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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色長歌

第十三章 襄王

玉色長歌 沈陸 7627 2017-07-07 20:25:02

  第十三章·襄王

  古人有百步穿楊,哦,如今玉幼清也算是古人了,她拉滿弓弦,對準(zhǔn)院門頂上擺著的一只蘋果,慢慢后退了幾步。

  “小姐小姐!”

  院門猛然被推開,大紅色小小蘋果瞬間落下,伴隨著尖銳的鳴鏑聲,剎那碎成兩半砸在一腳院門外一腳院門內(nèi)的擁蕊頭上,她傻在當(dāng)場,愣愣瞧了眼地上的蘋果,又回頭盯了遠處釘在樹上且尾羽仍輕顫不止的一支長箭半晌,才緩過神,后知后覺的皺起眉頭,一泡淚水滴溜溜含在眸里打著轉(zhuǎn)兒,雨未落下已聽雷聲大作,“啊……”擁蕊哀怨的看著玉幼清開始大哭。

  罪魁禍?zhǔn)子裼浊逶缫蚜?xí)慣了擁蕊這小丫頭雨點小雷聲大的作風(fēng),興不起什么風(fēng)浪。她若無其事的從箭筒里抽出一支白羽箭,緩緩拉起,慢慢對準(zhǔn)了院門口的擁蕊,小丫頭立時噤聲,乖乖的低著腦袋,又猛然揚起,剛想開口,已聽身后有人柔婉開口。

  “沒想到我們大齊第一淑女穿上戎裝,手握弓箭,竟如此英姿颯爽,一點不輸戰(zhàn)場兒郎?!蹦侨松彶捷p緩,微帶笑容而來,衣著瞧著低調(diào)而不失身份的華貴,分明比玉幼清大不了多少的年紀(jì),卻綰了婦人發(fā)髻,玉幼清不動聲色的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擁蕊,小丫頭立時極有眼力見的跑過去幫她收拾弓箭,小聲提醒:“襄王妃?!?p>  玉幼清立即換了燦爛笑顏迎上前去,先將禮節(jié)做足,才開口道:“王妃過獎了,慎兒不過是花拳繡腿,哪里能和戰(zhàn)場上廝殺的戰(zhàn)士們相比。”

  襄王妃姬嬈面上笑意不減,“是姐姐唐突了,妹妹萬不可介懷?!?p>  “大齊軍隊?wèi)?zhàn)功赫赫英勇無比,我一個弱質(zhì)女流自娛自樂還行,真刀真槍就慫了?!庇裼浊蹇跓o遮攔的說著,心中卻已翻了無數(shù)個白眼,又來一個話里有話沒事找茬的?女人心海底針,這位不是海底針,是洋底針了,一句不能和戰(zhàn)士比也能想到她可能誤會她的意思是說她粗野鄙陋,轉(zhuǎn)的彎也太多了,這要多說幾句不得累死,她趕緊把襄王妃往里屋讓,轉(zhuǎn)頭悄悄附在擁蕊耳側(cè)道:“不必上點心了,茶也涼些再上?!?p>  姬嬈上前幾步,出聲喚了身后一個侍女,那侍女牽著一個小女孩兒,姬嬈拉過小女孩兒的手,輕輕推到玉幼清面前,“快謝過你玉姨母?!?p>  小女孩兒乖巧的應(yīng)了一聲,雙手交疊擺在額頭,便跪拜了下去,聲音清脆若銀鈴般道:“連城謝玉姨母救命之恩!”

  玉幼清愕然看著眼前不過五六歲的小女孩兒,趕忙換了個方向,蹲下身去扶,“別別別!我可受不起,你快點起來,起來!”她拉起小女孩兒,女孩子抬起臉來,眉眼彎彎笑若月牙的瞧著她,她一怔,直覺這小姑娘面熟,隨即想起她便是昨夜大街上拉她衣服被她抱起的那個女娃娃!那襄王妃即是昨夜出手幫她解圍之人,昨夜馬車離得遠,玉幼清沒看太清馬車內(nèi)人的容顏。玉幼清瞧納蘭連城可愛模樣瞧得歡喜,一把抱起,捏著她小鼻子道:“什么救命之恩,我還沒謝你和你娘昨晚幫我解圍呢!”

  風(fēng)刷拉拉的過,樹葉上雨珠滴滴答答往下落,正砸了立于樹下的玉幼清滿頭,她下意識護住納蘭連城,跳著腳跑離大樹的范圍,兩人相視,咯咯地笑。

  侍女為姬嬈披上披風(fēng),小聲請示是否要給小郡主也穿上披風(fēng),姬嬈搖搖頭,面前這一幅畫太美,她不忍打破。玉慎兒雖不若傳聞中溫婉淑女,反而艷麗嬌媚,卻不失明朗天真,這女子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不自覺流露出的挑逗生香,自會叫天下眾生拜倒,男子迷醉,女子艷羨,她目中閃過一絲不忍,仿佛看到了什么太熟悉卻又太痛,卻似乎已經(jīng)遙遠。

  “王妃!”

  “娘!”

  兩聲喚將姬嬈的思緒從看似遙遠的時間線那頭拉扯回來,玉幼清和納蘭連城正連連向她招手,兩人臉上放著光彩,止不住的興奮,她順著兩人的手瞧過去,正瞧見滿樹的嫩黃,原是枇杷啊,不等她上前,玉幼清已抱著手舞足蹈的納蘭連城靠近了枇杷樹上伸出的一根離地稍近的枝椏。

  玉幼清托著納蘭連城屁股往上舉,納蘭連城晃晃悠悠的攀著那細細枝椏就要往上爬,玉幼清趕緊指揮。

  “右邊右邊,就是你的右手邊!”

  “哎呀你平時拿哪只手吃飯的?對了對了,那里幾顆特別大!”

  “小心小心!上面還有,你爬上去些,上面枝椏粗,不怕掉下來?!?p>  玉幼清剛一松手,身子被人猛地一扯,三兩個姬嬈的隨身侍女已將她擋在了身后,焦急地沖著爬在樹上的納蘭連城伸出手,緊張大呼:“小郡主快下來!”

  “小郡主使不得啊,萬一摔著怎么辦?”

  “小郡主快些跳下來,奴婢接著您!”

  “哎呀!郡主小心!萬一傷著哪里,奴婢可怎么跟王爺王妃交代!”

  侍女們七嘴八舌繞著枇杷樹急得團團轉(zhuǎn),納蘭連城卻越爬越高,咯咯笑著看了侍女們一眼,邊搖晃細些的枝椏,邊摘了粗枝上的枇杷往下扔,顆顆命中侍女們,玉幼清被擋在外圍,笑著對納蘭連城眨了眨眼睛。

  “咳咳!”姬嬈掏出手帕,低頭掩嘴,咳了兩聲。侍女們立時噤若寒蟬,一個個如獲大罪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讓開一條路,姬嬈在嘰嘰喳喳后的死寂中慢慢走向枇杷樹,對著攀得高高的納蘭連城招了招手,道:“連城,來,下來。”

  納蘭連城的小臉立即垮了下來,無聲的抵抗著娘親的命令。

  姬嬈倒也不惱,親自蹲下身拾起一個枇杷,也不嫌它因泥地濕軟而粘上了土漬和殘葉,就著手中錦帕擦了擦,纖纖玉手輕輕擦去污臟,慢慢剝開一層枇杷皮,如玉青蔥十指旋即染上些黑黑黃黃,她就當(dāng)沒看見般,咬了一口,滿滿汁水沿著她嘴角流下,她柔柔一聲贊:“連城親自摘得枇杷果真甜??煜聛韲L嘗?!?p>  玉幼清默默看著這一幕,笑意揚起,這個娘也是個通透的人,她輕輕撥開松松圍了一圈的侍女,道:“王妃,不好意思啊?!?p>  “連城自小被她父王捧在掌心,幼時日日抱著不肯松手,跌了摔了磕著碰著也要大發(fā)雷霆、丈責(zé)從人。但我和你想法倒是相似,她雖沒法在府中上躥下跳做些沒規(guī)沒矩的,我卻不愿叫王府森嚴(yán)禮教全將她束縛包裹起來。”姬嬈語聲輕柔,幾乎只站在她身側(cè)的玉幼清能聽清,樹枝搖晃,小小孩童肆意穿梭在茂密葉間,沾了一身的雨水和青黑,卻笑得恣肆燦爛如和煦日光。

  有一種自由叫我給你自由,有一種束縛叫會看眼色。大概納蘭連城就是這樣一個年僅五歲的小姑娘,玉幼清忽然有些羨慕她。

  姬嬈已吩咐了她的侍女們退下,直到所有人退出小院,她才向著幾乎爬到樹頂?shù)募{蘭連城做出一個敞開懷抱的姿勢,玉幼清正想叫人搬個梯子來,早在她抱納蘭連城上樹的時候就悄悄吩咐了擁蕊去尋個梯子來。

  然而下一瞬,納蘭連城顫巍巍站立在了樹枝上,一躍而下,她的心也隨著她這一跳重重墜了一墜,慌張的踏前一步要去接,隨即瞠目結(jié)舌。

  花影紛飛而起如翩翩蝴蝶,在玉幼清眼前一晃而過,她震驚未過,姬嬈已抱了納蘭連城好端端立在了她身側(cè),繡滿繁花的裙擺靜靜垂著,仿似方才那一瞬飛身而起輕而易舉接住納蘭連城的人并非眼前這個顧盼間如水溫柔嬌弱的襄王王妃。

  姬嬈好笑的瞧著怔在原地的玉幼清,“怎么?只許我們的大齊第一淑女穿上戎裝手握重箭,不許襄王妃會武?”

  玉幼清早已知道大齊民風(fēng)開放,對女人也并不如何束縛歧視,以往朝堂之上很有些女謀士或是女將,只是甚少聽說高官后院的妻妾有幾個是江湖女子或是修煉武功的,更別說是襄王妃了,且顯然姬嬈的侍女們并不知曉她會武功這件事,只是襄王是否蒙在鼓里就不得而知了。她驚訝之余更多的是疑惑和欽佩,疑惑襄王如何會讓一個會武的女子坐上王妃之位睡在榻側(cè),欽佩姬嬈定是足夠的膽大心細。

  在院子里站了半晌,玉幼清直到此時才請姬嬈進屋,她隨在姬嬈身側(cè),挑眉輕聲道:“王妃好身手?!?p>  “妹妹你有興趣?”

  “我對飛有興趣。”玉幼清直言不諱。

  “練武需要從小打底子,你已晚了。”姬嬈亦是直言不諱,“不過要學(xué)也行,只是要付出尋常人三倍的努力?!彼J(rèn)真說著,一進屋,將納蘭連城放到地下,納蘭連城撒開腿就滿屋亂竄,她和玉幼清在外間的圓桌前坐下,姬嬈輕輕拍了兩下手掌,候在院外的侍女隨即端了一個精致木盒進來。

  木盒悠悠散發(fā)著紫檀木特有的香氣,玉幼清不用特意去嗅,就能聞出這盒子的金貴來,木盒外面一層雕花鏤空,里頭一層是實心紫檀木。

  玉幼清以為木盒中定是珠寶首飾,心下悄悄思忖姬嬈的意思,分明姬嬈替她解了圍,要說上門來謝,估摸著是因明面上畢竟是她在人群中護住了納蘭連城,可聊表謝意也便罷了,襄王妃這樣的身份差人送了東西來,道聲謝,亦是給足了玉府面子。今日親自攜了女兒,又是有何意圖?

  姬嬈打開木盒,手中卻是一塊鑲了金的玉牌,玉牌正中刻著如三叉戟一樣的標(biāo)志,她將玉牌放在桌上,朝著玉幼清的方向推了推,道:“為謝妹妹昨夜救下小女之恩,特將此玉牌作答謝之禮。”

  玉幼清忙往回推,“王妃別這么說,這里也沒有別人,我應(yīng)該謝王妃昨夜替我解圍呢!”

  “妹妹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妹妹這是不受我的禮,不愿承我的情了?”姬嬈收回了木盒,語氣里略帶嗔怪。

  無事不登三寶殿,也不會大獻殷勤,玉幼清看了看那塊玉牌,心里堵堵的感覺再次涌上來,摸著鼻子掩住再裝也裝不出上揚的嘴角,道:“王妃有什么事,我能做到的一定幫忙,就當(dāng)還昨夜我欠你的人情,但這玉牌,我不能收。”

  姬嬈聞言,怔了一怔,隨即笑出聲來,她親手替玉幼清倒了一杯茶,又自斟了一杯,她剛要開口,納蘭連城卻跑了過來,自己攀著爬上凳子,半跪著,不說話,小手指著一個方向,姬嬈順著她指的方向瞧過去,正瞧見梳妝臺旁的地上,似乎砸碎了什么,地上一大灘淺淺痕跡。

  粉底液!唯一一瓶粉底液!玉幼清瞬間瞪大了眼睛,強忍下心中熊熊怒火和按耐不住想要打人的沖動,到這大齊來,她箱子里每一樣化妝品都是限量,都是寶貝,摔了可就沒了!她想發(fā)火,但瞧著納蘭連城可憐兮兮的大眼睛,天大的火也只好往肚子里咽。

  姬嬈注意到玉幼清的神色,心知此物對她來說極其重要,她一把拉過納蘭連城的手心,動手便打,動作間開口卻是柔柔,“連城,娘親跟你說過多少遍,你這樣莽撞,如何能嫁去一個好人家?日日給娘親闖禍,爹娘再怎么寵你愛你,也終歸不是無私的,你雖不像你哥哥是男兒身,爹娘不能指著你侍奉終老,但爹娘身份擺在這里,你終究要嫁得有所犧牲。這世上只有你自己能對自己負(fù)責(zé),終歸什么都要靠你自己,你知不知道?”

  “是。”納蘭連城聽得似懂非懂,耷拉著腦袋爬下凳子,踢踢踏踏跑到玉幼清面前,“連城給玉姨母賠罪,玉姨母不要怪罪連城好不好?”她輕輕拉扯著玉幼清的裙子,小小聲道,粉嫩嫩的小嘴微微嘟起,肉嘟嘟的小臉微微垂下,因犯錯而不敢去看玉幼清的眼睛。

  玉幼清一向愛美,也抵不住萌,眼見著納蘭連城如此這般向她“賠罪”,心中怒火便去了小半,但姬嬈的話卻又引起了她的深思,普天之下父母亦非無私……她到底是為何意?或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不懂,也不愿再深想,抱起納蘭連城坐到自己腿上,莞爾一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有沒有割傷連城的手?”

  納蘭連城搖搖頭,笑逐顏開。姬嬈對自己這個極會耍賴的女兒也沒辦法,嘆息著,問:“方覺呢?娘帶著你出門時他偏要跟來,剛才一進府就不見了人影,這會兒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p>  “哥哥說,他要先見見大齊第一淑女,如果漂亮就把她娶回家。”納蘭連城仰著小腦袋天真的答道。

  哥哥?莫不是早上那個囂張跋扈的臭小子?玉幼清心里不由得擂起了鼓,“額……”她出聲打斷了姬嬈的念叨,“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

  因著一瓶打碎的粉底液而忽然中斷的話題被永遠的停留在了未解之上,而那塊畫有三叉戟的鑲金玉牌,因著一個不見了的小男孩,而暫時被忽略,靜靜的躺在桌面上,房門被匆匆關(guān)起,黑暗籠住了它,誰也不可預(yù)知,在時間和命運的輪盤里,它竟拖延了一個朝代的茍延殘喘。

  玉幼清看著樹上懸掛而下空蕩蕩的繩子,這小子,居然被他逃脫了。

  “這是什么?”姬嬈上前握住那根繩子查看。

  “額……哦,我們蕩秋千來著,對,蕩秋千。”玉幼清尷尬的一把將繩子從樹枝上扯下來收起,“后來這繩子斷了,不牢,下人們收的時候大概忘記把這根繩子收走了?!彼樣槍χ菩?,又闖禍了。

  一個時辰前。

  昨夜疲累太過,玉幼清因此起的比平日里晚了些,照例在早膳前出去晨練。

  路過花園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花叢中蹲了一個小男孩,五、六歲的模樣,探頭探腦東張西望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她悄悄繞到小男孩的背后,猛然拍了一下他的肩。

  小男孩一驚一乍的跳起,大聲叫嚷:“誰!誰敢打我!”

  春色淺淺,一夜暴雨后的日光格外燦爛,她裊裊婷婷站在花叢間,垂下的柳絲被風(fēng)吹起,婀娜多姿晃啊晃,晃不出她姣好的身材,納蘭方覺“哇”一聲,一張小嘴張開后就忘了閉上,一溜兒口水沿著嘴角往下淌,他訥訥站直,仰起頭,“你好美啊,你就是大齊第一淑女嗎?”

  玉幼清不自覺的拋了個媚眼,蹲下身去揉納蘭方覺的發(fā),“你是誰家的小孩呀,長得那么可愛,簡直一個小正太嘛!”她揉亂了他的發(fā),又去捏他的臉。

  納蘭方覺晃著臉躲開,鼓起腮幫子氣呼呼道:“我不是小孩!你不得無禮!”他伸出手,他那高度,肉肉的食指正正點在玉幼清的肚臍眼,不由得好奇的又戳了戳,“咦?”

  玉幼清“啪”一下拍掉他的手,“你娘沒教過你規(guī)矩嗎?”她揪住納蘭方覺的耳朵,拎著就走,“走走走,回家找娘喝奶去!”

  “放肆!放肆!你放肆!你知道我是誰嗎?小心我打你一百大板!我要去告訴我爹我娘,叫他們把你關(guān)進小黑屋去,餓你一頓飯!”納蘭方覺被揪著走了老遠,拳打腳踢,好幾次踹到了玉幼清的小腿,玉幼清頓時有些發(fā)惱,掉頭箍住納蘭方覺的雙臂,一臉嚴(yán)肅的道:“你再說一……??!”納蘭方覺猛力掙脫了玉幼清的束縛,狠狠揪住玉幼清的頭發(fā),大力一扯之后就跑。

  “你給我站?。 庇裼浊鍤鈵赖亩迥_直追,一晚上心氣不順,大清早還要被一個小毛孩給欺負(fù)!

  一盞茶的功夫之后,玉幼清拍拍手掌,兩只黃鸝鳴翠柳,一個毛孩掛枝頭,她笑瞇瞇對著嘴里被塞了塊擦鼻涕的帕子,在空中晃悠著張牙舞爪的納蘭方覺道:“小屁孩,這件事深刻提醒你,撩妹技能不夠啊。”言罷,瀟灑轉(zhuǎn)身離開。

  然而此刻,納蘭方覺無聲無息消失了蹤影。

  玉幼清自知得罪了大人物,立即命府里人去找,姬嬈倒是沒什么所謂,據(jù)說納蘭方覺自小就是如此,小孩子調(diào)皮歸調(diào)皮,總也翻不出天去,何況前門、后門、側(cè)門都有人把守,她現(xiàn)在首當(dāng)其沖就是要比姬嬈先找到納蘭方覺,千萬不能讓那個臭小子把剛才發(fā)生的事說出來。

  正當(dāng)玉府正在全力尋找納蘭方覺的時候,這個傳說中的熊孩子正在和一只狗較勁。

  玉府原本是沒有狗洞的,玉幼清來了之后就有了。原本是為了自己準(zhǔn)備的,所以鑿的極其隱蔽且大,后來不知是哪一天,突然跑來幾只貓,玉幼清心血來潮,去廚房要了些咸魚干喂它們,后來就成了貓洞,為了防止玉府的人發(fā)現(xiàn),玉幼清每每喂貓時都先把貓兒們引到橋頭,府內(nèi)小橋是活水,通往府外的小道內(nèi)有能供貓兒通過的橫臺,府里人自然認(rèn)為貓兒們是從那里進府來的。

  納蘭方覺此刻正扯著一只大肥狗的尾巴,破衣爛衫的呲著牙嗚哇亂叫,他覺得自己是威風(fēng)凜凜的狼嚎,絕對能將那只氣焰囂張的小臟狗嚇得腿軟趴地尿褲子。

  然而那脆嫩嫩的娃娃音毫無威懾力,半個身子都在洞外的臟兮兮的大肥狗使勁扭著屁股,猛一發(fā)力,扯著它尾巴的納蘭方覺一個趔趄,跌跌撞撞跟著撞出了洞。

  大肥狗一得自由,狂吼一聲,驚得納蘭方覺一震,它齜著滿口黃牙,一扭身張開血盆大口,沖著納蘭方覺一口咬下去!

  納蘭方覺在巨大的震撼之下竟忘了放手,傻乎乎瞪著狗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滴著腥臭口水的狗嘴轉(zhuǎn)瞬而至,納蘭方覺恍然回過神,下意識抬手擋在身前,圓溜溜的眼睛緊緊閉著,再不敢看。

  “小姐小姐!”擁蕊悄聲喊著玉幼清,連連向她招手。

  “找到了?”玉幼清左右瞄著周圍一起幫著找納蘭方覺的從人們,邊裝著找邊慢慢向著擁蕊靠近。

  “小姐……”擁蕊神秘兮兮的示意玉幼清附耳過去,小聲道:“我聽到貓洞那兒似乎有動靜?!?p>  “貓洞?”玉幼清想了想,熊孩子大概是個愛貓的?哪只小野貓跑來解了熊孩子的圍,回頭克扣咸魚干!她恨恨想著,又鬼鬼祟祟左瞄瞄右瞄瞄,拉著擁蕊往貓洞的方向去。

  “聽!”擁蕊一驚一乍的,嚇得玉幼清一凜,毫不客氣怒瞪了擁蕊一眼,擁蕊癟癟嘴,指著貓洞方向道:“小孩子的哭聲?!?p>  玉幼清立即側(cè)耳去聽,然而空氣里除了不遠處下人們喊納蘭方覺的聲音,什么都沒有,她皺皺眉,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加快了步伐。

  七彎八繞繞到花林深處,玉幼清一眼瞧見洞口用來隱蔽的藤蔓被拉扯得狼藉一片,地上似乎還殘留著幾絲碎布料,扯斷的植物和新翻的泥土腥味兒里夾雜著一絲絲腥臭味兒,不會昨夜救了一個,今天就害了一個吧?她不敢往深處去想,只急急略過那些,直沖著洞口而去。

  甫一過洞,未及扒拉開凌亂纏繞的藤蔓,她眼前灰色一晃而過,然而越急越亂,等她全從藤蔓中掙脫出來,眼前一幕卻令她心驚肉跳!

  滿地鮮紅血液依舊在慢慢的蔓延,幾乎快要蔓延到她的腳下,直到沾濕了她的鞋底,她仍愣愣看著眼前,墻面是灰色的,她本存有的一絲僥幸心理,此刻如被一盆涼水當(dāng)頭澆下,淋了個透心涼。

  倒在血泊里的是那只總來欺負(fù)貓兒們的臟肥狗,被玉幼清教訓(xùn)幾次之后學(xué)乖了,看見她和貓兒們都繞著走,也會不定時掐著空的跑來府里偷肉吃,被同去廚房偷食吃的玉幼清撞見過幾次,但只要它不欺負(fù)貓兒們,玉幼清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血泊里,滿地碎肉,它半睜著眼,似是聽見動靜,慢慢轉(zhuǎn)著眼珠往玉幼清那兒瞧,嗚嗚咽咽的,卻只吐出幾口血,爪間仍能瞧見被染得通紅的碎布料,鼻尖血腥氣濃郁,散發(fā)著惡臭,她強忍住胃里的翻涌,一把將欲待出洞的擁蕊的頭按了回去,道:“幾只老鼠死了,其余的分食呢,怪血腥的,你別看了?!?p>  “啊!那小姐你也快進來吧!”擁蕊在里頭喊。

  “嗯,好,你先出去,別讓人發(fā)現(xiàn)這里,我稍后就來。”

  玉幼清凝神盯著散落在狗周圍的碎肉,她慢慢冷靜下來,瞧著這量,不可能是一個五歲孩子的,大概是這狗的,只是到底是誰,對這么一只毫無威脅的流浪狗下此狠手,此刻她也只能希冀著,那熊孩子只是和這狗糾纏了須臾,并沒有出這洞,或許他還在府內(nèi)。

  “對不起啊?!彼p聲道,對著那只垂死的狗,她以前從未仔細瞧過它的眼睛,只覺得它總兇神惡煞的,似乎也總是惡狠狠的眼神,然而此時,她撞進那一雙充滿著乞求的眼睛里,眼看著那里緩緩流下兩道晶瑩的淚,沖開了血,最終也只是融進了血里,好像忽然明白了無力,它的,和她的?!拔揖炔涣四??!彼ぶ醋哌^去,它掙扎著想要起來,可見白骨的爪子在空中揮了揮,又垂了下去,她蹲下身,摸著它的頭,“等我,我給你一個家,沒有風(fēng)吹雨淋,不必裝兇扮惡,不用偷偷摸摸,每天,都會有好吃的?!?p>  狗似乎是當(dāng)真在聽她的話,費力的挪了挪它的頭,眼珠慢慢轉(zhuǎn)到她的手上,然后用盡全身力氣,張開嘴對著玉幼清的手就咬,玉幼清一驚之下急忙要退,來不及起身,一屁股倒在血泊里,雙手后撐,沾了滿手的血,她沒有惱羞成怒,只是看著再次倒在地上的狗,猛烈的起伏的胸口,她有些不明所以,為何善意換來的還是敵意?

  她慢慢站起身,始終看著那只狗,她仍愿意將它好好埋了,或許它只是害怕,只是在保護自己,她干脆將滿手的鮮血往身上擦,反正裙子已經(jīng)被鮮血沾滿了,只是不能叫府里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正踟躕,眼前忽飄落一張薄薄的紙,她立刻接了來看。

  上書:要找納蘭方覺,城外青狼崖頂。

  她霍然抬頭,空空如也。

  遠遠的房檐上,有人墻灰色的長衫在風(fēng)中一飄一飄,他淡淡看著立在血泊中亦滿身鮮血的玉幼清,恍惚間似乎看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戰(zhàn)場之上,或者是雕欄玉砌的金殿里,她這么安靜、迷茫卻堅定的站著。他那雙閃著猶疑神色的眸子又落在了玉府的屋瓦上,屋瓦上昨夜的雨未干,在晨光里亮晶晶如府里那藏得很好的她的眼眸,純澈靈動,絕色生媚,藏著懶懶的笑意,顧盼間奪魂攝魄,那是個長成后會禍害天下的女人,而這個天下,容不得任何人去覬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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