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人的死常常不是因為環(huán)境、因為病魔、因為不可抗拒的命運,
而是因為那面對絕望、面對恐懼時,那顆想要逃避的內(nèi)心。
?。ㄕ模?p> 2050年6月17日下午16點45分
我看著盤中那條小的不能再小的烤魚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雖說由于周秋賢平日里的勤于捕撈,我們還有一些儲備,不至于馬上餓死,可是就這么為數(shù)不多的儲備,再加上我們又有六個人需要飲食,恐怕也就只能抵擋那么一陣,并不能真的讓我們?nèi)蓟钕氯ァ?p> “不好了,周秋賢,周秋賢不見了!”阿瑟驚恐失措地跑到了客廳的中央,臉上虛汗淋漓,對著我們大聲喊道。
我們一齊看向了阿瑟,于博站了出來,雙手叉腰,眉頭緊鎖神情嚴肅地面朝向了我們,對著我們說道:“我們不能再失去伙伴了,一起去尋找她吧!”
我們面面相覷一起點了點頭,跟在了于博的身后,朝著海岸邊走去。當我們沿著海岸線走到當初登陸上岸的地點時,卻看到周秋賢一個人正拿著斧子拼命地砍著大樹。她的手上滿是傷口,早已被流出的鮮血染成了一片紅,而她的腳上的鞋子也變得殘破不堪,浸滿了泥土,磨出了一個大洞。
“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了?你不知道外面很危險嗎?”于博走向了周秋賢,頂著海風對她大聲喊道。
周秋賢轉(zhuǎn)了過來,神情異常的激動,她不停地朝著于博揮動著手,同樣對著于博大聲吼道:“讓我走!讓我走!我要離開這個地方,我才不要和你們一樣,只會待在這里等死,我不想死!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要活下去!”
“你這是胡鬧!貿(mào)然出海,只有死路一條!”于博吼得面紅耳赤,氣喘吁吁。
吳晗卻不屑地撇了他一眼,一臉鄙夷的神色,接著周秋賢的話,反駁著于博道:“切~那我們現(xiàn)在在這里,不也只是等死嗎?反正左右都是個死,我們還不如去海上搏一下,說不定我們能逃出這個島,找到新的出路?!?p> 吳晗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他們一起看向了于博,眼神之中充滿了不滿和怒火。
于博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大家,他知道他無法平息眾怒。
“我知道就憑我一個人,沒辦法改變你們的想法,但最起碼讓我來選擇哪天出海,這樣好歹可以更安全一些……”于博說這番話的時候,就像一只被拋棄了的狗一樣,看上去可憐巴巴,眼神之中充滿了無助和失落。
我們看著于博,答應了他的要求,做了最后的退讓,隨之吳晗走向了周秋賢,從她的手中奪下了那把斧子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周秋賢坐在了地上,一個勁兒地哭了起來。我不知道她是為終于能夠出海而喜極而泣,還是為那洶涌的海洋而恐懼悲泣,總之她是哭了,像一個小孩似的大聲的哭了起來。
2050年6月20日中午11點50分
在我們這幾天的分工之下,一艘小木船很快便被造了出來,而我們的糧食也在昨天過后,終于一點也不剩。
我們六人面朝著大海,海風迎面吹來,它帶來了恐懼,也帶來了希望。
它是我們每個人最后的救命稻草,但也或者是死神手中握著的奪命鐮刀。
阿瑟站在我的旁邊,神色游離臉色蒼白,她的手不停地顫抖了起來,我握住了她的手,微笑著看著她的臉,安慰著她道:“不要怕,你的身邊還有我?!?p> 阿瑟笑了,露出了我第一天見到她時那個吸引人的笑容,只是因為我的一句話。
其實,我并不明白她的想法,也理解不了她的思緒——告訴我只有我才能尋找到“The X”的人也是她,但贊成出海的人也是她。如果我們真的能離開這座無人島,那為什么陰姬和她又非要讓我尋找“The X”?這兩者之間分明相互矛盾,但即使相互矛盾可卻又在她的這里并存。我,并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我現(xiàn)在唯一知道的事,也唯一能夠明白的事,只有等待和出海。我們既然全都選擇了后者,我也跟著選擇了后者,選擇了這個危險的選擇,便只能承擔起自己所肩負起的責任和后果。
2050年6月20日中午12點整
于博看了一下手上的手表,又看了看那廣闊無垠的天空和碧藍的海洋——海面很平靜,沒有風,也沒有雨。仿佛看上去并沒有什么危險。
“我們出發(fā)吧!”
于博這一發(fā)號司令,我們五人便分別站在了小木船的兩邊,拉著木船的邊緣將它拖到了海里,隨后又分別一個一個地跨了進去,握住了木船上的漿,一點一點地朝著海的中央劃了過去……
周秋賢,一邊禱告著,一邊握住漿,她小心翼翼地揮動,時而閉起眼睛,時而又張開眼睛緊張地環(huán)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仿佛一只處于危險中神經(jīng)緊繃著的小鳥。
小雨看了看四周,將頭埋在了阿瑟的懷里,不停地顫抖,害怕的一個勁兒的發(fā)著“嗚嗚”的聲音。
于博坐在船頭,而我則和吳晗兩人坐在船的正中央,我們?nèi)嗣娉蠛?,分別從三個方向觀察著它的動向。
這片海,看似寧靜,但在海浪之下卻暗潮涌動。
就在我們所看不見的船的正下方,它悄悄地卷起了漩渦,以非常迅猛的速度,擴散了開來。
船不停地抖動著,震著我們握槳的手。
當云突然遮住了太陽,當天空突然變得陰沉,當海水卷起了驚濤駭浪,我們這才滿臉驚恐,用著極為害怕的表情望向了四周。
“怎么辦,怎么辦?我不要死在這里,我不要死在這里!”周秋賢用雙手抓住了臉,僅從縫里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的頭上冒起了虛汗,她的眼睛放大到了無數(shù)倍,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她又“咚”地一聲癱倒在了船上,低聲嗚咽。
阿瑟立馬用雙手將周秋賢扶起,可小雨卻“嗚~嗚~”地哭了起來。阿瑟也想哭,阿瑟也極為害怕,可是面對她身邊的這兩個人,她卻不得不充當起了保護人的角色,將她們兩人的頭緊緊的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安撫著她們的背。
在這種時刻,除了我之外最冷靜的是于博。我不知為什么,面對這種場景,我理應和她們一樣也都失去理智,可我卻格外鎮(zhèn)定。即使那浪打得是如此的迅猛,那海水又是如此的湍急,在我心里的某個角落,就好像早就知道了結(jié)局一樣,并不認為它能將我們殺死,而我們會在這場災難后活下去。
于博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突然朝著我們大喊:“快劃,快劃!大家一起劃!劃向小島的方向!我們才剛出海不久,現(xiàn)在回去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他們被于博這一喊,這才醒悟過來,紛紛握起了漿,急忙調(diào)轉(zhuǎn)了頭,朝著小島的方向拼命地往回劃去。然而逆向行駛緩慢而艱難,我們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浪打來的速度,轉(zhuǎn)眼一個猛浪就打了上來,淋濕了我們所有人的身體。
周秋賢突然看向了小雨,她的眼中冒出了邪惡的火焰。只見她伸出了手,“砰”地一聲將她推了下去,瘋狂地大聲喊道:“下去吧!下去吧你!你這個累贅!這樣船就變輕了,這樣我們就能劃的快了!”
“你瘋了嗎?!她可是一條人命?。 卑⑸咀×酥芮镔t的衣服,舉起了手就想朝她的臉上打上去。周秋賢瘋狂地笑著,對著阿瑟大聲笑著:“哈哈哈哈~~她本來就是個累贅!她根本就劃不動漿,待在這里只會增加船的重量,只會害死我們!”
“你這個瘋子!”阿瑟的一巴掌打在了周秋賢的臉上,周秋賢用著憎惡的表情看著阿瑟,冷冷地說道:“不要裝的清高,我只不過是做了一件你們都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我,顧不得去聽她們的爭吵,快速地脫下了外套,“噗通”一聲地跳入了水里。
“夏亞!夏亞!”
阿瑟在船上拼命地呼喊我的名字,然而巨大的浪潮卻容不得他們再多等我們片刻。
也許是我并不相信我會死,也許是我無法眼睜睜地就這么看著小雨朝著深海墜去。
我,不停地游,拼命地游,朝著小雨的方向伸出了手??墒撬纳眢w卻不停地墜落,我?guī)状紊斐隽耸值茧y以夠及。在她最后吐了一口氣后,我的眼前開始模糊起來,可我卻還是奮力向前,終于抓住了她的左手,將她抱在了懷里,拽著她的身體不停地往前游……
我不知是什么支撐著我,也許是我不會死的信念,也也許是我想救她的那顆心,但在最后,在我看到那絲光明的最后,我卻還是倒了下去,倒在了岸邊,倒在了生的希望里。
我的心曾告訴我,我們不會死在海里。是的,的確,我們都沒死在海里。但是,當我再次睜開雙眼時,小雨卻還是冰冷地躺在了我的身邊,一動也不動,就像一具人偶一般,沒有表情,也沒有呼吸。
“小雨,小雨!”我將她抱起靠在了懷里,一邊傷心地哭泣,一邊撫摸著她的頭。就在這時,從她的嘴角里流出了一絲鮮血,我覺著有些可疑,便仔細地觀察起了她的樣子——在她的脖子處,我發(fā)現(xiàn)了一條細細的勒痕,而她隨身攜帶的那個短哨,居然也不翼而飛。
這……是什么?
我,看向了自己的脖子,短哨竟然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驚恐地站了起來,大喘著氣握住了自己的胸口,眼球瞪得凸起,雙手不停的顫抖。
“絕不會是這樣,絕不可能是這樣!冷靜下來,冷靜下來……用理智去分析整件事情的原為?!蔽覍ψ约阂粋€勁兒的念道,慢慢地平復下了心緒。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小雨脖子上的勒痕——左邊深右邊淺。這條痕跡不可能是我勒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有這樣細長的工具,而且我慣用的并不是左手。
那么排除了我殺的可能,剩下來的只有一種:那就是她將自己脖子上的短哨系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后碰到了兇手,被殺害。這樣一來邏輯就通了,可是這樣的她,如此弱小的她,又是誰要將她殺害?又是誰伸出這雙毒辣的手……
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兇手就在我們剩下的五個人中,因為除了我們這座島上再也沒有了別人。
他們跑了過來,向我跑了過來。阿瑟看了看躺在我旁邊冷冰的小雨默默地低下了頭,一個人抽泣著。于博脫下了自己的衣服,將它遮蓋在了小雨的身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后走到了周秋賢的面前“啪”地一聲打在了她的臉上:“我于博平生從來沒有打過女人,而你是我打的第一個!”
周秋賢當場就蒙了,她摸著自己的臉,癱軟在了地上,呆呆地望著小雨的尸體。
我們看向了它,看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海。也許直到現(xiàn)在,我們才真正懂得了恐懼,也直到現(xiàn)在,我們才第一次感到了絕望。
我跟在了他們的后面,背著小雨的尸體,一步一步地向小屋走去。
海邊的魚全都死了,林中的動物也全都死了,到最后活著的只有我們,而我們也終將會就此死去。就像那群撞向礁石的魚一樣,頭破血流,葬身在這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