我在阿瑪瑟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神光。原本我以為你們之間發(fā)生過不愉快，但后來和他接觸久了，我感覺他不像那種——”
“你懂什么？”蒂娜突然轉(zhuǎn)過身，臉上依舊帶著讓人不爽的傲慢，這種無法被模仿的神情似乎與生俱來。
“精靈的壽命雖無比漫長，但我們一生只會愛一人，反而讓我覺得詫異的是，你們?nèi)祟惷煨《虝旱囊簧?，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肆意揮霍原本珍貴的情感，到最后讓自己的心靈充斥著骯臟和污穢。還沾沾自喜，稱其為‘閱歷與人生’，何其荒謬？”
“可是這只是個別，不代表所有人類——”
“但它發(fā)生在了我身上，發(fā)生在了我們高貴的夜語家族內(nèi)部！有個人類用自己污穢的血液玷污了純凈圣潔的夜語血脈！”蒂娜突然喊得聲嘶力竭，眼里快要噴出怒火。
“那個恥辱的半精靈，那個交織著欲望和陰謀的產(chǎn)物，那個本不該出現(xiàn)的女人，那個玷污了夜語血脈的短尾鹿，她不配生活在靜謐森林，不配生活在銀月城，不配和我爭搶阿瑪瑟！
“如果她真的愛阿瑪瑟，就應(yīng)該主動離開他，而不是賴在他身邊！她的血液被玷污了，他們的后代也會生活在恥辱和羞愧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失去了高貴的身份，這對阿瑪瑟來說是種災(zāi)難，是種折辱！”
“也就是說……你失敗了對嗎？”
這句話似乎直達(dá)內(nèi)心，蒂娜渾身一震，臉上露出一絲絕望的笑容，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原本歇斯底里的神情迅速消失，仿佛剛才那一切都是幻覺。
表情恢復(fù)后，她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帽子。
“人類，剛才那些話是對你奉上這頂帽子的褒獎，我不會再和你有任何瓜葛，我們的搭檔之旅就此結(jié)束?！?p> 說完她便轉(zhuǎn)身離去。
“輸了就輸了，這么多理由干嘛！”
少女嘟囔著一劍劈在墻上，卻不料重劍卡在了里面，她連忙催動斗氣，一時間紫色光芒大盛，遠(yuǎn)遠(yuǎn)不斷的斗氣涌入，墻壁縫隙和重劍交接的地方發(fā)出陣陣悶響，突然，能量好像積攢到了閾值，“砰”的一聲巨響過后，大劍被她順利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