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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夏草靜陽光

番外篇—木村奶奶自白篇

安如夏草靜陽光 錫安山的蘋果 4946 2017-09-04 12:09:42

  我有罪。

  而且罪孽深重,以至于我多次祈禱上帝,不奢求他的原諒,只奢求如果在另外一個世界,如果遇到了她和他,能否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當面說聲:對不起。

  如果時光可以倒轉(zhuǎn),我寧愿一切可以重來。

  十六歲那年,我跟著父親來到了中國東北HLJ。那時RB剛剛占領東北,有很多共產(chǎn)黨和游擊隊在反抗斗爭,因此每天都在戰(zhàn)火硝煙中。父親是上校司令,受天皇指示,必須要來中國,我執(zhí)意要跟著父親來,開始父親不同意:女孩子家家,到中國太危險,可是我不聽,父親拗不過我,最后還是同意了。

  可是,他始終都不明白,放著優(yōu)越的環(huán)境和舒服的學校不去,為什么要來中國,其實我很想告訴他,因為一個男孩子:木村秀中。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RB我的家中,那天我們家舉行晚宴,他父親是我父親的部下,自然要來參加。我從小不喜歡人多,人一多我就煩躁,以至于整個晚上我都在煩躁中度過。當我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出去,在花園里的時候,我遇到了他,他也一個人靜靜的站在花園邊,手里拿著一臺新款的照相機,在拍著月亮。

  朦朧的月光中,微風輕輕拂過,房間里的觥籌交錯,歡聲笑語,霎時間都安靜了下來,那一刻,我只看到一個俊朗的少年,在月光柔和的光中,仰起頭,瞇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月光的映襯下,仿佛薄薄的蟬翼做成的小扇子,在忽閃忽閃的扇動著。迎著月光,他在淺淺的微笑,兩頰旁的酒窩似乎都在散發(fā)著濃濃的笑意。

  我就站在離他兩米遠的距離,而他卻一直專注地在看著月光,沒有看到我。我的存在仿佛空氣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門開了,一個中校大聲喊著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轉(zhuǎn)身要進去,就在他轉(zhuǎn)身的一剎那,他看到了我,咧開嘴笑了一下,就跑進去了。

  我不知道那天夜晚的事情他是否還記得,但我始終記得他對我笑的時候,我看到了萬丈光芒,晃得我眼睛都睜不開,心里忽然感覺,有一扇門也在悄悄地打開一個縫隙,一陣風吹了進去,很甜蜜。

  后來他父親常來家中見我父親,向父親匯報工作,每一次,我都會偷偷地看一下,他有沒有來,但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后來在我在門外聽到了,他在向我父親請示,可否帶著兒子一起,父親同意了。

  我的心瞬間跌落到了低谷。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是每當閉上眼睛,我的腦海里總是會閃現(xiàn)出月光下他的身影,揮之不去。

  沒過多久,父親突然收到了上面的命令,也要前往中國東北坐鎮(zhèn)。當父親在飯桌上,默默地抽了兩根煙后神情凝重的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一方面,我不希望他去,因為我知道那邊在打仗,很危險;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在想,我也可以跟著去,那樣就可以見到他了。

  終于還是,我去見他了。

  我們住在了保護區(qū)的一個四合院內(nèi),每天都能清楚的聽到外面不時傳來槍聲和炮火聲。父親來的時候,對我就提了一個要求:任何時候出去必須要經(jīng)過他的同意。事實上,我到達中國后的一個月里,都沒有出去過,因為他一直都沒有同意。

  我每天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窗邊,早上看著他走出門,身上斜挎著一個帆布袋的背包,手里握著相機,臉上不時還帶著微笑,晚上依然等著他回來,還是一樣斜挎著一個背包,手里握著相機,那臺相機是他的寶貝。

  后來,我才知道,他來中國是為了拍照,他讀了很多關于中國的書,他非常喜歡中國,他想拍一些中國的風景照回去。

  終于有一天,我按耐不住了,早上他父親和我父親一起走了之后,我就等在了四合院的大門口,等他出來。當他推開門,看到門口的我時,有些驚訝。我說我想和你一起出去看看,他當即搖頭不同意。后來在我的軟磨硬泡下,他終于點頭答應了?;氐椒块g,找了頂他自己的帽子,還有他的外套,給我穿上,他說讓我打扮的像個男孩子,走在街上才安全。

  我一路跟著他,街上人很少,一片蕭瑟。唯獨很多RB官兵都持槍在不停的巡邏,耳邊仍不時傳來炮火聲,我拽著他的衣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來到了一個教堂,后來我才知道,那是著名的索菲亞大教堂,他每天都來這里做義工。

  我好奇地打量著每一個角落,這個教堂很大,跟RB見過的不一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教堂。他陪我轉(zhuǎn)了轉(zhuǎn),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我想他一定是很熟悉這個地方了。

  漸漸地,忽然感覺炮火聲和槍聲越來越近,不時聽到了人們的哭喊聲,慘烈的刺耳,教堂的人的神色也開始緊張起來。

  忽然,“砰”的一聲,我感覺到一陣狂風吹來,我轉(zhuǎn)過身,看到教堂的大門打開了,明晃晃的陽光照了進來,緊接著我看到了一群RB官兵,手持刺刀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見到一個人就刺一個,眼見著一個人在我的眼前,鮮血噴涌而出,倒在了地上。

  我愣在了那里,無法動彈,忽然我被人拉著瘋狂的向里面跑,是秀中在拉著我。我回過神來,對他說,我們是RB人,他們應該不會殺我們吧。

  他一邊忙著帶著我狂奔,一邊說道:“他們才不會管這些呢!”

  我頓時一身冷汗,跟著他跑。

  后面不斷傳來槍聲,尖叫聲,哭聲,場面混亂一團。

  我們跑到了教堂的后面,卻發(fā)現(xiàn)后面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就在我們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一把力量拉了我一下,我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原來我和秀中被拉入了一個暗室,只聽見一個女孩“噓”的一聲,我們都沒有說話,屏住了呼吸,靜靜地聽著外面的聲音。

  緊接著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砹藥讉€RB官兵的靴子的腳步聲,他們口中罵著臟話,似乎還聽見兩個人在哈哈大笑,而暗室里的我們一動也不敢動,彼此似乎都能聽到呼吸吹在汗毛上的聲音。

  幾分鐘后,聲音漸漸越來越小,似乎一陣龍卷風席卷過后,又恢復了之前的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那女孩輕輕推開門,露出了一個小的縫隙,一束微弱的光照了進來,她左右都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后,才推開門,叫我們一起走了出來。

  這時,我才看清她的模樣,清秀淡雅,十六七歲,扎著兩個麻花辮,兩個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臉上微微有些紅暈,不停的呼氣吸氣,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驚險中走出來。

  他和秀中說話,說的是中文,我不知道他們在講什么,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們也是第一次見面。

  那天,當我們躡手躡腳地從教堂里走出去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了那么多—死人,有男有女,還有幾歲的孩子和剛出生的嬰孩,教堂里鮮血橫流,當我們看不到一絲活的氣息的時候,我們才知道,我們是RB那次突襲掃蕩的唯有的三個幸存者。

  那次回去后,他的父親和他都被我父親狠狠的罵了一頓,他一句話也沒有說,絲毫沒有說起是我要出去,連累了他,他只是一聲不響的站在父親的身邊,被我的父親罵,足足罵了兩個鐘頭。

  后來他們回去了,我聽到了他們家噼里啪啦的聲音,我聽到了他的哭聲,我知道,他因為我挨打了。

  那一晚,我夜不能寐,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起來,坐在窗邊,等著他出來,好久,他才慢騰騰地推開了門,眼睛似乎有些紅腫,我看到他走路不是很方便,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四合院,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以后,我再也不敢讓他帶我出去了,我只能守候在窗口,默默地看著他走出去,傍晚在回來。

  冬天到了,紛紛揚揚的雪花飄了下來,鵝毛一般,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雪,天氣一夜之間冷了起來。

  清晨,外面積滿了雪,我看到他依然穿著之前的衣服走出了門,那一刻,我忽然想做點什么,于是我開始了打毛衣。

  半個月后,我的毛衣打好了,我很想當面給他,可是出于少女的羞澀,我想還是給他放在房間吧,于是我第一次走進了他的房間,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就開了。

  我走了進去,令我驚訝的是滿屋子都是照片,墻上桌上都貼著照片,我像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新奇的看著每一張照片,在他的眼中,世界真的好美,很多都是風景照,當我看到他床頭時,我看到了一個女孩的身影,正是那次我們在教堂遇險救了我們的那個女孩。

  床頭的四周都是她的照片,正對著枕頭上方的天花板上也掛著她的照片,每一張都很美,清新可愛,有些是她的背影,有些是她的正面的照片,但沒有一張是正對著鏡頭的,我想這應該是他偷拍的吧。

  頓時心里一股酸酸的感覺,瞬間彌漫到了整個胸腔,上升到了頭部,眼睛突然濕潤了起來,有種委屈想哭的感覺。

  我放下毛衣,捂著臉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晚上,我看到他回來了。第二天,再看他時,依然還是穿著原來的衣服,并沒有穿我為他打的毛衣,我想晚上他回來我要告訴他那是我專門為他打的毛衣,是我第一次為了一個男孩子打毛衣,是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打的毛衣。

  可是,那天下午,他回來的很早,當我看見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突然欣喜若狂,剛想穿上鞋去跟他說,可是緊接著另一個身影,讓我興奮地心情瞬間跌落到了低谷,是教堂的那個女孩。

  他們兩個一路說笑著走進了他的房間,我怔怔的坐在窗邊,依稀能聽到不時傳來兩個人的笑聲。每一個笑聲的音符都像鐵錘一樣,砸在了我的胸口上,很痛,痛到我整個人都已精神麻木。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兩個走出了房間,我看到他主動牽起了她的手,一起走出了四合院。我看到他和她的脖子上都帶著一個明晃晃的十字架項鏈,閃的我眼淚直流。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晚了一步。

  后來,我知道那個女孩姓安,叫安心嵐,父母被RB兵殺害了,她是個孤兒,她一直生活在教堂里,難怪她對教堂的暗室是非常熟悉的。

  再后來,木村秀中就搬出去了,搬到哪里,我也不知道,只剩下他的父親還居住在四合院里。

  一九四五年,外面的炮火聲越來越重,似乎每天都離我越來越近,我夜里經(jīng)常被槍聲驚醒。父親的神情也越來越凝重,脾氣越來越不好,每次都聽見他在大聲的訓斥著秀中的父親。終于在六月的一天,父親收到上級指示,帶著我在夜里離開了中國,回到了RB。

  秀中的父親還堅守在中國,顯然敗局已定,可是沒有上級的命令,他必須還要堅守在那里,這時我突然想到了秀中,他是否還好?他在中國是否安全?

  此時的RB國內(nèi),不知哪里傳來的照片,很多都是RB官兵屠殺中國平民百姓的血腥照片,在RB也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正義的RB人紛紛站出來,反對這次侵略戰(zhàn)爭,讓已成敗局的RB官兵處在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后來上面開始嚴查照片的來源,最終查到了一個人,讓我大跌眼鏡,是木村秀中!

  我在客廳里,清楚地聽到了父親的怒吼,讓他們永遠都留在中國,不要回來,而且還要接受更嚴重的處罰。

  我頓時擔心起來,我等在書房外面,直到父親出來,當他看到我淚流滿面的時候,愣在了那里,我告訴他我喜歡木村秀中,我希望他能回來。

  此時的父親,更是驚怔在那里,一時無法反應和吸收過來。

  后來,在父親的幫助下,秀中和他的父親回到了RB。

  下了飛機的當天,他們就來到了我家,父親專門叫我出去。當著他父親的面,我父親說,如果秀中愿意和我結婚,那么他們將免去責任,從此依然過自由幸福的生活。

  他的父親唯有這一次沒有馬上答應下來,看著身旁的秀中,秀中硬挺挺地站在那里,好久都沒有說話,整個房間都陷入了靜默中。

  后來,我看到他含淚點頭,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我一眼。

  第二天,我們就在RB的教堂舉辦了簡單的婚禮。

  婚后,他從來沒有找過我,我們?nèi)匀环珠_睡,我睡床上,他睡沙發(fā)。父親知道后,大發(fā)雷霆,后來不知道他從哪里知道的消息,知道秀中已經(jīng)和安心嵐私定終身了。

  眼看著RB官兵一波一波的回來,父親突然給最后一波官兵下了命令,讓他們務必找到安心嵐,當然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秀中并不知道。

  可是隨著時間的加緊,前方傳來的消息是,他們把整個哈爾濱城都搜索了一遍,并沒有找到這個叫安心嵐的女孩。

  秀中依然對我不冷不熱,每天都偷偷地拿出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不停的嘆息,時不時還在流淚,我看到后,我的心也在滴血,為什么你的眼中就沒有我呢?我在心里聲嘶力竭地吶喊到,而他卻根本聽不到。

  父親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一天夜里,我猶豫了很久,終于走進了父親的書房,我說我知道安心嵐在哪里。

  果然,第二天所有的RB官兵瘋了一樣沖進了索菲亞大教堂,他們果真在暗室中找到了安心嵐。據(jù)后來回來的士兵告訴我,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還帶著一個孩子,她推開士兵拼命地跑,轉(zhuǎn)到了一個胡同的位置,士兵們就只看到了她,孩子找不到了,再后來就是血腥的場面,血腥到后來,以至于我經(jīng)常做噩夢,夢到她血淋淋的樣子,多少次,我在夢中驚醒。

  秀中始終不知道安心嵐的死訊,我知道他不停的寫信,可是又寄不出去,每次寫完,就順手燒掉了。后來,我和秀中有了一郎,木村一郎。

  后來秀中再也沒有提起安心嵐,似乎這是一個在他心底的一個秘密,他一直以為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直到當一郎帶著惠子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時,那天晚上秀中喝得酩酊大醉,哭了說了很多中國話,我聽不懂,但那是我見過他最傷心的時候了……

  多少年后,我依然記得教堂里她的模樣,多年后,我也依然記得那晚他哭的模樣。我想如果上帝你能給我一次機會,能否讓我說一聲:對不起……

  我也將此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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