驃國樂
拂衣目瞪口呆,荀斂這小子也太膽大了,“殿下,真的要……”
獨影點了點頭,證明拂衣的猜想是對的。
出了醉生夢死,李幼清突然停下腳步,街上人來人往,沒有人在意他們幾人。
“要變天了?!碧炜詹粡?fù)往日的晴朗,烏云密布,遠(yuǎn)方傳來落雷的轟鳴聲。
“要不我們回里面避避雨?”依唐正卿的估量,他們是來不及回去了。
雨說下就下,街上的行人頓時亂作一團(tuán),爭相擠進(jìn)附近的屋子里躲雨。
“公子?!庇孀邅淼囊幻S衣女子撐起一柄油紙傘,替李幼清擋雨。
“花鬘?!崩钣浊遢p聲說道,語氣帶著幾分惋惜,“你不該來?!?p> 雨水濺濕了她的裙擺,名為花鬘的女子被襯托的嬌艷欲滴,如盛開的花兒一般,惹人憐惜。
她面色苦楚,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可我不得不來?!?p> “你現(xiàn)在離開,我當(dāng)你沒有來過?!崩钣浊逦兆』N撐傘的那只手,冰冷,柔若無骨。
花鬘送開撐傘的手,笑著對李幼清說道,“殿下,你曾經(jīng)說過最喜歡花鬘的舞,我最后再為你跳一支舞可好?”
“好?!崩钣浊逦兆?,看著花鬘蜻蜓點水般往前移了幾步。
花鬘沒有穿她最喜歡的舞衣,身旁也沒有樂師演奏曲子,跳的還是那一支舞——蘭陵王入陣曲,李幼清透過她的舞姿回想起她們二人初次見面時,花鬘跳的也是這支舞。
當(dāng)時李幼清覺得驚為天人,她自幼見過不少人跳舞,可宮廷里的舞姬遠(yuǎn)沒有花鬘跳的好。
花鬘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能讓觀眾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黏在她身上,她跳舞時既沒有翠鈿的媚態(tài),也沒有珠纓的華美,她是不一樣的。
渾身帶著一股大氣,仿佛生來就在金戈鐵馬之中,她的一舉一動便能指揮千軍萬馬攻向敵方,舞不停,我軍不敗。
蘭陵王入陣曲的創(chuàng)作背景是北齊,那是一場以少勝多的戰(zhàn)役。
花鬘的每一步都在心里計算好,準(zhǔn)確無誤的踩在她心里的節(jié)拍上。
只見她長袖舞動,“唰——”似有暗器破空之聲,面對近在咫尺的暗器,李幼清依舊站在原地,視若無睹。
花鬘的全身心都投入到這場舞蹈中,壓根沒發(fā)覺飛來的暗器。
待在屋檐下的三人就要沖出來保護(hù)太子,卻被突然現(xiàn)身的獨影攔住。
獨影搖搖頭,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無事?!?p> 開什么玩笑,那暗器明擺著就是沖太子去的,再不上前阻攔,只怕太子是兇多吉少,他們怎么可能做到鎮(zhèn)定自若、袖手旁觀啊!
“喏。”荀斂遠(yuǎn)沒有他們?nèi)嘶艔?,他的扇子指過幾個地方,“殿下安全著呢,只要她還在盛京城內(nèi),便不會出任何意外,他們可是比我們還忠誠?!?p> 荀斂話中有話,意有所指,果不其然,那些暗器沒有傷到太子分毫,更是連太子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沒碰到,直接摔在了地上。
一舞完畢,李幼清鼓掌稱贊,“好,自從看了你的舞蹈,旁的都入不了我的眼。”
“能得到殿下如此稱贊,花鬘在這世上也不算白走一遭?!被N欠了欠身,李幼清撐傘上前替她擋雨。
她的語氣似乎有幾分責(zé)怪,“莫要貪涼,當(dāng)心凍壞了身子?!?p> 花鬘笑的凄涼,她伸手輕撫李幼清的臉龐,“殿下,為何不用真容示人?!?p> “你想看?”
“想?!?p> 李幼清一點點撕下人皮面具,然后毫不憐惜的將其扔在地上。
“如此便好?!被N附在李幼清的耳邊說道。
“噗哧——”那是利器入肉的聲音,血順著衣服留下,在花鬘身下形成一朵血花。
“花鬘!”李幼清連傘也扔了,一只手摟著花鬘,免得她摔倒,另一只手捂在花鬘受傷的地方,仿佛這樣就能止住血。
“殿下……”花鬘無力的靠在李幼清身上,“你信我嗎?”
“我信?!?p> “花鬘……從未生過歹念?!?p> “我知?!?p> “要是殿下是男兒就好了……不過,就算是女兒身……”花鬘的聲音戛然而止,吐出一大口血水,“殿下,花鬘累了。”
李幼清抱著她,柔聲說道,“睡吧?!?p> 等你一覺醒來,便不會有痛苦,更沒有你所討厭的勾心斗角,不必每日想著法的討人歡心。
孤許你四海升平,萬事無憂,人們不會因饑荒而易子而食,更不至于淪落到賣兒賣女的地步。
“殿下,你都……記得嗎……”
“答應(yīng)你的事,孤不會忘記。”
“那就好……花鬘本沒有資格奢求什么……但事到臨頭,花鬘還是想懇求殿下放過她們……翠鈿和珠纓都是有苦衷的,而且,她們到頭來也沒有做出……”花鬘話未說完,就咽氣了。
李幼清明白,她最后想說什么,無非是為眾人求情,用她的死來平息自己的怒火。
花鬘從一開始就猜錯了,李幼清沒有生氣,因為她不過是逢場作戲,出身在帝王之家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心狠手辣,絕情絕愛之人。
李幼清的一片真心已經(jīng)全都被她自己掏空,她冷血無情,根本不在意身邊的人會不會背叛。
若是有機(jī)會,她特別想問問花鬘原因,為什么要一意孤行,活著不好嗎?還是說她厭倦了現(xiàn)在的生活,現(xiàn)在的自己,所以一心求死?
雨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紫衣女子和粉衣女子提著裙擺狂奔而來,沒有往日的端莊和矜持,連頭上的發(fā)飾掉落在地都不在乎,叮鈴哐啷撒了一地,“花鬘!”
紫衣女子撲在花鬘身上,哭喊道,“花鬘你醒醒,我以后再也不會和你拌嘴了,求求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花鬘姐姐……”
粉衣女子也泣不成聲,她們終究來晚一步,否則,花鬘也不會死。
怪誰呢?是怪她們的弱小無能,還是旁人?
“殿下,兇手要如何處理?”獨影口中的兇手已被拂衣擒獲。
李幼清替花鬘磕上雙眼,痛苦的說道,“千刀萬剮也難泄我心頭之恨?!?p> 花鬘本不該死,事情的起因不在于她,她本來應(yīng)該和翠鈿、珠纓一起好好過日子,而不是摻和到她的政治斗爭中,成為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