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宮中都傳,那前涼的叛軍不簡單,王上力不從心,人心亂了許多。
宿棠去交那彤管的時候,太后正坐在石凳上,一邊吹著風(fēng),一邊翻著那本包著錦緞的佛經(jīng)。
“太后?!鄙磉叺娜诉f過那支小小的朱紅的管,這管著實精致,太后拿過來細細觀察了左右,又對著陽光看了許久。
“你能打開它?”她問向宿棠。
宿棠點點頭,“不過,我要見慕遲一面,只要見到他,哪怕一眼,我就給你打開。”
太后使了個眼色,流珠立馬向身邊的人耳語幾句,不一會兒,帶來一個蒙著頭的男子,身形與慕遲極像,已是奄奄一息。
宿棠幾乎要沖出眾人的阻攔。她的眼淚瞬時奪眶而出,他好不好,他怎么樣了…
“宿姑娘,”一眾人將宿棠壓下,“現(xiàn)在,能打開這東西了嗎?”
宿棠接過彤管,正欲取下頭上的發(fā)簪。
“慢著?!蹦X后一聲熟悉的聲音,緊接著,是無數(shù)的腳步聲,許多帶刀的侍衛(wèi),連同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士兵,此刻一下子涌上來,足足有百余人。明晃晃的刀子瞬時到處都是,黑色的靴子連帶起的塵土飛揚,這一眾士兵立馬將太后和宿棠這一眾人圍了起來。
那領(lǐng)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長信。
由于這次行事隱秘,為了不為宮中某些眼線發(fā)現(xiàn),太后特意安排在了宮外的一座廢棄的花園里,這花園向來是太后的秘密基地,除了這次宿棠來過,從來沒有任何人知道此地。
太后恨恨的一個眼神幾乎刺透宿棠的五臟。
“長將軍,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流珠問道,長信連禮都未行,跳下馬來,直接向宿棠她們走來。
“來人啊,拿下?!遍L信道。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宿棠覺得腦后被一股力氣揪去,只一轉(zhuǎn)眼便被一團紅色包圍,自己已被那紅羅衣的女人抓住,一柄尖刀順勢抵在喉下。
“是王上的意思?”太后笑道,依舊不緊不慢地坐在石凳。長信一見宿棠被抓,心頓時提了起來,但仔細再看卻見她向自己使了個眼色,心才稍稍安定些。
長信沒有回答太后的問題,他使了個眼色,兩邊的士兵立馬撲上去,眼見得鐵鏈子就要纏上太后,突然從花園的墻外射進許多利箭,眾人沒有預(yù)料到這一步,一時間滿園子的侍衛(wèi)倒下了大半,慘叫聲不絕于口,緊接著從墻上跳下來許多野兵,訓(xùn)練有序,本來來逮捕太后的士兵這一下都不得分身,兩邊一時交戰(zhàn)了起來。
長信初始以為來得不過捉幾個女人老太,便沒帶許多兵,不料突然從外墻殺進許多來,他也一下子慌了,大叫一聲,向那野兵殺去。
如果今日放太后走,更甚于放虎歸山。
只有宿棠此刻比所有人更冷靜,她幾乎是呆的,因為她認得那群野兵,那是前涼的叛兵,她曾在當(dāng)年被擄回去的時候見過那裝束。
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后,太后卻滿臉自信地回看她,好似在說,你想得不錯,是我與前涼一起,我要滅了這褚國。
“長信,回來——”宿棠幾乎是撕扯著嗓子喊的,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一次,長信沒有帶夠人,可叛軍,卻是屯在臨安城里,足夠與宮里侍衛(wèi)的數(shù)量相媲美。
他們來臨安這么久,王上卻沒有找到他們,一定是太后幫他們選了地方躲。這是太后早就買下的園子,朝中人都知道,哪個敢查?是他們,他們就躲在這里,沒錯,這次太后將地方選在宮外,如果我乖乖聽話,就把我交給他們,這樣也送足了人情,如果我不聽話,他們也可以……
宿棠越想越可怕,她不能讓長信喪命在此。
“長信,你回去,叫王上來,他們不會殺我,我是前涼的公主,你快去找王上,告訴他所有的事——”
她已經(jīng)顧不上太多,她現(xiàn)在只希望長信回去,長信平平安安的。她已經(jīng)失去太多,她不能失去長信。
可長信哪里是怕這些的人,他朝宿棠大喊:
“王上要你務(wù)必跟我平安回去!你快跟我走!”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利劍飛過來,幾乎射穿長信的腿骨,他吃痛地叫一聲,腿上已經(jīng)發(fā)不上任何力,撲通跪在地上,腦后赫然舉起一把大刀。
宿棠幾乎是拼了命撲過去的,紅衣女子沒想到宿棠使這么大勁,她只顧著看周圍的士兵,一個不留神讓她掙了出去。宿棠抬手一擋,她手腕上有國師禮成時,長信送她的鐲子,此刻正好擋住那刀。
仿佛有火花蹦出來一般地,那刀被擋了回去,長信回身時,只見得宿棠揮臂如流星,手腕上的寶石電光火石一般劃過半空,重重砸在一個野軍的脖頸,隨即獻血如噴,一只腳自砸在那人弓身的背上,腳跟的鞋上正鑲著鐵銀,脊梁骨咔嚓地一聲,血已由噴涌變成翻涌而出。
眼看野兵越來越多,宿棠的身手顯然讓所有人為之一震,正在這空當(dāng)間,她回身拉過長信,不顧一切往外跑去。
那些死士和侍衛(wèi)也被振奮了,長信高喊一聲,回宮!廝殺聲瞬時響破天際。
“不必追了?!钡饶橇攘瓤蓴?shù)的幾個侍衛(wèi)倒下之后,前涼的幾個小卒子正要去追,領(lǐng)頭的白面長須男人攔住了他。
“你這是什么意思?太后好心給你們地方躲,你放那兩個人回去,一會兒他們帶更多的人回來,豈不是讓太后也受了牽連?”流珠怒罵道,方才的廝殺讓她安靜了沒一會兒,她恢復(fù)得比誰都快。
白面長須冷笑一聲,回手一甩袖,一支短鏢刺出,正中她半張的嘴巴,將她還未說完的話永遠封在喉里。
鏢自穿過她的頭顱,從后方射出,插在涼亭中的柱子上。血汩汩流出,太后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流珠,起身,“依涼將軍看,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涼白衣回身上馬,緩緩?fù)铝怂膫€字:
“兵臨城下?!?p> 這四個字一呼百應(yīng),太后馬上將袖中早已準備好的書信拿了出來,只這一封發(fā)出,城中與她早年交好的王公貴族,還有她暗地里培養(yǎng)的那些將卒,都將揭竿而起。
哪怕這揭竿的理由竟如此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