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格斯和艾希跟著阿什莉進了“瑪麗酒館”,訂好房間吃完晚飯,夜已經(jīng)很深了,剛才練習法術(shù)的繃帶臉少年和他的瑪麗姑媽道過晚安后自己回房間睡覺了。客人早已走光,萊格斯和艾希各點了杯酒,阿什莉則喝著橙汁,三人圍坐在吧臺,老板娘瑪麗則擦拭著玻璃杯,為明天準備。
“老板娘,那個斯維奇人少年是你的誰???”阿什莉托著下巴問瑪麗老板娘。
“阿什莉,別問這么失禮的問題?!比R格斯扯了扯阿什莉的衣服,在她耳旁小聲說。
老板娘停住了忙活的手,看著阿什莉的天真無邪的臉,想她也并不是心懷叵測之人,攏了攏頭發(fā),小聲地說:“姑娘,叫我瑪麗就行了?!?p> “瑪麗!”阿什莉像是被點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一樣舉起手來喊道。其他三個人都笑了,萊格斯都懷疑阿什莉喝的其實是酒了。
“我是個苦命的女人哦,我本來不喜歡講這些的,但是姑娘你和我像是有緣人,”瑪麗從懷里抽出一根細長的卷煙,用吧臺上的蠟燭點著了,放松地坐了下來,吸了一大口,呼出一團團煙圈,才接著說下去,“從頭說起吧,四十年前,一個下著暴雨的夜晚,這間酒館的主人,一個七十歲的老寡婦,在酒館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遺棄的嬰兒,你們猜是誰?”
艾希則一直盯著瑪麗老板娘,她留著黑色的長發(fā),臉上已經(jīng)有了很多細小的皺紋,但是她沒像其他酒館的老板娘一樣涂得濃妝艷抹,只是化著淡妝,老板娘只有一雙小小的單眼皮眼睛,嘴巴很大嘴唇卻很薄,臉頰還有一些的雀斑,然而這樣的老板娘看起來卻很有魅力,可能是歲月的滄桑所賦予的一份小禮物吧?!熬褪悄惆伞D菋雰壕褪悄惆?。”萊格斯回答道。
“答對了,”瑪麗老板娘又給自己倒了杯葡萄酒,一飲而盡,接著說,“這個老寡婦,就是我的養(yǎng)母,老瑪麗。老瑪麗本來都打算一個人冷冷清清地死去了,結(jié)果卻撿到了我,說來,其實我也拯救了老瑪麗呢!老瑪麗從一開始就打算養(yǎng)我,也盡心盡力地撫養(yǎng)著我長大,不過她的審美確實很糟糕,我總是穿著六十年前的時尚去上學。真的很丑呢!我小時候很鬧的,經(jīng)常三天兩頭就把學校的男孩子打一頓,結(jié)果,老師就把老瑪麗叫來,看著老瑪麗那個老太太的樣子,出來一趟多麻煩,為了給她省麻煩,我就不惹禍了。但是沒過多久,我連闖禍的機會都沒了,我退學了。一天早上,我去學校時她都沒開店,我覺得奇怪,想著去叫醒她,去房間一看,她一個人坐在床邊,雙眼無神,抱著死去的老伴的畫像。”
“我怎么叫她,她都聽不到似的,我生氣地在她耳邊大叫‘老瑪麗’,她總算反應(yīng)過來,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結(jié)果她盯著我反而大吵大叫,‘進賊了,家里進賊了’,還一直喊死去的老伴的名字,叫他快回來抓我。”
“她失憶了?”萊格斯面色凝重地問。
“哈哈,是啊。老瑪麗是活的太累了吧,她所經(jīng)歷的事可能超過了她所能消化的,她只選擇記得她能記住的最美好的時光吧,其他的都忘了。我就因而退學了,不過,我覺得老瑪麗還挺幸福的,她的記憶似乎永遠都只有一天,就是年輕時她老伴回家的前一天,那種期待感和幸福感一直充盈著她。每天我把她穿戴齊整,推到門口,她逢人就會說,‘查理要回來了’。”
“為什么是前一天,難道不是兩人重逢的一天最幸福嗎?”艾希問道。
“哈哈,老瑪麗脾氣很火爆的呢,我后來問過附近的老人家,他們當年重逢的那一天可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吵了一架,老瑪麗就是這樣的人,你們難道不是嗎?分開時才會意識到重要性,在一起時就會覺得理所當然。老瑪麗死的時候,周圍所有人都來了,一條街的人為她守夜。天亮時所有人都回家了,我一個人獨自回到酒館,結(jié)果在一張桌子上,一個嬰兒在襁褓里大哭?!爆旣愔v著講著就笑了,“難道他們都看不懂外面的招牌寫的事‘瑪麗酒館’嗎?又不是‘瑪麗棄嬰收留站’,哈哈哈?!?p> 瑪麗邊笑邊另抽出一根卷煙,點著火,又吸了一大口,接著說,“我看向襁褓里,是個斯維奇人,你們肯定不知道,斯維奇人額頭上的裂痕,一直是一個大小的,不會隨著年齡改變的,所有那么一張小臉上那么長的一道裂痕,我這鐵石心腸都有點軟了。不過,他最大的磨難還不是這個吧,他全身皮膚都是淡紅色的。”
萊格斯和艾希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阿什莉眼眶紅紅地盯著瑪麗。
“最好笑的是,我當時第一想法是這么好的孩子,誰拋棄的?不過一想到甚至有父母連我這么可愛的女孩子都拋棄了,我就釋懷了。過了好久我才知道,斯維奇人沒有淡紅色的,可是找不到他的生身父母,我只能自己養(yǎng)他。不過,”瑪麗這個時候臉色陰郁了下來,說,“這孩子的苦難比我還深啊。他能說話后我說我是他姑媽,他爸媽只是在外面有更重要的事,要晚點回來接他。但是孩子越長越大,可能他自己也察覺了吧,自己把自己的臉用繃帶遮住,但是在我面前還是裝作開心的樣子。怎么說呢,我現(xiàn)在真的,越來越佩服老瑪麗了,來,為老瑪麗干杯!”瑪麗站起來,舉起杯與三人一起一飲而盡。
“你為什么要跟我們講,我們只是三個旅人吧?”萊格斯疑惑地問道。
“你們之中不也是有個與眾不同的人嗎?”瑪麗拿酒杯指了指萊格斯,“這世上的人也是好笑,倘若有一人和大集體有了獨特的差異,就一定會被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所排擠?!?p> “老板娘,真不好意,你面前有兩個與眾不同的人呢?!卑Pξ卣f道。
老板娘疑惑地看著艾希,又看了看阿什莉,攤了攤手,說:“那我看不出來?!爆旣愲x開吧臺,去店外熄滅燈籠,把門關(guān)上。
“瑪麗,你真的很棒哦?!卑⑹怖?qū)χ旣惖谋秤罢f道。
老板娘轉(zhuǎn)過身來,攏了攏頭發(fā),笑了笑,“晚安,各位。”
回到房間后,艾希睡不著,獨自坐在窗臺上,欣賞著月亮。萊格斯躺在床上,看著艾希的形象,艾希來貝瓦后一直都用的這個形態(tài),白色的亂發(fā),紅色的雙瞳,修長的身軀,白的看得見血管的體色,一個翩翩美少年的形象。萊格斯好奇地問道:“艾希,你變什么形態(tài)全靠想象嗎?”
艾希轉(zhuǎn)過頭來,把食指放在唇前說:“秘密。”
萊格斯在床上翻了個滾,抱怨道:“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全因為你知道我是人類,我才跟著你冒險的?!?p> “不是因為馬戲團分崩離析,你已經(jīng)別無選擇嗎?我覺得猜出我是什么人,也是旅途中很重要的余興嘛。”
萊格斯無奈地笑了笑,兩人又聊了許久,萊格斯終于忍不住問:“艾希,如果沒有遇到我,你到底是要去哪里?終點是哪里?”
艾希一愣,略一思索,說:“你知道西南的贊德州嗎?”
萊格斯在馬戲團宅了這么多年,書是看的最多的,基本常識是難不住他的,他回答道:“當然,西北山脈腳下,是新大陸最西南之處,不過那里沒什么人啊?!?p> “贊德州沿海的天空有一座天空巨船,那艘船自有歷史以來就懸在天空,而且極大,有小半個貝瓦城那么大。在贊德全境都可以看到這艘天空巨船?!?p> “我好像聽說過。”
“那艘巨船就那么懸著,也未曾動過,就靜止在天際間。我們的終點就是那里?!?p> 萊格斯低頭不語,那是新大陸最大的謎題,而新大陸也沒有人可以騰云駕霧飛上那里,長久以來,他只是當成民間傳說的。
艾??粗苫蟮娜R格斯,笑了笑,說:“你早點睡吧,明天我們就要開始探索貝瓦城的奧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