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肉就在眼前不去解決,你去問她什么問題?不是在浪費時間?”蔡戩的同門站在蔡戩身軀身側,抬起頭不悅地望著姜笑依。蔡戩被他撫著靠在了墻壁上,血肉模糊的臉,宛如破裂的辣椒罐。
姜笑依沒有轉頭,淡淡道:“他已經是甕中之鱉,我們是包圍之勢,又都是二十多位驕子,縱使他是滅世主,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情形下逃脫,若是可以跑,他也不會選擇在這里原地不動了。
現在有一些迫在眉睫的問題要解決,我要問的問題,和今夜的一切都將有關?!?p> 姜笑依將卦盤輕輕地放在身側,上面的銀珠像是凝固在了卦盤上一樣,沒有隨卦盤的傾斜而滾動。卦盤落地的瞬間,整層樓的房頂上,似乎掠過一股天罡之氣,把所有的蚊蟲,一震而飛。
焦點隨著姜笑依的目光,匯聚在了白衣女子的身上,不過大部分人最主要的精力還是鎖定在寒續(xù)身上,確保他不會逃跑。
……成為焦點,白衣少女面色依舊平靜,月光似乎凝結在了她的臉上,即便有著面巾相隔,但是也依稀能夠猜到這面巾下方的容顏,必定能夠讓百花失色。
夜風讓她的白衣微微飄蕩,這半復古的衣著在這夏夜之中也的確讓她宛如乘風而來的仙子,不過所有望向她的目光卻都沒有半分欣賞,隨著姜笑依問題的尖銳,而慢慢變得銳利起來。
“我問姑娘幾個問題,你可以選擇不回答?!?p> 十二方大學的學子,便是十二方勢力,每一方占了一棟房頂,白衣女子因為臨近公路,勉強算是在眾方的中間,這樣的對話因此清清楚楚地傳遞進了所有人的耳中。
姜笑依道:“你先前香爐以及鈴鐺所施展的,是巫系的路數,外加與靈藥系的結合,我卦系與巫系多少有些關聯,所以對這一切也有些了解,可是我并不知道先前你使用的手段是什么,甚至,我可以確定,在整個巫術界,整個靈藥界,亦或是整個神風聯邦,都不見得有人知道你施展的秘術是什么?!?p> 姜笑依的認真,讓場間忽有一絲震動。
姜笑依降低了語速,接著道:“我可以很確定你用的秘術是產生了某種氣體,可是場間所有人都沒有聞到其中散發(fā)出來的味道。若說是我們修為太低,不能感知到其存在,可是這萬渝城臥虎藏龍,不說高師境,高等品階的存在應該不少,可是這樣品階的存在,都沒有出現在這里,只有他出現在了這里,說明應該不是境界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p> 所有人都紛紛蹙起眉頭,低頭凝望著寒續(xù)。
今夜的計劃,是他們關于滅世主抓捕中的第三個計劃,前兩個都沒有成功,連滅世主的皮毛都沒有看到,而這位虛門學院的學員只是用了一個他們根本見所未見的奇怪手段,便將這他們基本可以確定是滅世主的存在所吸引了出來。
這樣的困惑,在所有人心里這才慢慢地鋪展開來。
背著木劍的天劍學院的兩位弟子中的胞兄略微沉吟了片刻之后,縱身一躍,腳步極度輕盈的點在地面,宛如一只掠水蜻蜓一樣進入了白衣女子所在的小院中,撿起了那炸裂而導致只剩一截破銅的香爐殘片。
爆炸是毀滅,能夠摧毀掉一切,但是還是會殘留下很多信息,他仔細地嗅了嗅殘片,并沒有嗅到半點獨特的味道。
重新回到了馬路中間,與他的弟弟各自保持十米左右的距離站在了寒續(xù)的兩邊,抬起頭對著眾人搖頭道:“再進一步確定了一下,沒有半點味道存在,也沒有半點異常。”
他將殘片一彈,其便變成了一條黑線,飛上了雪刀學院兩位女學員的手中。
兩位學員各自嗅了嗅,分別搖頭。
在姜笑依預料之中,他道:“滅世主的有用信息,幾乎為零,所以我們始終局限在怎么引他主動現身,這樣困難的事情,萬渝城警方以及這么多地下勢力做了數年,我們也煞費苦心,而你卻用這樣的方法便做到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白衣女子沒有說話,始終冷冷地看著遠方,不過姜笑依卻自顧自地將話題繼續(xù)進行了下去。
“諸位都是武者,不能修的門道,或多或少都聽說過,玄卡之中有子母卡,母卡啟用,子卡便會聯動;在巫術之中,也有蠱毒一說,通過外界的一些催動手段,令人體內的毒蟲發(fā)揮效用。
你那秘術,應該也是這個道理。
秘術產生的氣味,應該是只能讓特定的人聞到,但是這個世界里正常情況下這樣的可能完全沒有,所以應該是他身體中種過子毒,導致了他能夠嗅到這股我們誰都嗅不到的味道。這種手段在戰(zhàn)斗上雖然沒有實質意義,但是卻能有另外的妙用。獨特的秘術往往獨門,中子毒者,也往往獨特,你們相見,目光之中殺意凜然,一切是這么矛盾,所以你們二者之間,應該一定有什么糾葛。我說得對嗎?”
眾學員紛紛一震,目光如劍,籠罩在了白衣少女身上,再望向寒續(xù)的目光,也開始有了微妙的不同。
姜笑依層層遞進的說辭,所有人都不禁默許,這顯然也是唯一可能的解釋。
身份神秘的滅世主,和這位虛門大學同樣身份神秘的女學員之間,會有什么奇異的瓜葛?
“滅世主的身份始終存疑,但是出身平凡應該毫無疑問,他的武學無人能識,修為以及卡道在大部分人的判定之中都是自學,但是僅僅是自學,怎么可能修到這樣的地步?莫非拋去大學之前,你和他師出同門?”神笑學院的嬌俏少女捂住嘴巴,像是吃驚的平凡女孩一樣。
“滅世主當中一人是武者作戰(zhàn),一人藏身在后,難道,你就是另外那個人?”
“虛門大學的人,一向居高自傲,他們之間可能真有什么詭計,要在此埋伏我們?”
一時之間,質疑聲便浪潮迭起,而一些學員手中的兵器,已經開始隱隱指向了白衣女子。
寒續(xù)冷眼旁觀,望著這些聯邦年輕一代天才中的天才人物們,不禁暗暗搖頭,心想,真是一個個恍恍若小丑,不去在意真正的真相,只在意自己想看到的真相。
在這樣的復雜對立情形,誰都是潛意識的陰謀論者。
寒續(xù)揉了揉拳頭,繼續(xù)開始暗暗觀測四周。
……
“她不是你們所猜測的那樣?!苯σ罁u了搖頭。
“卦師能窺天機,但不能窺人心,你是如何知道,她和他之間的關系,并非我們猜測的這樣?”林淺音冷聲道。
姜笑依搖了搖頭,糾正道:“第一,卦師并非窺天機,而是天賜機以示人,是上天讓我們看到什么,我們才能看到什么,并非我們對天機的窺視。第二,卦師的確不能窺人心,所以很多事情能否發(fā)生,都算不準,我的境界,所能夠碰觸到的,也極淺,但我很有把握的,便是他們二人之間沒有接觸過?!?p> “沒有接觸過?”瘦高少年疑惑地望著姜笑依。
姜笑依點了點頭。
“你的意思是,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關系?”洪河學院那位啟用了覺星動的弟子好奇地看著姜笑依。
姜笑依又搖了搖頭,道:“這也正是我要問這個問題的緣由所在。沒有關系,但是有糾葛,沒有接觸過,可是為什么你會知道能夠掌控拿住他的辦法,并且成功掌控?你們之間到底有什么獨特的過往?”一邊說,姜笑依一邊緩緩地望向白衣女子。
“有沒有過往是她的事情,跟我們要不要拿下滅世主,有什么必要的聯系?”沉穩(wěn)的茍虹影問道。
姜笑依點頭道:“從你們的角度看,是沒有關系,有沒有私人恩怨,并不影響這次的圍捕,而且和滅世主有私人恩怨的人,根本數都數不清楚??墒?,從我卦師的角度看,有無過往瓜葛,卻是有關系的?!?p> 他看向了自己身側的卦盤,道:“算卦以現今的語言形容,便是用所有已知的,來推演一切未知的,我們和滅世主之間,不應該有瓜葛在才對,更不會有上升至殺意程度的瓜葛,而我在來之前的一切推演,都是建立在沒有瓜葛這一默認前提的條件下進行,而我此前的算卦結果,是沒有結果?!?p> “沒有結果?”林淺音蹙眉。
姜笑依點頭,道:“嗯,沒有結果,就是一切未知,也無兇無吉?!?p> “現在不一樣了?”風冢學院的兩位還拉著弓箭的學員里,年紀偏大的一位問道。
姜笑依頷首,望向了自己的同伴,而后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卦盤。
卦盤上方原本的所有卦畫都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幅還在流動的鮮紅圖象,這些鮮紅在其中不斷地翻轉,仿佛一鍋沸騰的血!
姜笑依深吸口氣,道:“然而前一卦的推演的前提是錯誤的,所以那一卦便就不成立,今夜我意識到事情跟我原本的判斷有差距之后,就在剛才,我重新算了一卦,得到的結果……是血兆?!?p> 所有人的眉頭紛紛微挑。
卦術中的血兆,自然不單單是流血的意思,還有死人的意思。哪怕卦術而今很少見,但是這些用詞,他們都不會模糊。
場間眾人紛紛有了一瞬的錯愕。
林淺音蹙眉道:“血兆?你的算卦,未免太小兒科,事情發(fā)展到現在,滅世主今夜會死在這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還需要大費周章冠窺天之名?”
姜笑依站起身,望著茍虹影極為認真地說道:“不是一個人的血,是很多血。”
茍虹影面色微沉,而林淺音的臉色也變得略微蒼白。
“所以,你們之間的確是有瓜葛的吧?”姜笑依再度向白衣女子問道。
白衣女子依舊沒有回話,始終望著遠端的殘月。
姜笑依嘆了口氣,輕聲道:“我明白了?!?p> 他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在后者的頷首之后,二人同時轉身望著其余學院的學生,微微躬身后異口同聲道:“我青鸞學院學院姜笑依,張善,決定退出本次滅世主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