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拂新雪
你肯定不會想到，他還有一個饅頭。挨了打送出去一個饅頭，只為保下這一個。當(dāng)晚爹爹并沒有帶他走，也沒有給他任何的幫助。我哭過鬧過。爹爹卻說了我當(dāng)時并不能理解的一句話：是鷹，就當(dāng)做好掉落懸崖粉身碎骨的準備。
第二天在少年走之后，爹爹進去看了那個婦人，當(dāng)時她已是強弩之末，命不久矣。爹告訴了那個婦人她已是油盡燈枯。婦人或是已經(jīng)昏糊涂了，沒什么反應(yīng)。
臨走之時，爹爹對婦人說：“難道你想拖死他嗎？”一直未動的婦人竟然顫了顫。當(dāng)天晚上這婦人就死了。我當(dāng)時還不懂這些，只知道是這婦人的死改變了他。那晚是我和爹爹留在蜀國的最后一個晚上，那晚他娘死了，他又遇到了那兩個大乞丐。
而這次比之上次，他連躲避都不曾有過。顯然是存了死的心情的，在他被打到吐血的時候，爹走了上去，對著他說，“你是男人嗎？你連自己的的娘都保不住，還要他的死來成全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然后爹爹就運氣拔出背上的長劍，刺向了他。
而這時他動了，仿佛不知道疼似的，用雙手握住了劍刃，血一直流，爹爹想必當(dāng)時是很欣賞他的吧，眼里帶著一股興奮。爹爹吼道，“想跟我學(xué)劍嗎？想不再受欺壓嗎？去吧！這把劍送給你，拿著它便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爹爹回到茶樓上，當(dāng)晚就向唐伯伯告辭，連夜便帶我去了碼頭。當(dāng)我坐在船上時，便問爹爹：“爹爹，你不是說要收那個小乞丐為徒嗎，為什么我們不等等他呢？”爹爹笑了笑哄著我說：“爹爹交給他了一個的任務(wù)，他完成了，爹爹就帶他回宮?！?p> 我當(dāng)時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月上中宵，我自小便特別暈船所以很難入睡，爹爹似乎也沒有睡意，我們便待在船篷中，爹爹給我講了很多江湖大俠的故事。聽著聽著，忽然我覺得船身搖晃了一下，又聽著外面似乎有嘩嘩的聲音。
我驚了一下對著爹爹說，“爹爹，是不是這湖中有什么水怪？”爹爹微笑摸了摸我的頭，說道：“火兒不怕，有爹爹在這里保護火兒呢?！蔽尹c點頭，聽話的坐了下來。
一會兒，我們眼前便站著那個小乞丐，他渾身濕漉漉的，臉上掛著許多的青紫於傷，手里還緊緊的攥著爹爹送給她的那把長劍，劍身上還隱隱約約的能看到血跡。我那時想，他肯定是又在哪兒受了欺負吧？不過爹爹似乎很滿意他的表現(xiàn)。
當(dāng)晚我悄悄地問過他，為何來的這么晚，他盯了我一眼，沒出聲。
回到純陽宮后，爹爹便收了他做徒弟，自此我便和他一同跟隨爹爹學(xué)習(xí)劍術(shù)。只是爹爹一向管教他比我嚴厲，而他也是個木頭，受了傷從不肯吭一聲。爹爹總是說他天賦異稟，天生就是習(xí)劍的天才。而他更是僅僅在十三歲的時候就悟出了劍意。師祖常說，他是純陽宮多年以以來的不世天才。
那年他十五歲，我十歲。爹爹竟然讓他獨自一人下山歷練，當(dāng)時的他身無分文，就自己這么一個人下了山。在那一年里，江湖上漸漸有了他的名氣。一年之后他回來了，還是一如他離開時，一人一劍。我再看到他時，發(fā)現(xiàn)他的人更冷了，冷得能讓人感受到他的眼中止不住的散發(fā)出寒意。
不過幸好他看到我和爹爹是會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后來我成年了，爹爹還多次驕傲地說起當(dāng)時收之軒為徒的事。那時的我才知道，當(dāng)時爹爹收他為徒的考驗竟然是，那兩個曾經(jīng)欺辱過他的人。我萬萬沒想到當(dāng)時的他竟然親自殺了那兩個時常欺負他的大乞丐，當(dāng)時他還那樣小，甚至還夠不到那兩個大乞丐的胸口。
在自小的相處之中我漸漸喜歡上了他，直到成年，我便去求爹爹將我嫁給他，可是爹爹從來不肯。我不明白的是，他是爹爹最為得意的徒弟，而我是爹爹最親的女兒，我們該是十分般配才對。
“你可知道為何他的劍能那樣的快？”江火從回憶中走出來，問李四。李四想了想，說了四個字：“心無掛礙?！苯鹇犃诉@四個字后突兀的大笑，“哈哈哈哈……是啊，是心無掛礙，要知道之軒他從來修的就是無情劍意”轉(zhuǎn)而又低聲說著，似是領(lǐng)悟，又似是懊悔。
李四看著江火這般，不曾言語，只是嘆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而江火又繼續(xù)說著他與凌志軒的故事。
可爹爹對我說，之軒他，是這純陽宮的天才，是這純陽宮的希望。他，是劍，是一把絕世好劍，他該為劍而生。而我若嫁給他，便是讓他的劍再也快不起來。我，會銹蝕他的劍。
當(dāng)時的我一心只想與他在一起，聽不進這話。還讓之軒帶我離開?；蛟S之軒他太孤獨了，所以不肯放棄我，放棄這一絲絲的溫暖。
我們一路逃到蜀國，在一條小河邊過了一段安逸舒適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長，后來有許多人不斷的追殺我們，一天兩天……十天，剛開始之軒他對付那些人完全沒有問題，可是那天又很多人聯(lián)合追殺我們。
其中有個女子見他們不敵之軒，便放出毒箭，我看著毒箭向著之軒射過去，而之軒身負重傷當(dāng)時正與他人纏斗，眼見躲避不及，我沖了上去，替他擋下了這一箭，后來他見我中箭，便發(fā)了狂，殺盡了那些人，
之軒也受了傷為了我的安全著想，將我托給了一個農(nóng)家照料。
結(jié)果第二天那些人就找到了我，他們殺掉了村子里的所有人。之后還活捉了我，廢了我的武功，借此來要挾之軒露面。之軒與他們奮力廝殺，救出了我，而他也沒了了一只眼睛。
而后爹爹與眾弟子找到了我們，將我們護送了回去?；氐郊冴枌m后，爹爹與他找盡了辦法想解我身上之毒，可我當(dāng)時懷了志林，我拼死也要保住這個孩子，一生了他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識，而今二十年過去了，我醒了知曉爹爹早已一離世，而如今之軒他也不在了……
江火開始痛哭，直到哭到無力流淚。
人生大悲，莫過于此。
李四勸道道，“凌夫人，你且安心將病養(yǎng)好，別忘了你還有志林”江火聽了李四的話，“說道，我知曉先生能將我的病治好，但我心已死，活著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叫志林看了也是傷心。我已經(jīng)拖累了之軒，害得他到如此地步?，F(xiàn)在不能連累了志林，志林那兒，還勞先生看著他……”
江火靠著墻釋然的笑了笑，說道“我這一睡就是二十年，連他死都未能見他一面。如今的我只想去見之軒，回到我們共同生活過的小河邊，看炊煙裊裊升起?；氐侥悄昊ㄊ?，燈火如晝。在人群中我看著他，他看著我。多么想時光便停留在那一刻……”
說著說著李四竟然見著江火的手垂了下來。李四連忙上前查看，發(fā)覺江火臉上帶著微笑，卻沒了氣息。李四知道江火想必也是清楚的自己的身子本就熬了多年，若是平心靜氣，還有藥可醫(yī)，可一心求死之人怎么也攔不住。
李四臨走前替江火拂開了窗，好叫這個癡情的女子，能看見她想看見的人。
人生有多少選擇，但是總有人走上一條絕路。有的人為了情愛而生，有的人為了利益，有的人為了一展心中抱負，有的人是為了權(quán)利。李四的那一條路何嘗不是如此。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