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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海梟

第十二章 鯊魚

明末海梟 響馬亂 3050 2017-08-20 06:00:00

  一百多里地,現(xiàn)代船舶跑快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可放到逆風(fēng)木帆船身上,那就要了親命,而為防止被岸邊明軍發(fā)現(xiàn),船隊還盡量靠外海一側(cè)行駛,所以直到天黑,王軼等人也未能發(fā)現(xiàn)島嶼所在。

  船隊在夜間依然前行,都是跑熟的航線,不虞有太大風(fēng)險,不過為安全計,還是降低了航速并掛上孔明燈防止撞船。

  期間張文慶對航線進行修正,王軼觀察片刻,發(fā)現(xiàn)此人除使牽星過洋之術(shù)外,還用長繩探海底,起先他以為僅是測深,后來陡然間從他嘴里聽到些諸如“坤申丁末針三更,左邊打水七八托,右打水四五托,硬地”之類的話才知曉并不盡然,此法應(yīng)屬定位,感情這位對上官還留了一手。

  此乃人吃飯家伙,情有可原,但王哨官心底依然存了點芥蒂,嚴格來說,他這可稱作陽奉陰違。雖說他不準備找人麻煩,但心底卻打定主意,等日后穩(wěn)定下來,需得將其掏個干凈。

  夜間有幾個老人受不得刺激學(xué)了白日的貞潔女子跳海自殺,他們的離去正式宣告,船隊除了男女青壯,余者便只有小孩了。

  第二天清晨天亮后小島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彼時雙方距離已經(jīng)不遠,島嶼北部與東側(cè)盡是懸崖峭壁無法停船,便又轉(zhuǎn)向行駛,等再跑出半個多時辰才靠近,隨即放出數(shù)艘舢板前去測深探航道。

  結(jié)果很快出來,此地暗礁林立,海滄船的個頭都不能安全靠岸,遑論剩下幾艘大的,可眷屬又多在福船與草撇船上,不得已,人們只能用小舢板與槳擼船來回拉送。

  眼瞅要給人扔島上自生自滅,這群家眷自然得哭天抹地,有隨行士兵勸解也不行,誰知道所說是真是假,前頭哄完人,后面就乘船跑路,他們再找誰哭去?

  終究有幾個明事理者,知曉二五仔們真想殺人,扔海里喂鯊魚便可,哪用這么麻煩,便代為解釋,加上王軼不耐煩諸人哭哭啼啼鬧得轉(zhuǎn)運速度過慢,惱怒之下讓人拿刀迫著把眼淚給收了回去,這才有所好轉(zhuǎn)。

  但即便速度略有加快,等把物資人員輸送至島上,時間也到了下午。按理不該這長時間,當(dāng)不得破島上面別看荊棘叢生,也有海水腐蝕形成的洞穴可供遮風(fēng)擋雨,可就沒淡水,逼得王軼專門給其運去了部分。

  而這會兒家眷們也終于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情—船隊開始轉(zhuǎn)向航行,但卻給他們留下幾條小船與少量護衛(wèi),到底不是忽悠人。

  之前趁船隊下錨之際,各船船長把物資清單給他送了過來,捎帶還有幾個文化人,其中就有李孝昌。

  這也是船隊僅有的幾位讀書人,而除了李孝昌是秀才,其他幾位,別說功名了,說讀書人都有點侮辱這仨字,左不過鄉(xiāng)間念了幾年私塾,脫離出文盲行列。

  正因此,李孝昌也沒再藏著掖著,他倒想得開,反正都已從賊,自當(dāng)爭取更多話語權(quán),跟人越早越被重視,而這位王哨官也明顯強于他的前任上官。

  靠著這幾位,船隊物資總量很快便統(tǒng)計完成并輯錄成冊,得益于前天晚上搶來的那條福船,加上各船存儲,糧食總計六百來石,換算過來大概五十多噸,按照每人每天三斤,能吃一個半月。

  除此之外還有金銀珠寶、兵器盔甲等,而讓王哨官念念不忘的紅夷炮則有四門,儲備鳥銃四百桿,火藥五六千斤。

  按著叛軍在逃跑之前火器大都成了燒火棍來算,王軼不猶心下暗喜,耿仲明到底留下多少藥子他不清楚,可絕不會多,給自個半路截胡這些,足讓他心疼半年,更何況那幾門死沉爛沉可耿二依然死活帶著的紅夷炮。

  要知道,他跟孔有德出降后金時也不過七八門之?dāng)?shù)—雖然兩人曾被黃龍在海上與旅順分別打過伏擊,丟失過部分,那也多不出幾門。

  軍械充足,眾位工匠則給王軼帶來了更多驚喜,別說,里面還真有十幾位是造炮造槍匠人,其他尚有醫(yī)士、船匠之類,而且他們還幫王哨官打消了對船上火器的不信任感。

  按其所言,至少跑路船隊的船只與所載火器多是當(dāng)初孫元化督造,更有出自眾人之手者,質(zhì)量有保證,而耿仲明派出的追兵看旗幟當(dāng)為前營游擊所部,里面摻雜了不少天津水師的破爛。

  話說那天津水師也是運輸大隊長級別的,他們秉承上意跑來登州平叛,一仗就給耿仲明送去百十多條船,平白壯大了其部實力。好在天津水師積弊太深,不管是戰(zhàn)船抑或火器,秉承了明王朝軍械的一貫毛病,粗制濫造,連耿參將本人都甚是嫌棄。

  東亞各處近海風(fēng)向多變,這也是硬帆大行其道的原因之一,那軟帆操作起來實在麻煩,甚至澳門一帶的葡萄牙人也入鄉(xiāng)隨俗把自個的西式帆船改裝了硬帆以求適應(yīng)。

  所以來時逆風(fēng)歸途依然是逆風(fēng)的倒霉情況并不罕見,好在王軼等人運氣尚沒背到家,終于借了把風(fēng)勢,當(dāng)然,這也與時節(jié)有關(guān),風(fēng)向多變一般在三月份到九月之間。

  下午出發(fā),夜間減速不停航,到第二天早上,船隊距離水城已是不遠,他們周邊也適時出現(xiàn)了搭載著官軍的巡哨小船,考慮到東江殘存水師與關(guān)寧水師正在老鐵山水道布防,而附近水師早給叛軍清掃一空,應(yīng)是臨時征用的漁船。

  穿著破破爛爛的明軍士兵起先也給突兀出現(xiàn)在眼前的船隊嚇一跳,待看到上面飄揚著衛(wèi)所旗幟、軍人也盡數(shù)著甲后—水師多用藤甲,但王軼等人沾了孫元化歷年積累的光,船上軍械非常富裕,所以盡數(shù)著鐵甲,看上去自是與家丁親兵等精銳無異—才放下心來,連上前詢問的欲望都沒有,看那福船樣式,里面肯定有上官,問不好還得給人一頓罵,何必呢,反正水城里的叛軍已是插翅難逃。

  此時陸門連同城墻早給人拿下,但水城內(nèi)依然響徹著喊打喊殺聲,就是烈度較之前天不可同日而語。

  不長時間,兵敗如山倒的叛軍們徹底失去了抵抗信念,除極少部分跪地投降任憑官軍處置外,剩下的全都猬集到了小海、航道與炮臺附近的海邊,隨即給船上眾人來了出災(zāi)難大片—

  打又打不過,逃也沒處逃,投降更有極大可能給人砍了腦袋拿去邀功,當(dāng)絕望與無助縈繞在心頭,叛軍們不再糾結(jié),便橫下一條心,縱身躍入海中,有那求活意志較為強烈者,隨身還帶點木板。

  若沒意外發(fā)生,那些木板壓根沒幾分用處,當(dāng)下可是明末小冰河時期農(nóng)歷二月份的北方,海水陰冷刺骨,抗不過多長時間就得被凍死。

  王軼本想繼續(xù)等等看,讓跳海叛軍死個大半他再上前撈人,那時能活下來的無一不是體格健壯之輩,可片刻后他便罵了一句:

  “嫩娘,發(fā)信號,救人?!?p>  早就急不可耐的船隊瞬間分散開來,駛向跳海叛軍較為集中的地方,不動不行,視線所及之處,無數(shù)鯊魚順著血腥味露出背鰭披荊斬浪的沖向人群,眼瞅便要大快朵頤,這要行動慢了,估計他只能撈骨頭。

  王軼知道附近有鯊魚,這些家伙以被拋入海里的戰(zhàn)死叛軍尸體為生,在附近徘徊了很多天,可誰曾想到竟有如此之多。

  如果時間寬裕點,他甚至能帶人斬殺一批充作軍糧,看那體型,每條都得有個數(shù)百斤。

  但現(xiàn)在沒空想那些,幾艘大船正在拼命的放小船前去救人,只是他們也不敢深入,怕人太多把舢板打翻。

  可惜他純粹想太多,此刻船隊掛著的可是明軍旗幟,叛軍士兵都跳海求死了,哪能再讓人撈了去砍腦袋邀功?也是一陣鬧騰。

  “大人,船、船…”親兵王筠同志的大呼小叫惹著正遞繩子拉人上船可對方絲毫不領(lǐng)情的王軼一陣不滿:“瞎咋呼啥,船多了去了…”

  “船隊!”

  王筠撕心裂肺的嗷一嗓子終于讓上官愕然抬頭,抬眼望去,卻是從視線盲區(qū)的水城另一側(cè)趕來二三十艘掛明軍旗幟的戰(zhàn)船,其部徑直駛向本方船隊。

  “我去,撞大運了…”王軼心下哀嘆,看對方船型與己方并無多大區(qū)別,這事兒便不好辦了,鬧不巧處心積慮帶出的船隊得折在這兒,他也是一陣憤恨,你們不去追趕耿仲明船隊撈功,跑這兒來干毛。

  船隊現(xiàn)身鬧出的動靜不光王軼等人看到,其他船只也相繼發(fā)現(xiàn),許是想到落他們手里絕對沒好,已經(jīng)有數(shù)條船停止救人準備掉頭跑路了。

  好個王哨官,瞬間又恢復(fù)冷靜,思慮片刻后牙關(guān)咬緊,對著扳招手惡狠狠吩咐道:“傳令各船不得私自行動,繼續(xù)救人,順帶砍落水死人人頭,咱現(xiàn)在是衛(wèi)所軍,怕個卵!”

  四姑娘愣了下,隨即明白他意思,卻是要裝出一副砍人頭搶功的衛(wèi)所軍模樣,便停了手中救人活計,快步跑向艉樓。

  他這一松手不要緊,下方好不容易拉到半截的落水叛軍卻倒了大霉,尖叫連連中又跌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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