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背給鬼聽
回到家后，李玉篆一沾床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學。
“怎么覺得你這兩天特別累?！崩畲蠛Ｖ罅嗣鏃l，揣到桌上。
李玉篆拿起筷子就扒：“課業(yè)有些重?！?p> “六年級課業(yè)自然重些?！崩畲蠛Ｒ娎钣褡趯W習上用功，倒是樂開了花。
李大海三下五除二把面條吃完，收拾東西準備出去擺攤。
“爺爺，你今天不要出去，把屋傍的柳樹給砍了唄?！?p> “可以砍了？”
“嗯，九點砍吧?！?p> 九點，李玉篆上了香，李大海開始砍樹。李惠家看到了，劉嬸和錢奶奶都過來幫忙。一個下午時間，總算把一排柳樹給砍干凈了。
錢奶奶抓了一只雞過來煲湯，吃了點有營養(yǎng)的肉食，李玉篆總算緩了過來。
第二天下午，李玉篆接到了蔣校長的電話。
蔣校長激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李同學。黃局我算是請來了！勉強留了下來，晚上就看你的了！”
“好的?！崩钣褡幌?。然后跑回屋，躺到床上養(yǎng)精蓄銳。
晚上十一點半蔣校長準時來接。李玉篆坐在后痤。從鏡子看到蔣校長一臉苦色，“校長，你咋了？是請人來的時候不順利？”
“可不是?！笔Y校長苦笑。
黃小明局長，今年才三十八歲，但他在三十四歲已經(jīng)當上了高豐區(qū)教育局局長，真可謂年輕有為。
黃局長的老婆與蔣校長的老婆以前在同一所學校當過教師，有點交情，但卻不太熟絡(luò)，更別說是黃局長與蔣校長了。
昨天，蔣校長費了一翻功夫，才拜訪了黃局長。
黃局長是個無神主義，可害苦了蔣校長。本打算讓朱老師出面，但又怕黃局長把時間往后推，他的兒子還每晚跟一群厲鬼背著書呢！可不等人??！
蔣校長只好說，有一件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但沒人受理，非要拖著黃局到學校去。
黃局長就狐疑了：“能有什么事情不能上報的？”
“反正是特別嚴重的事情?！笔Y校長半真半假地說：“是關(guān)于學校三十多年前的舊遺址的！再不解決，要出人命！”
黃局長看蔣校長焦急的表情不像假的，以為學校哪里改建不力，又反映不上來，就答應(yīng)星期日跑一趟。
黃局去到學校一看，就傻眼了：“蔣校長，就一塊嗎？學生們都遷去了新教學樓了吧，也沒有學生在這里住宿，怎么就要出人命了？要說這是危房吧，就申報上去……好吧，這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會立刻讓人把這里推了！”
蔣校長腦子就是一暈，說什么這里想拆也拆不了啊！會出人命的！但這話黃局必定不信！要等他信了，不知猴年馬月了！
“黃局，有些事，到我宿舍說。”蔣校長說。
黃局長皺了皺眉：“蔣校長，下午我還有重要的會議！你說的危房我已經(jīng)知道了！”
蔣校長無法，說破了嘴皮，才拖著他，又打了個電話，讓孫玲把朱老師帶下來。
黃局長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這時，孫玲才推著朱老師過來。
“小明！”朱老師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真是歲月催人老，當年那個活潑倒蛋的小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沉著、事業(yè)有成的中年男人！
“你是……”黃局長看著眼前這位鶴發(fā)老婦，怔了怔，覺得眼熟，但卻認不出。
“我是朱老師?。 敝炖蠋熣f。
“老師？”黃局長皺了皺著，他讀了十幾二十年的書，一生中有太多老師了。
“小學三年級的班主任、語文老師，朱瓊！”朱老師說。
“啊，是……是你！朱老師！”要是別個老師，可以真的完全沒印象了，但畢竟三年級時，發(fā)生了這么一場慘案，當年的一人一物，到底比別的事情印象深刻。“哦，已經(jīng)三十年了吧，朱老師！”
黃局長走過去，跟她握了握手：“最近身體好嗎？”
朱老師卻搖了搖頭：“老了，不行了！”
“您老早就退休了吧，怎么有空回來這里？”
“當年的事情，真是對不起！”朱老師說著流下了淚。
黃局長一嘆：“這種事情，誰也料不到，都是意外啊！不發(fā)生都發(fā)生了，您老不要想這么多，釋懷吧，保重身體！”
朱老師說：“我就是想了結(jié)這件公案，想要釋懷，所以才回來這里的。”
“了結(jié)？”黃局長一怔，這種事說什么釋懷，不過是勸慰人的話，能想開是靠她自己，人都死了，還怎么了結(jié)？
“對，了結(jié)?！敝炖蠋燑c了點頭：“這么多年了，我常常在想，要是當初讓你們放學，該多好！如果我早點來，聽你們都把書背了，該多好！”
黃局長覺得朱老師神經(jīng)兮兮的，但想到她都八十多歲了，又發(fā)生過那樣的事情，這三十年，她內(nèi)心的煎熬一定無比的痛苦。他又想到那三十二個同班同學。所有人都死了，而他卻活了下來！多么幸運！而那三十二個同學，多么悲慘！不由心生同情，微微一嘆。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秉S局長心里如是說，但看著老人滿是皺紋的臉淌著淚水，卻是不忍說出口，只拍了拍她干枯的手。
他見她可憐，想說他已經(jīng)原諒她了，但這話，到了喉嚨，又生生咔住了。他可以原諒，因為他活了下來！但他無法替那死去的三十二個同學原諒！因為他們已經(jīng)死去了！
“所以我想做一個了結(jié)！把三十年前沒有做完的事情，完成了它！”朱老師說。
“這……如何辦到?。俊秉S局長皺了皺眉。
“把書背了！就在這個舊教室里！”朱老師指著幾乎被雜草淹沒的破舊教室。
黃局長回頭，雙眼睜得大大的，怪不得看到這個教室時，他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原來，是那個班房！自從那件事之后，他就轉(zhuǎn)學了，一直沒有回來！幾乎把那個舊教室都忘記了。
“我明白了！”黃局長說，“既然只有我活著，就讓我把三十年前沒背出來的書背了吧！”他看了看表，“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午三點多了，既然如此，就做全套吧，下午五點半，我就坐到那個教室里背！”
“不……”蔣校長急了，下午五點半，連只鬼影都沒有！背個鳥?。 敖裢?2點！”
“啊？”黃局長驚訝地看著蔣校長：“校長，三更半夜的，背書給鬼聽?。磕阌忻?？”
蔣校長嘴角抽了抽，就是背書給鬼聽?。〔槐辰o鬼聽，叫你來干嘛！
朱老師說：“今晚12點！”
“可是，朱老師，背書的時間應(yīng)該是放學后吧！”黃局長還是不解，而且他性格極為固執(zhí)！
“背給去世的同學聽！”朱老師說：“小明，靈魂都是子時才出來的，咱們背給他們聽！”
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黃局長心里暗道，但看著朱老師懇求的蒼老面孔，反駁的話到底沒有說出來。罷了罷了，就當成全這個老人吧！
“好吧，朱老師?！秉S局長終于答應(yīng)了。
蔣校長狠狠地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