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榮寵

　　“順產(chǎn)安全嗎？不用剖腹產(chǎn)嗎？”麗塔顯得憂心忡忡，她雖從未為人母，卻見多了女子生產(chǎn)的艱險，知曉生產(chǎn)的痛苦，因而也無比擔心狄奧多拉。

　　“當然是順產(chǎn)，為什么要剖腹產(chǎn)，亞歷山大的女人們順產(chǎn)了四百年，到五百年就要改變傳統(tǒng)么？有御醫(yī)在宮里看著，也有最先進的醫(yī)療設備和環(huán)境，這就足夠了?！焙嗬莻鹘y(tǒng)的維護者，在很多方面都是有名的守舊派，圣迪歐斯教也主張女性應該順產(chǎn)，虔誠的他自然對此無比推崇。當年克勞狄亞皇后堅持無痛分娩和剖腹產(chǎn)讓他耿耿于懷，如今在孫輩出生的事上他終于可以做一次主了。

　　亞歷山大的貴族至少有半數(shù)認同太上皇這些“維護傳統(tǒng)”的主張，哪怕是貴族女性本人也不是都愿意使用無痛分娩技術(shù)。相較這些維護糟粕的貴族，亞歷山大民間尤以市民對無痛分娩技術(shù)和剖腹產(chǎn)技術(shù)極其推崇，結(jié)果就是市民的安產(chǎn)率高于貴族。不過這些先進技術(shù)帶來的也不全是正面影響，在《反性別歧視法》五年前最后一次改訂明令禁止在胎兒出生前進行性別檢查之前，不論貴族還是市民，只要經(jīng)濟條件允許，進行測定胎兒性別檢查者大有人在，因為不想要女兒而作出錯誤決定，選擇終止妊娠的父母也不在少數(shù)，一度造成出生人口的性別比例失衡。當時下議院的改訂提議一直卡著通不過，提議的兩位議員遭到反對者惡性示威。最要命的是亨利皇帝對這個議案不是很感冒，好在威廉皇儲站在兩位議員一邊公開支持議案，且強力的輿論優(yōu)勢影響了一些搖擺不定議員的想法，改訂提議最后才通過。且就算改訂提議通過，人的想法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改變，比如太上皇雖然不會也不能讓已故的卡蘿拉皇儲太妃接受胎兒性別的檢查，但卻吩咐御醫(yī)通過卡蘿拉的飲食習慣之類做了一個大致判斷。不過最終判斷結(jié)果有誤，亨利雖不至于炒那個御醫(yī)的魷魚，但在狄奧多拉這一次他也不會再信任并聽取那個御醫(yī)的意見。

　　“陛下，我相信皇后陛下一定會為帝國生下健康的繼承人?！边@時候有資格這樣說話的，只有亞歷山大的現(xiàn)任宮相弗蘭克·佩恩。

　　佩恩家族同金家族一樣崛起不久，可能長些，大概一百年，但這點時間在魁首貴族們面前尚不夠看。與金家族相同的是他們也是有權(quán)缺地位的典型，但因為是文職，與人打交道多又積極融入貴族，佩恩一家的處境遠好于未褪盡鄉(xiāng)紳習氣的金家族。他們家世襲的并非爵位，而是掌握大權(quán)的宮相一職。由佩恩一族的人充當宮相，是自“拓土女帝”克里斯蒂娜時代傳下的傳統(tǒng)，第一個擔任此職的佩恩正是“拓土女帝”的近臣。

　　“得了，弗蘭克，你和阿爾伯特之間的那些事朕會不清楚嗎？”弗蘭克·佩恩在聽到太上皇這么說的時候稍稍尷尬了一下，但也只有那一瞬而已。雖然佩恩與金一文一武皆是亨利時候的重臣，但兩家不對付也是由來已久。不過佩恩要是連在太上皇面前對即將生下皇子或公主的敵人之女送上面子上祝福的眼色與城府都沒有，也就罔于被人稱一聲“權(quán)心常青樹”了。遺憾的是弗蘭克·佩恩沒有女兒，他只有一個名為弗朗西斯的兒子，否則皇后會姓佩恩也說不定。

　　與此同時，阿爾費雷德人正在接見克里斯頓公國的使臣?；屎笠置渲H這看起來不正常，但這位大使的來頭絕對當?shù)闷鸢栙M雷德這樣行事。這位大使在克里斯頓使團中雖只是副使，他卻有名叫弗雷姬亞·克勞狄麗亞·彭德拉根·塞壬的后臺。這位女士就是亞歷山大的公主，克里斯頓的公爵夫人或者說王后（克里斯頓是公國，但卻有稱帝的實力，因此各國折中待之以王禮。），也是亞歷山大太上皇的女兒，皇帝的唯一妹妹。

　　“朕很高興弗蕊，朕唯一的妹妹有了子嗣?！?p>　　“謝謝陛下的仁慈，公爵夫人因為懷孕，為防輻射不能使用投影和您親自對話，萬分抱歉?！?p>　　“沒有什么，那么，閣下的來意……”。

　　“陛下，公爵夫人讓臣提醒您‘不要忘記三人的誓言，這是在圣迪歐斯見證立下的神圣約定，不可違背?！备笔故窃鳜F(xiàn)公爵夫人的近臣，因而面對亞歷山大的皇帝絲毫不顯弱勢。

　　“大使閣下。”阿爾費雷德屈起食指，敲敲座椅的扶手，“弗蕊多慮了，你回去告訴她，朕明白，或者說，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是?！贝笫沟玫搅藵M意的答案，行禮退出，迎面撞上身著套裝的侍從。

　　“陛下?！笔虖莫q豫是否該開口。

　　“說下去?！卑栙M雷德命令道。

　　“It's her，It's her!”侍從接連重復了兩遍。

　　阿爾費雷德立即站起，越過大使和侍從，快步走向狄奧多拉所在的房間。他遠遠地看見亨利站在門外，麗塔不見蹤影，想必是指揮收拾產(chǎn)后局面了。

　　“陛下?！睓?quán)力是最好的催化劑，和阿爾費雷德這塊本身就不算太差的化學物質(zhì)產(chǎn)生劇烈反應后重生為強力藥劑。不過短短幾月之隔，再見到父親時，他已不會太沉不住氣。

　　“嗯，克里斯汀·狄奧多利亞非?？蓯??！毕乳_口的是太上皇。

　　“陛下說得沒錯，弗里德娜·克勞狄利亞一定很可愛，因為她是朕的女兒。”

　　“昵稱是克里斯，感謝上天送來這個天使，朕的孫女將來一定……?！?p>　　“弗里德娜?！卑栙M雷德道。

　　“克里斯汀。”亨利毫不退讓。

　　“狄奧多拉陛下才是母親，交給母親決定不是更好嗎？”麗塔嘆了口氣，以她的身份按理是沒有資格參與到公主名字的討論的，但是佩恩那個老滑頭才不會在這種時候冒著得罪太上皇或皇帝之一的危險出言解圍，所以只能由她來調(diào)停這針鋒相對的父子兩。

　　“克里斯?。　薄案ダ锏履?！”亞歷山大的兩代皇帝進入房間時仍在爭執(zhí)。

　　“克里斯汀·狄奧多利亞?！钡見W多拉表態(tài)道，這個時候的她實在沒有多少力氣去思考，她選擇這個名字只是因為克勞狄亞已經(jīng)被弗蕾姬亞用過了。

　　“看看你自己的女兒，她簡直就是天使，圣迪歐斯保佑克里斯?！丙愃脵C將新生兒塞進母親的懷中。

　　“陛下，原定皇子出生的慶祝典禮是否要取消，將鳴禮炮改為四十九響？”

　　弗蘭克·佩恩湊上來，老對頭家的女兒生下公主而非皇子，對他而言是一種幸運，他當然要趁這個時候給金家族一個不愉快。

　　“不必。”沒想到阿爾費雷德立刻駁回了他的意見，“仍是六十四響。”

　　“陛下？”佩恩以為阿爾費雷德不甚愉快。

　　“朕很高興，亞歷山大皇室已經(jīng)太久沒有新生命降生了，前幾個月是威廉里奧，現(xiàn)在又是……克里斯汀。”佩恩心里咯噔一下，為什么要提威廉里奧？對這類事情很敏感的宮相立刻聯(lián)想到幾個先例，難道阿爾費雷德打算讓女兒和侄子聯(lián)姻以合并繼承權(quán)？

　　“還有?！卑栙M雷德的聲音將神游天外的佩恩召回，“賜封蜜耶·金為中哈默爾恩女子爵，即哈默爾恩伯爵領地五分之一的領土主人，獎勵她作為女官隨侍照顧皇后的功勞。萊昂納多·金為哈默爾恩·肖恩男爵，犒勞他多年來統(tǒng)領海軍陸戰(zhàn)隊的功勞。把亞歷山大第二大的城市，陪都多歇米城封作克里斯汀的封地，她的主頭銜為亞歷山大—多歇米公主！”

　　子爵和男爵的爵位看起來很小，但亞歷山大在封爵上并不大方，連皇帝的岳父都不過是個伯爵。佩恩家勤勉為相近百年，就因為沒有軍功，索性連爵位都沒有。雖然這兩個封爵是分哈默爾恩的土地，但爵位是可以世襲且有補貼的，而且也只有有爵位的貴族家庭的家族成員，才有資格進入亞歷山大的上議院成為議員。至于多歇米城，是亞歷山大曾經(jīng)水患時期不得不從港口城市威廉明娜堡遷都而建立的臨時都城，在回遷之后依舊是亞歷山大第二大城市和最大的內(nèi)地平原城市，一般封給亞歷山大皇室的次子或者長女/獨女。

　　“還不快去？”阿爾費雷德催促佩恩。

　　“是，陛下?！迸宥髌鹕?，他該有打算了，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家族。幸好這胎是女兒，如果真讓狄奧多拉生出兒子，奪得了亞歷山大的皇位繼承權(quán)，那佩恩可就……

　　無論佩恩如何，剛出生的小公主，皇后以及金家族都無比慶幸。原本以為沒有生下男孩，阿爾費雷德會不悅，沒想到他將原有慶典的規(guī)模擴大，原以為亨利會不悅，不料太上皇竟然以他的養(yǎng)母克里斯蒂娜一世之名來命名小公主，更想不到的是皇室的慷慨封爵。因而在所有人看來，不論狄奧多拉還是金，都已是榮龐無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