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格斯!不!”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鳥叫聲,蘭洛斯逼迫著陸行鳥沖進(jìn)了熊熊燃燒的村莊?;鹎蛐g(sh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匯聚在手中,劇烈搖曳的烈焰不知是因憤怒還是痛苦。
嘭!
沉醉于撕咬血肉的地獄獵犬根本沒有料到會被偷襲,火球狠狠炸開皮肉,甚至連肋骨都清晰可見。
“不!弗格斯,醒醒!”幾乎是從鳥背上直接摔下來,蘭洛斯根本顧不上身上的泥土和鮮血,他將弗格斯破碎的尸體緊緊摟在懷中,雙瞳無意識顫抖、放大……
身軀劇烈顫抖,哀求的聲音充斥著絕望和哀傷:“求你……醒醒……”
火焰倒映在他湛藍(lán)的雙眼,往日的一幕幕都被焚毀撕裂。
痛,無法言喻,他根本無法想象,人居然能活著承受強烈到如此程度的痛楚。即使當(dāng)初在破碎深淵,也不及這萬分之一。被獵犬撕咬的仿佛是自己,齒痕遍布全身,鉆心刺骨。
蘭洛斯摟著老人逐漸冰冷的身軀,滾燙得幾乎燒起來的淚水從眼角緩緩滑落,混雜著鮮血和塵泥,墜落在泥濘的紅色土地上。
他生活了這么長時間的土地上……
沖動是魔鬼,蘭洛斯救下了一具尸體,但是卻將自己送入了巨魔和惡魔的包圍圈。
原本剛剛那種情況,撤離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待自己如親人一般的弗格斯被如此對待,強烈的視覺沖擊和瀕臨崩潰的心理防線讓他失去理智……
痛苦、憤怒還是仇恨?或許只是懦弱的希望尋求一死?死亡可怕嗎?對他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就像上一次。
然而,再一次屈服在苦難面前的他卻忽視了一點,這一世,他擁有著不同以往的東西……
蘭洛斯死死抱著遺骸,閉上雙眼,將那窮極仇恨、憤怒與悲痛目光深深埋葬。
換一個世界又如何?這里依然沒有我的立足之地?;蛟S,我根本不該踏足艾澤拉斯,破碎深淵,這個名字,多適合我啊……
為什么呢?為什么要逃?為什么要禍水東引?我在期待什么……
‘命運,不公!’
腦海深處,緩慢卻極具力量的聲音一字一句念出了他這兩世重疊在一起的憤恨。沒有時間疑惑,蘭洛斯只感覺胸口突然變得憋悶,滔天的火,在里面翻涌、膨脹,但卻始終沖不開胸膛的束縛。
‘接受,我的力量……復(fù)仇!’
仿佛一聲炸雷在腦海中響起,蘭洛斯發(fā)出一陣痛苦的低吼,在這深入靈魂的沖擊之下,他下意識抓住了孤零零漂浮在角落的綠色水晶。
那是,薩格里特鑰石!
“該死!蘭斯你在哪兒?!”后方,一道熟悉的呼喊將蘭洛斯的舉動打斷,后者頓時清醒過來,看著周圍垂涎欲滴的怪物,他一下子愣住了。
這些惡魔,為什么不攻擊?
然而問號只在他的腦海中轉(zhuǎn)瞬即逝,伊拉娜的哀嚎和索雷斯的怒吼讓他的心跳驟停。
轉(zhuǎn)過頭去,只見那個天真的精靈女孩兒擋在索雷斯的后背,一柄長矛直直貫穿了她的胸口。
“不!”看著女孩兒癱倒在地,索雷斯劇烈聲嘶力竭的怒吼讓蘭洛斯目眥欲裂。然而在敵人的夾擊之下,他倆甚至,連多看一眼都是奢望!
“畜牲,我要宰了你?!币荒_踹開擋路的阿曼尼巨魔,趁對方趔趄,索雷斯將彎刀迅速劃過他的喉嚨,伴隨著咽喉和頸椎刺耳的撕裂聲,一顆丑陋的頭顱被激射的血柱沖上了天空。
如果是一對一,蘭洛斯絕對有理由相信,這個游俠是有實力戰(zhàn)勝敵人的,但這是戰(zhàn)爭,不是角斗。
漆黑的流光即使在黑夜中也清晰可見,蘭洛斯想要提醒,卻注定為時已晚。
索雷斯正高舉彎刀想要斬殺那個手握長矛的巨魔,黑光觸及到他的后背,瞬間沒入其中。幾乎同時,手中的彎刀突然變得沉重如山,索雷斯全身青筋暴起也無法承受這樣的重量,一時反應(yīng)不及,他竟是被自己的武器給壓倒在地。
虛弱詛咒,這些暗松巨魔術(shù)士可不僅僅會跟惡魔打交道。
眼看敵人倒下,臨近的阿曼尼巨魔立刻嘶吼著揮動長矛,想要將他直接釘死在地上,就像剛剛那個女人一樣……
啪!
事與愿違的是,一道漆黑的長鞭狠狠撞在了他的身上,暗影力量隨之撕裂了血肉,深入靈魂的痛楚讓巨魔哀嚎著向后退去。
“沒腦子的野人,這個精靈活著對我有用?!卑惿梢牡乜戳艘谎墼谧约旱谋摅紫聹喩眍澙醯陌⒙釕?zhàn)士,隨后朝心如死灰的索雷斯嫵媚一笑,“放不下同伴?你們這些凡人一直都這么愚昧?!?p> “想要救他?”順著艾麗莎纖細(xì)到不像話的手指指向失神的蘭洛斯,刻意將代詞咬得極重,似是想表達(dá)驚訝。索雷斯充血的雙眼總算涌起了一絲光彩,什么光彩?讓蘭洛斯快逃?還是奮起抵抗?還是因為后者的魯莽而憤怒?
或許都有,但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對,就是這樣。咯咯!這樣的表情真是讓我欲罷不能?!毖谧燧p笑,享受著對方飽受內(nèi)心折磨的同時,魅魔揮動長鞭纏住對方脖子,毫不憐憫地將他向前拖行,距離蘭洛斯的位置也越來越近。
“知道嗎,藏在這身軀殼中的靈魂,是個跟我一樣的惡魔喲?!敝钢m洛斯,艾麗莎的笑容顯得愈發(fā)猙獰,“違背主人的意志,背叛燃燒軍團,現(xiàn)在,又給你的家園帶來毀滅?!?p> “看看這一切。”指著周圍熊熊燃燒的灼人烈焰,魅魔的聲音竟是漸漸浮現(xiàn)起了哭腔,聲淚俱下,仿佛真的為蘭洛斯的‘罪行’而痛惜,“是他,都是這個惡魔一手造成的!”
將長鞭奮力向前一揮,索雷斯的身體如破布般摔落在蘭洛斯的身旁,脖子上的皮膚已經(jīng)被撕開大大小小的猩紅傷疤,讓他的本就虧空的氣力越來越微弱。
“這,都是,真的嗎?”但,盡管渾身劇痛,索雷斯依然掙扎著起身,一把拽住蘭洛斯的衣領(lǐng),“真的嗎?”
還能怎么說?點頭承認(rèn)?或者費力解釋?不,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蘭洛斯義正言辭的否認(rèn),他要的是這個相交莫逆的伙伴,在這樣的絕境中能成為支撐他繼續(xù)奮戰(zhàn)的最后希望。
可他的希望……
沒有回話,此刻的蘭洛斯只是出神望著伊拉娜的尸首與氣若游絲的索雷斯。巨魔和惡魔刺耳的嘲笑此起彼伏,他的沖動,他的懦弱,他的自命不凡,統(tǒng)統(tǒng)在這不加掩飾的譏諷中化為烏有。
他仍然一事無成,他再次一無所有。
索雷斯知道,他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因為那雙曾閃耀著他所不能理解的亮光、曾美到足以令他嫉妒的眼眸,此刻褪去了所有的光澤,如同沒有靈魂的軀殼。那個對奎爾薩拉斯、對這個世界有著自己獨到見解,那個杵著拐杖依然能與人談笑風(fēng)生的精靈,那個拿起書籍滿眼放光的少年,消失了。
并非隱藏,而是與當(dāng)初被宣告死亡的那個蘭洛斯如出一轍,沒有生氣,一具死尸。命運早就賦予了這具身體和這個靈魂的歸宿,上一世他沒有逃過,這一世,他自以為能夠反抗,但這代價幾乎將他摧垮,他屈服了,他認(rèn)命了。
“哈,哈哈……”癲狂大笑,索雷斯猩紅的雙眼幾乎滴出血來。
“蘭洛斯!”游俠死死抓著他的手腕,用全身的力量喊出他的名字,“現(xiàn)在的你根本沒資格做惡魔,更不配做奎爾多雷!”
混雜鮮血的淚水在這位退役游俠的臉上肆意橫飛,痛苦?悲傷?還是悔恨?都不是,蘭洛斯隱隱嗅出了這種東西,他曾經(jīng)有過,卻最終在命運面前繳械扔下的東西……
噗嗤!
就在少年愣神的同時,索雷斯將彎刀送入了自己的胸膛,迅捷而致命。
“奎爾多雷,寧死,不屈!蘭洛斯……”猩紅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泉涌般溢出,蘭洛斯用了好久才聽清他模糊的話語,“Anar'alah……belore……(以日光的名義)”
少年的眼中,只剩下了刺眼的鮮紅。原本是令人不適的鮮血,在他眼里,卻仿佛引燃火星的汽油。
幾乎同時,腦海中那個洪亮雷鳴再一次響起。
‘毀滅……’
‘或是新生……’
復(fù)仇?
復(fù)仇!
嘩!
一陣颶風(fēng)突然在周圍涌起,四周的空氣仿佛在恐懼中心的某些事物,它們在逃命!逃離這片區(qū)域!
如同諾森德冷冽的寒風(fēng)刮過所有人的靈魂,特雷格拉為首的阿曼尼巨魔不禁打了個冷顫,紛紛將目光放在了那群術(shù)士和惡魔仆從的中間。那里,克爾加什和他的魅魔露出了一模一樣的笑容,得逞的笑容。
對外界變化毫不在意,蘭洛斯伸手蓋住索雷斯怒睜的雙眼,失神似的低聲呢喃:“寧死,不屈??寧死不屈?寧死不屈!”
哈哈!既然逃不過,那就來啊,惡魔!
叮!
靈魂深處,沉寂多時的鑰石爆發(fā)響亮的鳴叫,不知道是歡愉還是感同身受的憤怒。
綠色的邪焰吞噬鮮血,燒灼皮肉,混亂能量如同一只擇人而噬的兇獸,肆意啃咬著這具陌生的身體。早就饑渴多時的它終于沖出牢籠,近乎本能的將一切都當(dāng)作燃料。它渴望混亂,它饑不擇食,它熊熊燃燒,勢要熔斷命運枷鎖,在這可笑的天地間,留下一片漆黑焦土。
相比靈魂,身體上微不足道的痛楚惹得蘭洛斯發(fā)了瘋似的癲狂大笑,覆蓋在游俠雙眼的手掌突然綻放出一抹綠色的流光,如同一條條小蛇竄進(jìn)了后者的皮膚。
‘浩劫,犧牲,最終燃燒……’
刺耳的獰笑越發(fā)嘶啞,在極短時間內(nèi)好似變成某種兇獸的低吼,又隱隱有些厲鬼哭嚎的驚悚。與此同時,索雷斯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萎縮、腐朽,然后在一簇不詳?shù)男盎鹬谢绎w煙滅,徒留一身連血漬都消失的衣冠。
以靈魂和血肉為養(yǎng)料,越發(fā)耀眼的混亂能量歡呼著涌入蘭洛斯體內(nèi),血肉在怒吼,靈魂在咆哮,力量從五臟六腑迸發(fā)而出。
翠綠的火焰在眼中點燃,狂暴不羈的靈魂好似要從中跳出。少年原本還算俊朗的面容在逼近耳根的張狂獰笑中面目全非,他掃視被這股力量震懾的巨魔,將那一張張丑陋粗鄙的嘴臉,一個不落的映在熊熊燃燒的眼中。
血債血償!
轟——
炙熱的氣流從蘭洛斯的周圍涌起,浩瀚的邪能在他的身上匯聚翻騰,如同柴堆中的烈火,在狂風(fēng)中張牙舞爪,膨脹、呼嚎,仿佛等不及要將一切都燒盡、毀滅。
“你們在干什么?!”被這一幕驚出冷汗的特雷格拉正要尋求他人意見,轉(zhuǎn)過頭,卻看到克爾加什竟是帶著一眾惡魔仆從朝著村莊外悄聲離開,他立刻大喊,卻反倒是吸引了那個燃燒的精靈。
對上那雙被邪火燒灼的眼眸,長年戰(zhàn)斗養(yǎng)成的本能,叫他一瞬間毛孔開張,仿佛全身都在急切催促。
逃,快逃!
“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