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風(fēng)離故人

　　慕修看著蘇璃微微一笑：“郡主也來了?！?p>　　蘇璃微微頷首：“尋思著來買件衣裳，不然明日去宮宴便沒什么可穿的?！?p>　　周圍人都笑，你貴為郡主，哪會缺了衣裳穿，想來是衣裳穿膩了想換新的穿罷，燕卿久撇撇嘴，認(rèn)命的抖著先前不小心被丟在地上弄臟的布匹，蘇絕向燕楚歌了解情況之后只是偷笑。

　　慕修笑笑，轉(zhuǎn)而看向燕楚歌：“本王來此是為了找燕先生取一樣?xùn)|西?！彪S即眸色閃了閃，燕楚歌看著慕修，漆黑的眸中無甚波瀾，其實(shí)也是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事，實(shí)則內(nèi)心則是掀起狂瀾。

　　他說那樣?xùn)|西？

　　燕楚歌暗自不以為然，她交給他的東西，怎能給一個不甚熟悉的人，何況這人與那邊有那樣的關(guān)系，他看著慕修，掩過這個話題，道：“這么著站在門口可也不是個樣子，還是都進(jìn)來坐著罷。”

　　燕卿久聞言如獲大赦，撒著歡子便是要網(wǎng)門里蹦，燕楚歌伸手?jǐn)r住他：“你再抖一會布，這布還是不干凈，抖干凈再進(jìn)來?！毖嗲渚帽闶前欀?，乖乖回去站門口繼續(xù)抖布。

　　蘇絕雙目含笑瞅了燕卿久一眼，隨即拉著蘇璃進(jìn)門。

　　蘇璃詫異，這叫外人看到了，還以為這燕楚歌才是這青墨坊的主人，可這燕楚歌雖然年紀(jì)較燕卿久大一些，但燕卿久畢竟是燕家四少爺，卻在這里被一個下人訓(xùn)得服服帖帖，實(shí)在叫人不詫異都不行。

　　而蘇絕貌似看出蘇璃心中疑惑，微微靠近些悄咪咪道：“燕前輩并非燕家下人，燕前輩的燕，并非燕家的燕，燕前輩與燕家淵源頗深，自幼我便是從燕前輩這里學(xué)到很多東西，燕卿久那家伙，是燕前輩最為看重的燕家后輩，兩人一起在這邊，實(shí)際是為了讓燕前輩好好教導(dǎo)燕卿久?！?p>　　蘇璃恍然大悟，瞧著燕卿久的目光不由得深邃些，看來這瞧人不可只瞧表面，多少人只是以為燕楚歌只是下人，只巴結(jié)奉承燕卿久，卻不曾知曉這小小青墨坊，真正做主的人卻是半點(diǎn)不起眼看似無甚身份的燕楚歌。

　　陵玥推著慕修進(jìn)門后，主仆二人便是靜靜待在一旁，并不言語，倒是本意來此向燕楚歌取一樣?xùn)|西的慕修，暗搓搓一直朝蘇璃的方向瞅，那邊蘇璃仔細(xì)看布，卻是絲毫未覺。

　　燕楚歌聽聞蘇絕來此處目的，便是轉(zhuǎn)身進(jìn)里屋，過了片刻，取出一平扁的木制錦盒，遞給蘇絕，蘇絕接過錦盒道了謝，便轉(zhuǎn)眼看蘇璃，哪知蘇璃還在挑選布料，不由得無奈一笑，這女孩兒家挑東西就是慢。

　　他哪知蘇璃眼睛雖是在看布，實(shí)則卻是在考慮另一件事情，蘇絕走過來，伸手拍拍蘇璃腦袋：“璃兒可是還沒選好？”

　　蘇璃乍然醒悟，抬頭瞅了蘇絕一眼，想起自己來此選布的事，便趕緊低頭瞅瞅，本想隨便選一匹，哪知這里布料是實(shí)在好看，竟是一時間做不出選擇，不由得犯了難。

　　“那青色布料便是不錯，錦州柳家最為出名的布匹名‘云染’，分青紅紫白四色，每月只產(chǎn)兩百匹，能到四方城的，不過是五十匹送進(jìn)皇宮，余下一百匹分散十二州域各大州，自余五十匹?！彼粗喑?，微微一笑：“不過尋常人大多不曉得‘云染’之名，柳家并未大肆宣揚(yáng)，但即便如此，青墨坊能有此布匹，也是著實(shí)不簡單了?！?p>　　蘇璃聞言便看向慕修所說的‘云染’，以她的目光瞧來，那布料是感覺蠻好，針織細(xì)膩，頗有光澤，且叫人看了便感覺很舒服，她本就是犯難不知選什么，慕修既給了她一個好選項(xiàng)，她也樂得接受，伸手指指：“那便如寰王所說，就這匹‘云染’罷，麻煩燕先生了。”

　　燕楚歌看著蘇璃欣然點(diǎn)頭：“這青色染得是極為恰到好處，不過尋常人卻不常選‘云染’，它的顏色偏素淡，常加薄紗做飾，貴家小姐多喜金銀玉石，光鮮亮麗，郡主目光倒是不似尋常貴家小姐?！?p>　　蘇璃卻不好意思笑笑，很是誠實(shí)道：“其實(shí)我根本分辨不出這些布料哪些好哪些不好，我只覺都很好看，寰王殿下既說起這匹布，我瞧來這布顏色確實(shí)看著很讓人舒服，也便正好選定了這一匹?！?p>　　燕楚歌卻絲毫未有甚么嘲笑蘇璃無知的意思，他的面色未變，眼中卻是多了幾分欣喜與淡淡惆悵，他伸手拿起布：“這布的確很適合你，你且先去挑一些配飾，青墨坊除了衣裳，發(fā)簪步搖耳環(huán)也是不少的，這一身的行頭，一次性做足了最是好。”

　　便是轉(zhuǎn)身走近里屋。

　　蘇璃轉(zhuǎn)身看慕修：“想不到你不出家門，卻知道這樣多的事情，我這個女孩子都不曉得的事情，你居然摸得明明白白?！?p>　　雪弋微微拉了蘇璃衣角，蘇璃卻絲毫未覺，慕修微微一笑：“郡主過獎了，其實(shí)這方才所說還有不足，尋常人不知曉‘云染’的名頭，但這城中的小姐公主又有哪一個在穿衣方面是尋常人了，今日這桌上擺出來的四色‘云染’尋常是從未見過的，只是因?yàn)樵谔厥獾臅r候，它們才會被擺出來而已?！?p>　　言下之意，這城中的只要是個女人，都知道‘云染’的名聲，若是青墨坊早就擺著‘云染’，怕是早就被搶光了，畢竟這種東西稀罕的很，女人嘛，對這方面，總是很敏感。而蘇璃作為堂堂郡主，不僅不識得‘云染’，在眾多布匹中卻也跳不出優(yōu)劣。

　　慕修暗暗一笑，她可是真的很不一樣，卻不曉得她為何會如此。

　　陵玥嘴角抽了一下，明顯想笑卻又憋著不敢笑，雪弋縮回手一動不動，蘇璃遲鈍，挑選了片刻首飾才發(fā)覺慕修話中含義，遲了一癟，扭頭瞪雪弋，你怎的也不知阻攔我一下？

　　雪弋無奈，小聲道：“奴婢方才一直在拽郡主衣角，但郡主非但不理奴婢，還打了奴婢手背一下?！?p>　　蘇璃啞然。

　　而蘇絕自是在拿了衣裳之后，回了蘇府，他其實(shí)不想這么早回去面對羽涼月，但是他確實(shí)沒甚么在此地久呆的理由，畢竟他就只是真的出來取件衣裳，臨走對慕修是千叮嚀萬囑咐，千萬照顧好蘇璃，把她安安生生送回蘇府。

　　其實(shí)他可以吧蘇璃托付給燕卿久，也可以拜托燕楚歌，選擇慕修則是因?yàn)樗肫鹛K璃與慕修幼時的娃娃親一事，慕修雖有腿疾，但是除此之外此人無一處不是絕佳，而腿疾這種事情，只要是病，總會有醫(yī)治的辦法，慕修不是一般人，他不會允許自己永遠(yuǎn)如此，蘇絕雖然是軍中粗人，但總是曉得很多事情。

　　蘇璃瞧得蘇絕如此卻沉默下來。

　　她如何知曉，蘇絕對她，究竟是真感情，還是為了迷惑而為之的虛情假意？言出必行，

　　慕修坐在一旁無聊，但他總不可能一直盯著門口抖布的燕卿久看，于是他便專注于看蘇璃，瞅了一會他發(fā)覺這面前的姑娘似乎在穿衣打扮方面不甚有甚么天賦。

　　蘇璃看著面前的一堆首飾，是真不曉得自己想要什么，只覺得每一樣都很好看，但是自己卻又都不是很想要，雪弋看著自家主子，也無奈，但她對此也不甚了解，她也從未見過不會打扮自己的貴家小姐。

　　看著眼花繚亂，蘇璃干脆轉(zhuǎn)身瞧慕修：“不如寰王幫我選？”

　　慕修一怔，蘇璃看著他卻甜甜一笑，笑的慕修有些不知所措，他無奈聳聳肩：“郡主這便是為難本王了，本王再如何厲害，也不會去研究女孩兒家喜歡的物事呀。”

　　蘇璃撇撇嘴，小聲道：“說了不會研究，卻能張口‘云染’來‘云染’去，如今叫你幫我選件配飾，你卻推脫，實(shí)則是不肯罷，那我自己選便是。”

　　慕修啞然，半晌說不出話，陵玥是還從未見過自家主子如此模樣，正驚奇，突然他就變得更加驚奇，慕修無奈笑道：“我是真不了解女兒家腦袋上的這些繁瑣飾物，但你既如此說了，郡主自回家，在明日之前本王自給郡主一滿意答復(fù)。”

　　蘇璃略一思索，走過去，伸出手來，慕修抬頭疑惑看她，蘇璃道：“你既如此說，那我便等著你，宮宴是見皇上，形象不佳會有損皇上心情，你須得跟我擊掌為誓，言出必實(shí)?！?p>　　慕修挑挑眉，不禁莞爾，看著蘇璃，目光中有了濃濃興趣，伸出手跟蘇璃的手輕輕一碰：“言出必行，對你，我不食言。”

　　蘇璃滿意一笑，她突然覺得面前這人是非常好，即使他有腿疾，但以后若是真的嫁給他，與他共度一生，也沒有甚么不好的。

　　此時里屋走出一小侍童，朝蘇璃行了一禮，恭敬道：“燕先生請郡主進(jìn)里邊去，先生說有些事情，想與郡主談?wù)劇！?p>　　蘇璃微微詫異，卻也是不言說甚么，徑自走進(jìn)去，雪弋卻被留在了外面，慕修陵玥，當(dāng)然也是被留在外面。

　　小侍童面向慕修，依舊是恭敬語氣：“先生讓我告訴殿下，那樣?xùn)|西他已交給該給的人，殿下還請回，望殿下見諒，故人之托，哪怕是有性命之嫌，也要不失約?！?p>　　雪弋站一旁低著頭，眼睛卻是咕嚕嚕直轉(zhuǎn)，慕修聽得這話也是淡淡一笑：“轉(zhuǎn)告你家先生，既然物已有主，本王自不會搶他人所愛?！?p>　　隨即從懷中取出一串似是白玉石串成的項(xiàng)鏈，遞給陵玥，陵玥眸中閃過幾絲驚訝，卻是立時會意，過去將項(xiàng)鏈給了雪弋并耳語一陣，雪弋聽過便點(diǎn)頭。

　　慕修便不再說甚么，陵玥回來推著他，主仆二人就此離去。

　　蘇璃進(jìn)門后，卻瞧見一身極漂亮的衣裳擺在一旁，而燕楚歌，卻是瞧著手中一長方形錦盒，怔怔出神，不待蘇璃出聲提醒，燕楚歌卻是抬頭看她。

　　他眸中又恢復(fù)一泓古潭，沉著冷靜，而語氣卻突然顯得蒼老：“你與你母親，不僅長得像，連脾性，都是如此的一樣……”

　　蘇璃一驚，瞪大眼，定定看著燕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