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樣的話被兩個不同的人說出來,如果是真的——他瞇起眼,心里重重一跳——他便多了一個弱點(diǎn),當(dāng)初訓(xùn)練的時候,那個蒼白了發(fā)的老頭就對他說過,什么缺點(diǎn)都可以有,因?yàn)橹灰Γ涂梢詮浹a(bǔ)它,唯獨(dú)弱點(diǎn)不可以有,一旦暴露在敵人面前,那將是致命的一擊!
狠下心來抽回手,在她錯愕的目光中,蘇莫失措地逃開。
嘩嘩嘩……
水龍頭里流出白花花的水,鏡中的男人伏在洗漱臺前,起伏的胸口暴露了他此刻的慌亂。
記憶中母親冰藍(lán)色的眼一直一直看著他,蒼白的唇瓣仿佛凋謝的玉蘭花,她絕望地對他說:“Richel,不要愛上任何人,那樣只會讓你痛苦?!?p> “媽媽……”看著被水沖刷的雙手,黑色扳指仿佛郁小北烏黑的眼珠,他惶恐不安,卻又心生期待,矛盾的心理讓他的頭快要炸開。
長期黑暗中孤獨(dú)的生活和殘酷的殺戮讓他不敢接近過于美好的事物,他怕自己的雙手會想奪走那些生命一樣,奪走所有的一切。
靠著冰涼的墻壁,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滑到地上,頭抵著冰冷的瓷磚,仰面看著頭頂炫目的燈光,所有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
墻的另一邊,郁小北怔怔地坐在床上,她不明白是什么讓他一提到愛情就驚慌失措,甚至落荒而逃。也許他說的沒錯,是自己根本不了解他,就狂妄地說愛他,臉頰上還殘留著他的氣息,自我寬慰地想,至少,他對她有感情的……
屋外似乎有人舉辦了篝火晚會,她抹凈臉上的淚,揚(yáng)起明媚的微笑,長長舒一口氣,往門外走去。
晚會很熱鬧,有小孩子圍著篝火跑來跑去,她忽然就覺得心里明朗了,走過去,用蹩腳的英語和身邊的人打著招呼。
只是,刻意忘記的煩惱,有一天還是會突然蹦出來,像炸彈一樣,侵襲全身。
“嘿!我們又見面了!”一只大手拍上她的肩。
扭頭一看,竟是那個“蛋”,她滿臉黑線地看著他眼角的淤青:“你臉上的傷是他打的嗎?”
“蛋”不在意地在她身邊擠下:“你男朋友還真是恐怖,要不是我逃得快,估計(jì)會被打個半死。”邊說邊揉了揉臉上的傷,看到她愧疚的表情,他又爽朗一笑,“你不用在意,為了美麗的女士被打一拳也是值得的?!?p> 郁小北的黑線又掉了下來,終于還是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叫小北?!?p> “蛋”笑嘻嘻地握住她:“終于打聽到你的名字了?!?p> 聊了許久,郁小北也把“蛋”的情況了解了個大概,來自加拿大的可愛律師,假期跑來放松放松心情,近期正在學(xué)漢語,所以遇見中國人就跑去和人炫耀炫耀,正巧撞見了獨(dú)自在餐桌前用餐的郁小北,于是果斷搭訕。
“小北,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找我?guī)兔?。”他抽出一張名片,詳?xì)的通訊地址和電話包括MSN都印在上面。
郁小北沒有名片,只有筆在另一張名片上留下她的MSN。
認(rèn)識了以為新朋友,方才的壞心情一掃而光,篝火晚會結(jié)束的時候,還和“蛋”擁抱了一下,以表接納之意,此刻她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可愛又單純的外國朋友了。
不過,此刻的她可能還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他還真的幫了她很大一個忙。
漫步走回酒店,掏出鑰匙正準(zhǔn)備開門,隔壁的門便打開了,蘇莫質(zhì)問道:“剛才你跑哪兒去了?”
“開了篝火晚會,我去玩了?!庇粜”睕]有給他擺臉色,畢竟自己才說過,不管他對自己有多糟,依然待他如初。
抬手看了看表,已經(jīng)十二點(diǎn)了,蘇莫方才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回來,有些心急,見她沒事,這才催她去休息:“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去逛街?!?p> “嗯。”她的眼彎成月牙形,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你也早點(diǎn)休息?!?p> 推開門,郁小北靠在門上,長舒一口氣,雖然明知道也許又是不好的結(jié)局,可是為什么心里還是會有淡淡的失落。
甩頭掃開心里的負(fù)面情緒,她給自己打氣:郁小北,加油!你一定能拿下他的!
希臘是個美麗的地方,不光愛琴海令人迷醉,那些富有藝術(shù)氣息的建筑也讓人著迷,走在天藍(lán)海藍(lán)的城市里,連風(fēng)都透出純凈的藍(lán)意。
走過一家店,門口掛著好看的明信片,郁小北站在那里不動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些特別的圖畫。蘇莫見狀,也停下腳步:“喜歡就買下吧?!?p> 拿著一大堆明信片,郁小北愛不釋手地翻看,難得見她這么高興,蘇莫的唇角也忍不住揚(yáng)起。
買了一大堆頗具希臘風(fēng)情的東西之后,蘇莫雇了一艘小船,白色的船身和碧藍(lán)的海水相交輝映。
郁小北脫了鞋,將腳放在海水里,任清涼在她腳底沖刷。碎花裙擺在風(fēng)中蕩漾,撒開的長發(fā)掃過蘇莫的面頰,他伸出手捉住,把玩著她的頭發(fā),烏黑的發(fā)纏繞在他蒼白的指間,他恍惚地盯著那一抹黑,問她:“小北,昨晚,你怪我嗎?”
她轉(zhuǎn)過來,手里還握著冰淇淋:“我為什么要怪你?”
見她吃得滿臉都是,蘇莫拿紙給她擦掉,細(xì)細(xì)打量她的神色,卻沒有發(fā)現(xiàn)一絲怪罪。
“昨天……”他到嘴邊的話被她打斷,郁小北不在意地說:“你不用覺得自責(zé),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心結(jié),如果你愿意告訴我,我隨時會認(rèn)真聽的。所以,不用顧忌我的感受,我希望在我面前的不是偽裝得無懈可擊的蘇莫,而是最真實(shí)的你?!?p> 他撫摸著黑色扳指,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女人,不為利,只談情。這讓他棘手不已,在黑/道叱咤風(fēng)云的一方老大,在感情方面卻是個白癡,說出去恐怕會被所有人笑掉大牙吧。
船開到海中央,郁小北望著廣闊的海域,對他說:“蘇莫,我們照張相吧!”
說完,湊過去挽住他的胳膊,也不管他是否同意,舉起數(shù)碼相機(jī),露出這個夏天最后一抹燦爛的笑容。
玩了五天,郁小北覺得也該回去了,臨走前同“蛋”道別,“蛋”給了她一個友情的擁抱,不過只持續(xù)了一秒,便被她身后的蘇莫扯開了?!暗啊卑г沟乜匆谎鬯?,對郁小北抱怨:“你男朋友真是個大醋壇。”
她笑笑,沒有去看身后男人的表情,對“蛋”說:“我們就在這里分別吧,回國后常聯(lián)系啊?!?p> 走出十幾米遠(yuǎn),回過頭去,還能看見拼命沖她揮手的“蛋”,郁小北覺得有這樣一個朋友也挺好的。
坐在飛機(jī)上,郁小北嘆口氣,又要過會金絲鳥的生活了,怎么想怎么憋屈。
蘇莫安慰道:“不用擔(dān)心,都快一個月了,媒體的關(guān)注點(diǎn)早就轉(zhuǎn)移了,老爺子不會看得那么緊了?!?p> 他的話果然沒錯,回到皇倫別墅之后,她果然可以隨意出入了,雖然身后還是會跟著保鏢,不過數(shù)量少了許多,也沒有明目張膽地像大山似的立在她兩側(cè),這讓她輕松不少。
左拐右拐,滿目琳瑯的商品已經(jīng)看得她眼花繚亂。正在她逛得疲乏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她的視線,這個背影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她也不可能認(rèn)錯!
但是此刻他的身邊卻跟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她的手挽住了他有力的臂膀,兩人親密無間地相擁在一起。郁小北一瞬間有種墜入地獄的錯覺,她的眼死死地盯住前面那對男女,握緊了拳,壓住立馬沖過去的沖動。
人在震驚的情況下會顯得出奇的堅(jiān)強(qiáng),郁小北驚訝自己的眼淚居然沒有奪眶而出,緊緊尾隨著那兩人來到一家店的門口,目送他們進(jìn)去后,她才抬起頭,看向那四個亮閃閃的大字——建仁賓館。
她冷笑,還果真是建人賓館呢,哦,不對,應(yīng)該是賤人賓館!
抬起腳,她感覺自己心里樹起的墻瞬間坍塌??墒牵睦镞€是有那么一絲小小的期待,她期望是她看錯了,或者他是有苦衷的。
可是當(dāng)她走過去看清那人的臉時,那一絲小小的幻想也破滅了。那人的模樣她在清楚不過了,銀色長發(fā),金色面具,白色手套,一絲不差。
此刻,他正溫柔地看著懷里的女人,柔情的模樣險(xiǎn)些刺傷她的眼。郁小北再也忍不住,走過去叫住了他:“蘇莫。”
他聞言抬頭,心里重重一擊,她怎么在這兒?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緊迫,蘇莫不得不將她往外趕,于是垮下臉來:“你跑這兒來做什么?”
郁小北指著他身邊的女郎,質(zhì)問他:“她是誰?”
蘇莫緊繃著唇?jīng)]有出聲,倒是身邊的女人不樂意了,以為她也是那些同老大合作之后就糾纏住不放的女人,于是摟緊了蘇莫,故作親密地說:“我是她女朋友,你這個八婆跑來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八婆?她居然叫自己八婆!
郁小北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企圖扯開她挽住他的手,不過,她怎么可能和黑幫第一女殺手相提并論,還沒靠近,就被她推倒在地,膝蓋撞在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