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椿還是沒有回來,關(guān)清因為家里有事也早早就走了,仔細想來,似乎已經(jīng)有段日子沒有過這種一個人在店里的時光了,桌子上擺著厚厚的一沓子賀卡,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有大大小小的妖怪來取走這些祝福,手中的鋼筆筆桿上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常使用的痕跡,想來這也是母親給我留下唯一的東西了。
原本只是當(dāng)作母親的遺物珍藏著,自從來了田北雜貨做起代筆人的工作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這根筆的秘密:凡是由這根筆寫出來的文字,在妖怪和人類的面前都會自動轉(zhuǎn)化為他們能看懂的樣子,或者說他們應(yīng)該看到的樣子,人和妖的世界原本是不一樣的,而這根筆冥冥之中卻好像搭建起一個橋梁。
從那一刻我也突然意識到,我能看見妖怪這件事,一定與母親有關(guān)系,而這根筆或許能帶領(lǐng)我找到答案??墒悄壳盀橹刮乙娺^的妖怪,沒有一個認(rèn)識這支筆,也沒有一個能說清楚為什么我能看見它們。
對了,還真有一個可能會知道答案的妖怪,椿??墒菫槭裁此桓嬖V我呢?每次只要談到這個話題她都躲躲閃閃的,說不定這個小家伙只是隨口一說吧。
不知不覺中,我竟然在紙上勾出了椿的樣子??戳艘谎郾?,她去的時間也太久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這時候,有人走進店里。
“您好,請問您需要點什么?”我習(xí)慣性的問道,來客是一位和我年齡相當(dāng)?shù)娜?,可卻穿著很正式的三件套西服,這個時間原本就很少有客人來雜貨店,何況還是一位如此打扮的人。
“火機?!睕]有一個多余的字,在我去幫他拿打火機的時候,我看到他在上下打量著店內(nèi)的陳設(shè)。
“這是您要的火機,還有其他需要嗎?”
“不用了,多少錢?”
“三元?!?p> “硬幣可以嗎?”他說話的時候并沒有看我,好像在店里找什么一樣。
“可以的?!?p> 一切似乎沒什么特殊,可我卻沒來由的感覺到一種不安。這個人身上,有一種我似曾相識可又不太一樣的氣息,但我說不出是什么。
“您住在附近?”接過錢的時候我問了一句,這種獨特的氣息促使我想要知道更多有關(guān)這個人的信息。
“不遠?!?p> “最近才搬過來的嗎?”好像問的太多了點。
“是?!彼K于把注意力移動到我身上,“你怎么知道我剛搬來不久?”雖然年齡相當(dāng),他說話的時候甚至是面帶微笑的,可是我還是有不太好的感覺,準(zhǔn)確的說,是有威脅性的感覺。
“這一片熟客多,之前沒見過您,所以多問了兩句?!蔽夷贸霰愫瀸懮衔业碾娫?,“這是我們的聯(lián)系方式,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打這個號碼,我們可以送到您家?!?p> 他看都沒看的收下了,一直帶著并不友好的微笑看著我,“連移動支付都不支持的店鋪反而支持配送?”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并不是在向我提問,“你是這個店的員工?”
我也微笑的點點頭,田北雜貨當(dāng)然沒有配送的服務(wù),但對于我想了解的客戶除外。
“這個店平時也沒什么人來吧?你每天還是早點關(guān)店回家的好。”他收起笑容,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謝謝您的關(guān)心,我住這里?!?p> 奇怪的客人在門口停下了腳步,微微側(cè)過頭,“你叫什么名字?”
“葉克?!?p> 他什么也沒說就離開了,只是走之前的笑容有些詭異。
一個小時后,窗戶突然有了動靜,我以為是椿回來了,走到窗邊探出頭去,看到的卻是一條盤著身體的大蛇,金黃色的大蛇有三米長,黑豆一樣的眼睛正看著我。
“就是你找我?guī)湍闼突ǖ陌??”一直金色的大蛇突然來到田北雜貨,這么冷的天也沒有冬眠,肯定不是普通的蛇。
話音剛落,金色大蛇就從窗戶鉆進了店內(nèi),我回頭一看,大蛇變成了一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小孩。
“果然您就是葉克大人。”他畢恭畢敬的看著我,長的就像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和傳說中一樣,蛇精的確長得很美?!毙睦镞@么想著,我問道,“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們不太在意性別的事情,不過用人類的標(biāo)準(zhǔn)來看,我應(yīng)該是男的。”他的聲音也像女孩子。
“哦...正好我想找你,你卻自己出現(xiàn)了。你說的那個對你有恩的女主人,住在哪里?”椿太久沒回來了,我得親自去看看。
“就在魚磯附近,門口有一棵高大紫荊的庭院就是?!?p> “魚磯?”如果沒記錯的話,魚磯附近應(yīng)該都是公園,并沒有住宅才對,“你確定是魚磯?那兒基本都是釣魚的人,沒有什么庭院啊?!?p> “有的,只不過不太好找?!鄙吆軋远?。
“好的,那我明天上午去代替你獻花?!北緛磉€想問問他為什么一定要用送花的形式,但想到妖怪的想法一般都比較奇怪,我也就再沒多問。
蛇留下了幾塊沒有加工過的綠松石作為報酬,這么下去我有一天可能會成為關(guān)清家珠寶生意的供貨商。
今天的妖怪都很準(zhǔn)時,不到一點鐘就領(lǐng)走了所有的賀卡,因為前幾天的疲憊,躺下后我很快就睡著了,可整晚我都睡的不踏實,夢里出現(xiàn)了那個栽有紫荊的庭院,里面模糊的站著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我卻看不清人影的臉。第二天清晨,椿還是沒有回來,我給老頭兒留了個紙條,買了束鮮花,決定去那個庭院看看。
魚磯是天氣緩和時A市釣魚愛好者的聚集地,雖說不遠,但卻沒有公交車或者地鐵可以直達,去那兒釣魚的人大多數(shù)是自駕車,好在今天的空氣很好,我干脆當(dāng)散步一樣走了過去,可到了魚磯,我卻沒有看到蛇說的栽有紫荊的庭院。
“啊啊啊有沒見過的人類!”細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大驚小怪什么,夏天的時候不是天天有人來抓魚?!绷硪粋€聲音說。
我轉(zhuǎn)過身去,低頭找了半天,兩個長得像蘑菇一樣的小妖怪正在我背后竊竊私語,我蹲下身來看著它倆。
“可是現(xiàn)在是冬天??!”
“誰知道他來干什么,不要管他,反正他也看不到我們。”
“可萬一再來一個宗家怎么辦??!”
“怎么可能,這一片我還沒聽說過別的除妖人?!?p> 兩個小妖怪邊說邊并排從我面前走過,其中一只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們相互盯著看了三秒鐘。
“啊啊啊?。∪祟惪吹轿覀兞?!”
“瞎說,他肯定只是在看蟲子?!绷硪恢坏ǖ幕卮稹?p> “哦,這樣啊,嚇我一跳。”
兩個妖怪繼續(xù)并排向前走。
“你們倆說的宗家,是不是門口有一棵紫荊?”我盡可能的湊到離它倆近一點的位置,不然很容易就看不到它們。
兩個妖怪齊刷刷的站定,像機器人一樣同時轉(zhuǎn)頭看著我,和我對視了三秒后,兩個家伙抱在一起大喊:“啊啊啊啊!人類真的看到我們了!好恐怖??!”
沒想到它倆有如此之大的反應(yīng),我趕忙道歉,“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嚇到你們的...我就想打聽一下這附近有沒有一個栽有紫荊的庭院?”
“你不是來抓我們的?”那個淡定一些的小妖怪說。
“不是?!?p> “真不是?”另一個妖怪說。
“...真不是。”
“原來不是來抓我們的啊,不早說,嚇?biāo)牢覀兞恕!眱蓚€家伙齊聲說。
“我也沒說我是來抓你們的啊...況且我抓你們干嘛...”看來我被當(dāng)成捉妖人了。
“好吧人類,既然你不是來抓我們的,那我就告訴你那個庭院的位置,可是你為什么要去那個危險的地方?”淡定的小妖怪說。
“我要去找個朋友,她是一只貓,昨天應(yīng)該來過這里。”
“貓?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確定要去那里的話,順著河床一路向北能看到兩棵沒有落葉的梧桐樹,從兩棵樹之間穿過去,你就能看到宗家庭院了?!绷硪粋€妖怪說。
“好的,謝謝你們啊。”我伸出一個手指頭,想和它們握握手,它倆卻大喊著跑掉了,留下一臉黑線的我。不過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先找到那個神秘的宗家再說吧。大蛇叩拜,除妖人世家,椿的失蹤,找不到的庭院,接二連三的事情告訴我,不會這么簡單就結(jié)束,尤其是除妖人,說不定他們能知道我看見妖怪的原因。
沿著小妖怪指引的路,我看到了那兩棵梧桐樹,這個季節(jié)A市大多數(shù)樹木都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可這兩棵樹卻茂盛異常,我從兩棵樹中間穿過,感覺一陣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
仿佛穿越到另一個季節(jié)一樣,空氣溫暖潮濕,眼前的庭院外綠樹成蔭,門口的紫荊開的正旺。
一個老爺爺把門打開一個縫,有些警惕的看著我,待我說明來意后才讓我進去,將我?guī)ьI(lǐng)到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內(nèi),屋內(nèi)的擺設(shè)古色古香,看樣子這是主人的會客室。
腳步聲和話語聲一起從房間外傳來,“您好,聽說您是為了家母特意而來,”聲音和腳步聲一樣輕快,看來是這家的主人,“沒能出去迎接您,真是...”腳步聲停在了門口。
我抬頭的一刻,也愣住了。
半晌,腳步聲的主人先開了口,威脅性的笑容出現(xiàn)在他臉上,聲音里已經(jīng)聽不出剛才的輕快,“昨日在田北雜貨內(nèi),也是我和你二人會面,今日不期而遇,又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