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與虎謀皮

　　　　“怎么還沒睡？”黑暗中，江淵吊兒郎當(dāng)?shù)穆曇敉蝗豁懫稹?p>　　慕笙簫朝窗邊望去，趁著月光依稀可見一抹青色的身影。

　　“睡不著?！?p>　　“在想白天的事？”

　　“嗯”

　　江淵嗤笑：“我說你是不是傻啊，那么好的機(jī)會都不跑，等著被超度?。∪绻皇俏艺塘x冒死回來救你，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奈何橋上排隊等著喝孟婆湯了。這救命之恩，你要怎么謝我？”

　　慕笙簫仿佛沒有聽到江淵的話，面色凝重：“那些人絕不是什么救世濟(jì)民的道士?！?p>　　“你還真說對了，那些人并不是什么道士，而是來自一個叫隱宗的江湖門派。這個隱宗乍一看像個新興的江湖門派，然而其底蘊(yùn)深厚，在槐州很得災(zāi)民的信奉?！?p>　　江淵意味不明地笑道：“如果你皇叔是西秦的神，那么隱宗就是槐州的神，不，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們能取代你皇叔成為西秦的神，乃至天下的神也不一定。也幸虧被饑民圍住的時候你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真的會被生吞活剝。官府什么的，在槐州這一片土地上已經(jīng)不靈了呢?！?p>　　慕笙簫驚詫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江淵反問：“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跑來趟這趟渾水。你可知如今的槐州不止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更是一個稀爛的沼澤。槐州的情況，朝堂真的就一點(diǎn)都不清楚嗎，未必吧。別人躲都來不及，你倒好快馬加鞭地跑來找死。”

　　慕笙簫垂眸，“槐州之事本王并非不知，只是沒想到已經(jīng)惡劣到了這番田地?！?p>　　“所以呢，王爺打算怎么辦？不管你心底如何想，我的建議就是打道回府。慫著回去，乖乖認(rèn)錯，至少小命還能保得住。若是只憑著一時意氣逞英雄只會落得個死無全尸的悲慘下場。我相信你出帝京的時候雖然抱著必死的決心，但并非真的想死。

　　今天的情形你已經(jīng)見到了，應(yīng)當(dāng)知道自己面對的敵人不單是水患、瘟疫、饑荒和暴動，還有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神秘隱宗和隨時隨地都會在背后捅刀子的內(nèi)敵。”

　　江淵抿了一口酒，輕笑道：“回去吧，不必覺得羞愧，如今的局面可不是你這個沒有一兵一卒的光桿親王能掌控的。把這個爛攤子留給攝政王。叔叔幫親侄兒擦屁股善后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畢竟這種事攝政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相信能做的輕車熟路，順風(fēng)順?biāo)Ｈ绱?，對你好，對槐州也好?！?p>　　“不！”槐州，是他復(fù)仇邁出的第一步，如果就此跌倒，就再也不會有第二次反抗的機(jī)會了。便是活著也只會被慕行云軟禁至死。

　　何況皇叔做事素來狠辣無情。若是槐州百姓已經(jīng)被歹人利用發(fā)起叛亂，徐州的悲劇怕是會再次重演。

　　時值西秦戰(zhàn)亂，徐州位于戰(zhàn)略要塞，遭到了南楚軍隊的猛烈進(jìn)攻。在徐州守軍敵眾我寡，糧草匱乏的情況下，南楚軍隊依舊不得前進(jìn)半寸。

　　一個月后，徐州城的城門終于轟然倒下。踩著徐州將士的血肉，攻破城門的不是南楚的軍隊而是徐州自己的百姓。

　　徐州城的將士在前線浴血奮戰(zhàn)，誓死捍衛(wèi)國土，徐州的百姓卻在后方受到南楚細(xì)作的挑撥，悍然發(fā)起暴動。于是腹背受敵的徐州軍終于全軍覆沒。

　　后來攝政王歸來，再度收回徐州，下令處死所有參與暴動的百姓。因為參與暴動的百姓實在太多了，多到占據(jù)了徐州人數(shù)的絕大多數(shù)。于是有人以法不責(zé)眾和百姓只是受到蒙蔽為由向攝政王求情，將處死改成教化。

　　結(jié)果求情的人被攝政王當(dāng)場斬殺，徐州更是陷入了一場慘絕的屠殺。因為死的人實在是太多，徐州幾乎變成了一座空城。盡管后來把附近州縣的百姓遷了過去，徐州至今鬼氣森森。

　　他真的不希望槐州變成第二個徐州。

　　慕笙簫目光灼灼地望著江淵：“幫我”

　　“王爺，你莫不是被槐州的局勢給嚇糊涂了。我一介書生，縱然得了個王師的空名頭，但是你秦王殿下都沒有辦法的事。讓我去做，不是強(qiáng)人所難嗎？”

　　“不，我相信你能幫我?！?p>　　江淵淡笑：“為什么？就因為我認(rèn)識回生樓主？我不是已經(jīng)解釋過了嗎，都是些歡場上的朋友。你還真指望人家能出什么力?！?p>　　“我不是指望回生樓主，我是指望你。”慕笙簫目光真摯地望著江淵：“江淵，本王……我從來沒有求過什么人，但是我求你。求你幫我。不為別的，眼前能靠得住的只有你了?！?p>　　“呃，這是什么破理由，合著你賴定是我了？”江淵撓了撓頭，伸出手掌。

　　慕笙簫有些不明就里，呆呆地把江淵的望著。

　　江淵沒好氣道：“傻啊，銀子。這年頭找人辦事都是要有銀子的好吧。瘟疫需要回生樓。但是賑災(zāi)修河提啥的，得找踏雪山莊。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兒都要銀子?！?p>　　“特別是踏雪山莊，一窩滅絕人性的奸商，他們最會的就是剝皮吸血，趁火打劫，獅子大開口啥的，是家常便飯?！?p>　　“還有你的安全不會真的指望所謂的虎賁衛(wèi)吧。今天扔下你開溜的就是虎賁衛(wèi)的影衛(wèi)。不過向來都是有錢好辦事。絕影樓吧，雖然都是一票刀尖上添血的殺手，但是也接保護(hù)人的活兒。用他們安全絕對有保障?！?p>　　“那個本王……我沒有錢?！苯瓬Y的喋喋不休終于被慕笙簫汗顏地打斷。上次找回生樓主解毒調(diào)養(yǎng)，已經(jīng)幾乎快讓王府傾家蕩產(chǎn)了。如果說他如今還有什么的話，就只剩下一個空殼子王府。

　　“咳咳……”江淵似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皼]有錢，你說個屁啊！”

　　“那個雖然我沒有什么銀子，但是朝廷好歹也撥下了兩百萬兩的賑災(zāi)款。我怕被官員們層層剝削就一直帶著?！?p>　　“帶著？”江淵上下打量著慕笙簫：“現(xiàn)在朝廷賑災(zāi)都興發(fā)銀票了？藏哪兒呢？不會是在紅袖一直背著的包袱里面吧。那可不安全，銀票啥的還是交給我比較妥當(dāng)。”

　　慕笙簫嘴角抽了抽：“不是，賑災(zāi)銀是欽差衛(wèi)隊在一路押運(yùn)?！?p>　　“我天！”江淵仿佛瞬間就要被氣暈過去：“你居然讓一群耗子去看守米缸！那能有個屁啊?！?p>　　慕笙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不是沒有辦法的事嗎？”

　　“所以啊才更需要一支屬于自己的衛(wèi)隊??！”江淵掰了掰手指頭：“不過就算那兩百萬兩沒有被耗子給吃掉，也不太頂事兒啊。我記得回生樓主當(dāng)時給你看病拔毒好像前前后后就花了有五十萬兩吧。這還只是給你一個人看病?；敝菽敲炊嗳?。還不說踏雪山莊和絕影樓要銀子?！?p>　　“不，不光是那兩百萬兩賑災(zāi)銀還有槐州各州府的府庫，若是再不行，我可以寫信求皇叔幫忙。”

　　江淵思索了一下道：“攝政王啊，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別怪我不仗義沒有提醒你，一定要保證能拿得出來那么多銀子啊！就絕影樓來說，你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你在騙人，別到時候躲過別人的明槍暗箭，最后被自己人給殺了。最可怕的是踏雪山莊，他們?yōu)榱隋X可是什么滅絕人性的事都干得出來。比如說強(qiáng)占秦王府，或是把你弄到他們開的小倌院里賣身還債。反正只要能從你身上榨出銀子，他們才不管什么滅絕人性不滅絕人性?！?p>　　慕笙簫的臉色已經(jīng)鐵青：“那個你說了這么多，確定沒有人偷聽？”

　　“有啊！小伙兒們見客啦！”江淵拍了拍手，類似于妓院老鴇的一聲嚎，一群黑衣人剎那間就出現(xiàn)在慕笙簫的面前?？諝馑查g仿若寒冬。

　　“來，介紹一下這些呢，是絕影樓的刺客軍團(tuán)。小伙子們，這位秦王殿下就是本次的雇主?！?p>　　“各……各位好。”

　　這些人是一直都在他房間的嗎？他的房間居然有這么多人。

　　江淵拍了拍慕笙簫的肩膀：“王爺別緊張。人家是很友善地來保護(hù)你的，又不是來索命的。從現(xiàn)在起，你的安全都由他們負(fù)責(zé)。不要擔(dān)心，吃喝拉撒睡，都由他們?nèi)炭醋o(hù)。當(dāng)然，人家只負(fù)責(zé)保護(hù)你的安全，如果是去茅房忘了帶手紙啥的，要遞得另外加價。通常是按張算，一張十兩銀子。對了，別忘了還有付給我的傭金。不多，一萬兩意思意思就行了。”

　　“呃，可以讓這些刺客……大俠們先行離開嗎？”

　　慕笙簫剛一話落，所有的黑衣人瞬間就如消失地?zé)o影無蹤。鬼魅般的來鬼魅般的去。一切都仿佛是一場幻覺。

　　“你是什么時候把人找來的？”

　　“就白天啊，我擔(dān)心影衛(wèi)逃跑的事再次發(fā)生，就向絕影樓做了交易啊怎么，不對嗎？”

　　“沒沒什么不對?！蹦襟虾嵾@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江淵給算計了。明明最先和絕影樓做交易的人是江淵現(xiàn)在變成了自己。而江淵非但可以不用付絕影樓傭金，還可以得到嚴(yán)密的保護(hù)。還真是喜歡占便宜啊。

　　“雖然我?guī)湍阏业亩际墙坏纫坏膭萘?。不過話又說回來，畢竟都是交易罷了。真正事來，誰又管得了誰呢?！?p>　　是啊，他現(xiàn)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