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猴王山谷

　　很多年后，當史子偶然想起這一天的經歷，他都會暗自慶幸。

　　那一天，他一如既往地去狩獵。與以往不同，這一次他選擇到南面懸崖下那片他從未去過的松林探尋一番。

　　他穿過草野，走進松林，爬上陡峭的山坡，進入一段緩坡。他繞過緩坡盡頭幾塊爬滿厚厚的青苔的大石頭，意外地在石后發(fā)現(xiàn)了一個向下凹陷的狹長山谷。

　　山谷兩邊聳立著峻峭的懸崖，崖上點綴著一叢叢的枯草和幾棵虬枝盤曲的松樹。山谷里長滿了梨樹和桃樹，偶有幾棵掛著金黃色果實的柚子樹。一條寬闊的溪流順著地勢流向山谷的另一邊，倒映著兩岸的草叢、樹木和藍色天空中羊群般浮動的云團。

　　這還是史子進入百靈谷以來第一次發(fā)現(xiàn)一個景觀壯美的地方。他很興奮，便踩著凌亂的巖石穿過叢生的草叢，下到谷里。

　　他在溪流邊蹲下身，掬水洗臉。水面蕩漾著，攪碎了漫天云朵的倒影。

　　洗完臉，史子靠著岸邊的一塊石頭坐了下來，從羊皮囊里掏出一塊干肉，看著靜靜流淌的溪流細嚼慢咽地吃起來。

　　溪流里，剛才被攪碎的云朵倒影漸漸恢復，對岸的草和樹影也陸續(xù)恢復了原形。

　　史子吃完一塊干肉，從羊皮囊里又掏出一塊，順手把羊皮囊從腰上解下來，放在一邊。

　　近處的水里游過來幾條巴掌大的魚，并排懸在水中，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話。史子饒有興味地看著魚們。

　　正愣神間，他身后的草叢里鉆出幾只猴子。其中一只悄悄地走到史子身后，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勾住他身邊的羊皮囊，轉身哇哇叫著一溜煙跑了。

　　史子在倒影中看到了那只猴子，連忙轉身，但猴子們已經鉆進了草叢里。他把剩下的肉塞進嘴里，一骨碌爬起來，拔出柴刀就往草叢里追。

　　猴子們很聰明，進入草叢后分開往幾個方向跑去，有兩只爬上最近的樹。樹葉一陣晃動，它們從一棵樹躍上另一棵樹，垂掛在樹枝上搖晃著向史子發(fā)出挑釁的怪叫聲。

　　史子分不清羊皮囊到底在哪只猴子那里，便認準其中一只，緊追不舍。猴子似乎有意要跟史子比腳力，也不著急上樹，而是吱吱哇哇怪叫著帶著他在草叢里左奔右突，時而鉆進巖石縫里，時而從石縫后的草叢里鉆出來，害得史子幾次差點因為急轉彎而摔倒或撞上掩藏在草叢里的石頭。

　　史子一路緊追，不知不覺跟著猴子跑到山谷的底部。

　　就在這時，四周的樹上、山谷兩邊的山崖上忽然響起巨大的鼓噪聲。史子停住了，仰首一望，發(fā)現(xiàn)到處都是猴子，不由得愣住了。

　　再回身找那只帶他來到谷底的猴子，早已不知去向。史子心叫糟糕，中了猴子們的詭計了。猴子們把這里當作自己的領地，認為史子的到來侵犯了它們的權益，便讓小猴子們把他引誘到這里。接下來它們就要懲罰他了！

　　史子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轉身就往進谷的方向跑去。

　　隨后，史子進入百靈谷以來最慘烈的一幕發(fā)生了。成百上千只猴子隨著史子奔跑的身影瞬間移動起來，更多的猴子不斷地從高崖上飛撲下來。它們緊追不舍，摘下樹上的果實、撿起地上的石塊和枯枝，紛紛揚揚地往史子身上砸去。

　　史子也不知到底挨了多少記打擊，只覺得渾身上下到處都在不停地劇痛。他咬緊牙關，使出吃奶的勁兒拼命地往前跑去。好在猴子們只是遠遠地追他，并沒有近身。如果它們追撲過來，十個史子恐怕也早就被它們尖利的爪子撕成碎片了。

　　終于跑到山谷口，史子拼著最后的力氣爬上山坡上的谷口。剛才一陣狂奔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再也走不動了。他顧不上仍在緊追不舍的猴子們，扶著一棵松樹站住了，拼命地喘著粗氣。

　　奇怪的是，他停下來以后，猴子們不再攻擊。史子納悶地回身望去，發(fā)現(xiàn)四周的樹上、巖石上、草叢里，密密麻麻擠滿了毛茸茸的猴子，仿佛訓練有素的龐大軍隊，沉默地看著他。

　　這時候，一棵松樹上的猴子們向兩邊讓開，一只體格龐大的猴子從高枝上落了下來，儼然是猴中之王。它把史子的羊皮囊扔到地上，齜牙咧嘴地向他一陣嘶吼，轉身躍上松樹高處，迅捷地消失在濃密的枝葉中。

　　猴王走后，猴子們一陣躁動，也不管史子，吱吱哇哇地緊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