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十年夢

　　“姐姐——等我們長大了，是不是就沒有人欺負(fù)我們了？”小女孩稚嫩的童音響起，眸子里閃爍著燦燦星光。

　　“嗯！姐姐會一直保護(h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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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間，十年過矣，物是人非事事休。小芊，你還是十年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嗎？

　　三日后的午時，趙小幽來到宴賢酒肆，趕赴小芊之約。

　　二樓雅間。

　　趙小幽鼓足勇氣打開房門，只見一打扮素凈，面容不加粉飾卻透著動人之姿的女子坐在茶桌邊，正在親自煮著一壺新茶。她不緊不慢，每一個動作都萬分輕盈，舉止端莊典雅。

　　見到小幽進(jìn)來，女子站起身，紅唇一勾：“姐姐，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好久不見?！壁w小幽緊張到手心直冒汗。在來之前，她已經(jīng)設(shè)想了無數(shù)種見面場景，也想了無數(shù)種開場白，卻不曾想，千萬萬語都化作一句：好久不見！

　　小芊依舊面帶微笑，朝愣在門口的小幽招了招手：“姐姐，快來嘗嘗我新沏的茶，這點(diǎn)差的功夫我可是練了好久呢?！?p>　　小幽坐到茶桌邊，端起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她有太多話想和小芊說，但不知怎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姐姐，你知道嗎？那天你在我身后跟了一路，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你，可能是姐妹連心，多年未見，卻還是認(rèn)得對方。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倒是小芊先開了口。

　　小幽苦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么好或不好可言?！闭f著，她望向?qū)γ媾⒌难劬?，心中一怔，小時候，小芊的眼眸透著清澈，為何現(xiàn)在這雙美麗的眼睛中卻仿佛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瞧不出愛恨情仇，更瞧不出喜怒哀樂?！澳隳?？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好??！怎么能不好？穿著錦繡綢緞，住著添香暖閣，吃著山珍海味！你說，我的日子會不好嗎？”小芊帶著笑回答道。

　　然而，一聽此話，趙小幽的心不禁得抽搐一下，在青樓里討生活，就是這樣的“好法”！

　　“還有，我現(xiàn)在不叫小芊了，我是翠紅樓的頭牌——阿淺?！?p>　　“我也不姓‘鐘’了，換了母親的姓，我現(xiàn)在是趙小幽?！?p>　　呵呵，多么諷刺，十年前兩個奶娃娃還手牽著手唱喝著：“小幽和小芊，要當(dāng)一輩子的好姐妹！要一輩子不分開！”然而現(xiàn)在，一個落入風(fēng)塵，一個成為了人人討打的小賊。

　　“小芊，你心中可記恨我？我沒能救你出那風(fēng)月之地?！毙∮慕K于鼓舞勇氣問了出口。

　　周遭的空氣突然寂靜，二人四目相對，流轉(zhuǎn)無言。秋風(fēng)微微拂過，吹動兩人的頭發(fā)。

　　良久，小芊微微起唇：“恨？五歲那年，母親死了，你被驅(qū)逐出府，我被賣至青樓……我恨大夫人，恨鐘靜姝，恨她們的蛇蝎心腸；墮入風(fēng)塵，我被青樓媽媽打罵，被迫學(xué)習(xí)各種曲意承歡之法，我恨你，恨你始終沒來救我；十四歲那年，當(dāng)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男人扒開我的衣服，奪走一個女子最美好的東西時，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恨，有什么用呢？它改變不了任何事！”小芊冷冷的一字一句說道。

　　眼淚止不住流出眼眶，趙小幽心痛，自己的妹妹，一個她發(fā)誓要保護(hù)一輩子的女孩，現(xiàn)在卻成了這副模樣。深深的愧責(zé)感充斥著整個身軀。

　　“小芊，對不起，是姐姐不好。我沒有能力救你出水火，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我沒錯，你也沒錯。這一切都是命！我們誰也逃不掉！”小芊依舊淡淡的道，仿佛看透了人世，不再有大喜大悲。“我約你出來，只想告訴你，以后好好過你的日子，別來找我了。姐姐，我這輩子是困在里面出不來了，但是你不一樣，你要好好過活！”

　　說罷，小芊起身，拍了拍一直愣在桌前的小幽的肩頭，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十年彈指一揮間，如同一場春雨一場夢。趙小幽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贖出青樓里的小芊，保護(hù)她好好的過完下半輩子……怎奈這終究是夢一場，小芊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那個女孩，自己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鐘小幽……

　　從酒肆離開時夜幕已經(jīng)悄然降臨。小幽踩著霜露走在冷冷清清的街上，腦子里一團(tuán)亂。

　　陡然間，手臂被一雙大手拉住。小幽回過神轉(zhuǎn)身看去——原來是黎遠(yuǎn)?！澳阍趺磥砝玻俊?p>　　只見他皺著眉，語氣中帶著急切：“這么晚了還沒回家，我就出來尋你。小芊和你說了什么，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小幽心頭一顫，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瞧著面前的少年，無意識間，她踮起腳尖，兩只手臂環(huán)抱住黎遠(yuǎn)的脖頸，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