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血
茶棚老板三步并作兩步,也不撿那落在地上的折扇,正正攔在鐵谷面前,見這小公子雖是粉面朱唇,卻渾身戾氣,憋著一股子狠勁兒,無處可泄的模樣。他忙將攔起的手放下,陪著笑道:“哎喲,小老兒瞧公子這風塵仆仆、滿面汗水的,這周圍的鋪子也都關了門,您看您要不要到我這小棚子里歇歇腳,喝口茶?”
鐵谷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不耐煩的揮揮手向前。
茶棚老板眼珠一轉,偏頭往后邊看邊道:“你這丫頭,這是又闖什么禍了?整日里不好好在家里待著!”他這么說著,又走上前去,旁若無人的去牽玉幼清的手。
兩個仆從一臉茫然,清冷月華淡淡灑下,映出茶棚老板粗糙的滿布皺紋的手,冷月寒涼,他的手未到,她已從心底感受到融融暖意,貼著心一層一層蔓延開,將她包裹,而她,卻只能在這樣的時刻選擇微微后撤,眸中晶亮,她微微搖了搖頭,想要開口說些什么,驀然一道血線沖天而起,灑在她的臉上,落入她的眸里,她下意識閉上眼,天地將暗那一霎,一段長圓的物什砰然落地。
遲來的慘呼瞬息之間充斥在她腦中,然而卻只是短促一聲便戛然,似乎又是一道什么灑落她滿身,和著微風里愈發(fā)濃厚的血腥味和更加沉重的落地聲響,她的心徹底沉落,臉上滴滴溫熱滑過,卻燙的她刀割般的疼。
“礙事,浪費時間!”鐵谷淡淡瞄了眼手中長劍,考慮不過一秒,撒手扔在了地上那具十秒鐘前還在賠著笑,現(xiàn)在無聲無息的尸體旁。
他們不容抗拒的再次押著她走,她拼命掙扎著回頭,被鮮紅糊住的眼眸緊緊盯著地上,血泊里身首分離的他笑容可掬的模樣似乎還在眼前,她忽然瘋狂掙扎,歇斯底里的對著鐵谷的背影吼:“你把我放了!你有什么沖我來!你個王八蛋!我不光要捏爆你的蛋,我還要捏爆你的頭!你個沒本事的東西!”
鐵谷忽然回頭,登登登走到她面前,唬得她霎時閉了嘴,他伸手,狀似憐惜的,輕輕擦著她臉上血漬,“你有本事?”
冷冷一言,玉幼清心又沉了沉,沒本事,是她沒本事,才累得這么多人因她而亡,這一世浮華里的三千凡人如海市蜃樓似實若虛,一點一點消失、崩塌,她自信,自信過了頭,她在她的時代混得風生水起,卻在這異世寸步難行。
“滾!”她忽然又似發(fā)了瘋般鬧起來,“人在做,天在看,無遮無攔!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我也不會等以后,我是玉慎兒!我要你碎成肉泥,拿去喂狗吃!”
鐵谷猛地后撤,心煩意亂的左右看了看,一揮手指揮著兩名仆從將玉幼清拉到小巷里,就地取材,撿了地上麻繩將她綁住,又抓著麻袋往她身上套。
一刻鐘后。
衛(wèi)尋慢慢悠悠在長街之上逛著,衛(wèi)府就在眼前,他腳步又慢了慢。今夜有月無星,他拖著寬大長袖解開衛(wèi)雀替他束好的領口,略帶倦意的打了個呵欠。不知誰家閨中小姐雅興十足,在這幽幽長夜下拂一曲《玉妃引》,柔軟喃喃低語卻破壞了這凌寒傲雪的琴音。
“玉妃引,玉……”他喃喃低語,“玉,玉慎兒?!彼诡^勾起一笑,鼻尖忽而傳來一縷酒香,醇厚濃烈,他循著那酒香回頭,一張俊俏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那雙靈動的眸子往下落了落,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而紅了臉,匆匆低下頭,舉起一壇子酒擋在面前。
衛(wèi)尋接過酒壇躬身行禮,“長公主?!?p> 納蘭熙慈見他如是見外,面上有些不高興,撇撇嘴,按捺下心中不悅,道:“表哥,明日那絎國來使就要到了?!?p> 衛(wèi)尋挑眉,揭開酒壇上的紅蓋,低頭嗅了嗅酒香,笑著對納蘭熙慈道:“長公主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 納蘭熙慈跨前一步,靈動的眸子在月光下愈發(fā)的亮,她扒下酒壇,閃著希冀的目光盯著衛(wèi)尋,“當真?”
“長公主不必擔憂,絎國地小勢弱,不足為懼,即便是為求娶長公主而來,皇上定不會舍得將我們大齊最尊貴的公主嫁過去,何況,姑姑也不肯?!毙l(wèi)尋繞開納蘭熙慈的手,仰脖就著酒壇就灌了一口。
“那……表哥你呢?”納蘭熙慈忽然扭扭捏捏聲若蚊吟的問。
“啊?”衛(wèi)尋放下酒壇,咕嘟咕嘟的咽著這烈酒,入喉火辣辣的,暖胃。
納蘭熙慈噘嘴看著他,真不知他是真沒聽見還是假沒聽見,她從懷里掏出一塊衛(wèi)府令牌,一把塞到衛(wèi)尋懷里,衛(wèi)尋騰出一只手手忙腳亂接了,聽她道:“過幾日我就搬入長公主府,可聽說表哥你在城外一座山上另建了別院,這令牌還你,放我這兒也沒什么用處了。”
衛(wèi)尋細細瞧了眼偏頭的納蘭熙慈,忽然放柔了聲音,“我每日都要上早朝,常在宮中伴君側,長公主說說,我哪兒有時間住到城外?這令牌啊……”令牌?他視線忽然落在手中黑色令牌上,眼前閃過那小巷中掙扎女子腰間一抹黑,他心中一震,險些掉落手中酒壇。
“表哥,你怎么了?”
衛(wèi)尋回神,少頃,他勾起他那標志性魅惑的笑來,“夜深了,”他側身,“我親自送長公主回府?!?p> 納蘭熙慈慢慢走在前頭,衛(wèi)尋跟在納蘭熙慈身后。
他朝著鐵府方向看了看,今夜宮中,是她執(zhí)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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