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未雪節(jié)
亂歷1337年寒月的第十九天，未雪節(jié)的前夕，一年終止前的倒數(shù)第二個節(jié)日。
節(jié)日的起源眾說紛紜，至今也沒有確定的說法。最為普遍的說法是，在這一天整個羅希瓦爾大陸，北至冰海荒原，南至黑沙之濱，無論是巨瀾河畔的萬里沃野，還是天壁山下的群山之巔，都不會在這一天下雪。
在單調(diào)的只剩下白色的寒月，不下雪確實稱得上是一件怪異的事情。為此出現(xiàn)一個專門紀(jì)念此事的節(jié)日倒也是正常。
可這個說法其實一點也不準(zhǔn)確，凌羽常常對那些自以為博聞多識的小屁孩說道。他在這座城生活了二十五年，如果按記事時算，也有將近二十年了。二十年內(nèi)，在未雪節(jié)那一天飄落鵝毛大雪，他也見過兩三次了。
今年未雪節(jié)的前夕又一次迎來了許久不見的雪花，看雪勢今晚應(yīng)該不會停，估計今年的未雪節(jié)又要名不副實了。
凌羽依舊蜷縮在柜臺里，時不時掃一眼腳邊的老式火爐。這個年紀(jì)比他還大的火爐已經(jīng)被丟在倉庫數(shù)年了，沒想到今年又被搬了出來，放入幾塊卡密卡密炭，依舊能溫暖整個屋子，瞬間也充當(dāng)了照明的作用。店里原本用來照明的火焰石燈昨天宣布罷工了，如今還未修理好，而且店里又沒什么客人來，索性就請這個老火爐出山了。
他是前天從精靈森林回來的，一路上琳和西恩給他講述著了所有的事情，他大致對于暈倒后的東西有了一些了解。山巖是被魔神爆炸后分裂的火焰灼燒的最嚴(yán)重的人，整個腿部完全被燒毀，剛到城門口，就被一群傭兵抬走了，看裝扮應(yīng)該是他傭兵團(tuán)的人。庫休拉進(jìn)城之后，步行朝商會去了，賈康在湮滅之陣啟動后，為了他的駝龍還有貨物，最后死在了法陣?yán)?，庫休拉要去商會交代一下，畢竟他是衛(wèi)隊的隊長。西恩和琳也都要事在身，簡單說了幾句之后就離開了。
冰瀾再一次不辭而別了。
他躺在龍車上，望著湛藍(lán)的天空，忽然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第一次冒險就這樣結(jié)束了，雖然時間很多，卻經(jīng)歷了很多。失去的東西只有那把禱告長劍，而收獲的東西，他有些數(shù)不清了。
回家的喜悅很快沖淡了旅途的勞累，當(dāng)他推開門的那一刻，卻完全沒了喜悅，甚至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門。屋子里一對男女，正懷抱在一起忘我的親吻著。男的他很熟悉，就是杜維綸，女的不用猜也知道就是杜維綸口中整天念叨的梅朵。
他足足站在那里，觀看了三分鐘，那兩個人還在忘我的擁吻著，直到他咳嗽了一聲，才算是喊醒了二人。
“你怎么現(xiàn)在回來了？”
凌羽清楚地記得杜維綸開口的第一句話，他真的慶幸禱告長劍留在了精靈森林，要不然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抽出劍砍死這個沒良心的人。
一個熱熱鬧鬧的慶祝晚餐把一路的疲憊完全消散了，他也算是和梅朵認(rèn)識了一下。
一切都一如平常，除了兩個東西有點變化，一個是杜維綸越來越不著家了，整天都和梅朵跑出去玩，一個就是他背后的暗紅色傷疤時不時會發(fā)熱，后背經(jīng)常冒出一股汗。
“估計今天也沒人來了吧?！?p> 凌羽望著寂靜的街道喃喃道，遠(yuǎn)處的慶典還在喧鬧著，但他家客棧前的街道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熱鬧的氣息。
他站起身去關(guān)上了店門，但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一個人又把門推開了。
“西恩？”凌羽看清了來人。
“還有我，菜鳥大叔！”琳從西恩身后跳了出來，西恩還是那身皮甲裝扮，琳則換了一身粉色的棉絨裙子。
“歡迎！”凌羽微笑著把他們帶了進(jìn)來，好不容易來個朋友他心里還是很高興的，“你們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西恩取下佩劍放到桌子上，“我問了城衛(wèi)隊的人，不僅問到了你的位置，而且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錯的苗子，吸納進(jìn)我們團(tuán)里，畢竟團(tuán)里還是需要新鮮血液嘛！”
“嗯嗯，”琳在旁邊點著頭，“是個不錯的家伙！”
凌羽拿出了所剩不多的野桔酒，果月留下的野桔并不多，這時倒是有點惋惜當(dāng)初為什么不多弄一些，“你們不會只是來看我的吧！”
“哪有，本來……”琳嘟著嘴說道，似乎還受了委屈，但西恩拍了她一下腦袋，她狠狠地瞪了西恩一眼，但也不再說了。
這把凌羽看的有幾分疑惑，他望著西恩似乎尋求解答
“她是在慶典上玩的太開心了，被我拉了過來，這會兒還生著氣呢，”西恩有些無奈，“我們來就是還給你東西的，當(dāng)時太匆忙忘了給你了?！?p> 說話間，西恩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東西遞了過來。
凌羽借著爐火的微弱光芒看到了那個反射著光影的徽章，銹跡還是很明顯。
“我去了一趟傭兵公會，把你的傭兵任務(wù)定為了A級，等有時間你提供一下職業(yè)徽章，就能晉升成正是傭兵了。”西恩嗅了一口酒，贊美道，“嗯，不錯！”
“團(tuán)長，這酒，這酒，”琳也嘗了一口，小手捂著嘴，臉上布滿了喜悅，“比皇帝賜的酒都好喝！”
“噓，你可小聲點，陛下賜給酒是一份榮耀，怎么能用好不好喝評判呢，再說了，陛下的酒你不是沒喝過嗎？又偷偷喝了？”西恩盯著琳問道。
“就一點點，”琳扮了個鬼臉，不再去理會西恩，只顧著捧著瓶子喝。
凌羽目光一直待在那個徽章上，嘴角掛出了一絲笑意，這應(yīng)該是他回來之后最開心的一次了。
他伸手輕輕拿起了徽章，上面還有著幾分溫?zé)?，爐火的光一閃一閃的，似乎讓人看不出了徽章上的塵埃，總感覺光彩爍爍。
“老弟，今后有什么打算沒？”西恩忽然問道。
凌羽將徽章握在手中，抬起頭道，“應(yīng)該會繼續(xù)去冒險吧！”
“嗯，是個不錯的決定，”西恩點了點頭，“這片大陸確實值得去看看，你會發(fā)現(xiàn)極北冰原上的神光和藍(lán)牙港的海面，都美的讓人窒息，保證你去了就不想回來了?！?p> “還有浮空石林的群龍舞，也是很好看的，”琳插話說。
“那個地方確實不錯，就是我們?nèi)サ臅r候正好趕上雨季，沒看到，”西恩有些遺憾的說。
“浮空石林是在佩爾西斯王國嗎？”凌羽突然想起了冰瀾曾說的那個遍布巨龍的國家。
“嗯，就是在那里，”琳喝著酒回答。
“那我就去那里了，”凌羽下定了決心。
西恩沒有說話，只是舉起了手中的酒瓶，琳也跳到了桌子上與他碰了一下，然后兩個人大笑著喝了起來。
“團(tuán)長，慶典還沒結(jié)束，我們?nèi)ネ姘?！”琳聽到外面人群跑動的聲音有些興奮。
“事情也辦完了，那就去玩玩吧，老弟也一起吧，”西恩向凌羽發(fā)出了邀請。
“可，那都是年輕人玩的節(jié)日，”凌羽有些糾結(jié)，其實未雪節(jié)也并不是年輕人的專利，只是這一天出去玩的，大多數(shù)都是少男少女，他一個一只腳都邁進(jìn)中年人的大叔確實沒興趣去過這種節(jié)日。
“大叔，你又不老，比我們團(tuán)長還年輕呢，”琳搖晃著凌羽的胳膊，小姑娘心里似乎很想出去玩。
“可你都叫我大叔了，”凌羽尷尬的笑了聲。
“呼，”琳吹了一下額前的發(fā)絲，憤憤道，“怪不得找不到老婆?！?p> “這和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凌羽苦笑道。
“誰讓你這么無趣呢，又是個菜鳥，”琳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能找到老婆才奇怪呢！”
“好吧，走出去看看吧！”凌羽略有些無奈的站起身，“等我去換一身衣服?！?p> “不用了，這一身就很好，”琳推著凌羽就向外跑。
雪花密密麻麻的飄落在凌羽的身上，他透過有些密集的雪花望著前方燈火通明的街道，而回身一看，自己家的客棧周圍卻是一片漆黑。
未雪節(jié)最古老的活動是放假雪花，這還有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在里面，而且也是解釋為什么未雪節(jié)不下雪的一個故事。
傳說在很久以前，一條河的兩岸住著兩戶人家，這兩戶人家里分別長有一個少年和少女。兩個年輕人每天都隔著河交流，漸漸產(chǎn)生了愛意，但因為交通不便，只有到了寒月才能通過結(jié)冰的河面相聚，少女很喜歡雪花，少年就每天晚上熬夜等在樹上，收集落在樹上的雪花，第二天早上可以讓少女看到，因為這是在大雪紛飛的天氣里唯一能做的事了。直到有一天，冰神看到了這一幕，她決定停止一天的雪，好讓兩人不僅可以相聚也可以去別的地方玩耍。但那天早上因為沒下雪，少年沒能得到雪花，他為了不讓少女傷心，就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尋找雪花，可夜晚山路很滑，他不幸失身落到了山崖里。少女一直在冰凍的河面上等待著少年拿著冰花朝她走來，卻再也等不到了，直到芽月來臨，少女依舊踏上了已經(jīng)很薄的冰面上，去等待她愛的人，最后冰面碎裂，落到了河里。
兩個人的靈魂依舊會常常在河兩岸注視著對方。后人為了紀(jì)念他們，就在未雪節(jié)前一天晚上放飛自制的假雪花，好讓第二天樹上有雪花可以讓少年送給少女。
凌羽雖然很喜歡這個凄美的故事，但卻從來沒有做過假雪花，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假雪花被當(dāng)做了定情信物，一般由男方制作，然后在女方面前放飛，如果女方伸手去接，就證明答應(yīng)了男方，可他從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一次也沒有放過。
橋上雖然已經(jīng)布滿人群了，可依舊還是有人不停的朝里面擠，似乎那里是個不錯的位置。
雪花飄落地又密了，光禿禿的柳樹上除了五顏六色的石燈，就是白皚皚的雪花，雪花遛進(jìn)了石燈的縫里，將石燈的光掩蓋的有幾分模糊，斑駁的光打在地上。
琳蹦蹦跳跳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手中捧著幾朵假雪花，假雪花其實也是真的，不過是經(jīng)過魔法保留的雪花，能保證很久不融化與變形，很薄很輕，還能在空中飛。
“咦，團(tuán)長呢，”琳左瞅右瞅也看不見西恩。
凌羽也找不到了，剛才西恩還被一大群女孩圍著，雖說他一身皮甲還帶著佩劍有些不適合這個場景，但架不住英俊的面孔和他皮甲上那一連串的徽章，女孩倒是不會拋假雪花給男孩，但可以送給男孩，然后再由男人拋給女孩，你接受了她的雪花，就證明有意交往。
“他估計被其他人給堵在哪里了吧！”凌羽說道。
“嗯，真開心，我得到了好多假雪花，你要不要，我送給你一個，”琳伸手遞過來一個假雪花。
凌羽笑著接過了雪花，他開玩笑道，“你知不知道女孩送給男孩假雪花的意思？”
“不知道，”琳茫然的搖了搖頭，不過轉(zhuǎn)瞬間她就明白了，“你是說是送給喜歡的人？”
“嗯，”凌羽微笑地點了點頭。
“這也沒什么問題啊，我很喜歡菜鳥大叔，你雖然很笨，但琉璃雞和野桔酒都很好，”琳很是認(rèn)真的說。
凌羽沒說什么，小女孩還是不明白里面的意思，他望著雪花忽然問，“你怎么弄的這些雪花？”
“我剛一上橋，就有一大群人拋給我，我一揮手都接住了，不過有幾顆落進(jìn)了河里，”琳有些自豪的笑著說。
“額，你恐怕要有麻煩了，”凌羽現(xiàn)在覺得哭笑不得。
“咦，為什么？”琳很不解。
“她在那邊！”
橋上忽然傳來了叫喊聲，琳回頭望去，只見剛才扔給自己雪花的一大群人正張牙舞爪的朝她跑來。
“這……這是什么情況？”
“我就說你有麻煩了，我勸你趕緊跑吧，”凌羽將她拉到了身后，放在了那群人面前。
“好，我先撤了，告訴團(tuán)長，我在老地方等他，”琳也察覺到來者不善，匆忙說了幾句，然后就朝無人的街道跑去。
凌羽緩緩走到了河邊，結(jié)冰的河面上漂著許許多多的假雪花，而更多的雪花雨還在從天空中飛舞進(jìn)河里，石燈照耀下，如同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光精靈，輕快的跳動著，這一刻天空仿佛滿是閃爍的星辰。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假雪花，用力一拋，雪花飛進(jìn)了河里，似乎融進(jìn)了無數(shù)的雪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