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起床了?!遍T外丫頭脆生生說道。
玉幼清已然穿戴整齊端坐于梳妝鏡前,從昨日變成玉府小姐玉慎兒起,她就以此為條件換回了自己的東西,此時她苦悶的盯著沒有信號也沒有網(wǎng)絡的手機,或許體會體會父親口中那個存在于久遠的歷史中的時代也不錯。她懶懶道:“進來吧?!?p> 小丫頭推開門,身后魚貫而入一行人,那丫頭腳步無聲的行到玉幼清身側,福了福身子輕聲道:“奴婢聽雪,今日起便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請小姐梳妝打扮?!?p> “嗯。”玉幼清起身,不露聲色的將聽雪上下打量了遍,又在進門侍候的那群丫頭身上轉(zhuǎn)了一圈,聽說這個時代男尊女卑,人分三六九等,這些大約就是社會底層的。倒都是玉府訓練有素的好丫頭,自己故意穿這一身現(xiàn)代衣服也未曾讓她們有何異樣目光和神色,恭敬里似乎還帶著些……畏懼,不知是畏懼她還是畏懼靠近這個假小姐,一不小心惹禍上身。
玉幼清順從的任由聽雪替自己梳妝打扮,只是里頭她自己的貼身衣物并未脫下。
聽雪邊將她不長且微卷的栗色頭發(fā)綰成發(fā)髻,邊畢恭畢敬道:“小姐,老爺吩咐過,早膳不必去前院了,老爺會命人送到房里來,之后有教習嬤嬤過來?!甭犙┮娪裼浊逅坪鯖]有在聽,只不住把玩著手里一個方盒子,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老爺說了,小姐的物事雖都是自己個兒熟悉的,卻不好拿出去擺在人前,否則會惹禍上身。害……”
“知道了?!庇裼浊褰財嗦犙┑脑挷?,這姑娘緊張過了頭了,小小年紀扮得一副老成模樣,卻掩不住慌亂,她從人場中過,什么陣仗沒見過,千人千面,如今她雖是待宰的羔羊,卻也是玉府一根繩上的螞蚱。她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逆來順受,那么玉府將是她背后最大的靠山;另一個就是想辦法逃離,天大地大,只要走得夠遠,就一定能逃出玉府的手掌。只是現(xiàn)在,她只能受著這一切,她必須等,等這一切出現(xiàn)一個豁口,再將其悍然撕成齏粉。
“小、小姐,早膳來了?!?p> 梳洗畢,又有一個丫鬟端著碗碟進門來,叮鈴咣啷的,玉幼清轉(zhuǎn)身瞧了那小丫頭一眼,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小丫頭手一個不穩(wěn),托盤“啪”一聲砸在桌上,托盤上湯啊粥的灑了小半碗,她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那小丫頭立時跪倒在地,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來。
玉幼清無奈苦笑,她起身走到小丫頭身邊蹲下,小丫頭低垂的腦袋忽見一抹裙裾垂在自己足前,嚇得身子想退,無奈跪地難退,身子一仰就要摔倒,身后正是一張圓凳,這要摔下去,非撞到脖頸不可,玉幼清眼疾手快伸手一撈,將小丫頭身形穩(wěn)住,小丫頭這才抬頭看清玉幼清的容貌,驚魂未定下瞪大了一雙圓圓的眼睛,她笑了笑,將那丫頭扶起,有心不說話,默然坐到桌前,卻也不動手。
聽雪目睹了這一切,急急走到桌邊,一把將那丫頭推開,替玉幼清將碗筷布好。
屋內(nèi)一行人等,除了聽雪和那小丫頭,皆退了出去??磥?,這個小丫頭,也是派來給玉慎兒做貼身丫鬟的。這兩個丫頭,說到底也是不幸的,她們的命和她的綁到了一起??烧l又不惜命呢?可這下等人,又能拿什么來掙命。命都給了自己,她又何必再苛責什么。
玉幼清慢條斯理的吃著米粥,問:“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
“她叫擁蕊,也是小姐的貼身丫鬟?!?p> “你也叫擁蕊么?”她懶懶一句話,卻不怒自威,這兩個丫頭與其說是玉府派來侍候她的,不如說是來監(jiān)視她的一言一行的,但她從不喜任人擺布,自然要立威,這個道理,她十三歲進她爸公司的時候就學會了,那年她爸突然病重住院,偌大一個集團需要運行,年僅十三歲的她雷厲風行的將總公司及幾家出現(xiàn)問題的分公司全權從她爸手下那堆人手里接管過來,處境也是極其艱難。聽雪見一直懶散的玉幼清忽然凌厲起來,一時不敢再說什么,默默立在一旁。
此刻,她卻又換了一副面孔,親切的嘻嘻笑著認人:“聽雪,擁蕊,你們倆還沒吃吧?來來來,坐下來一起吃啊?!?p> 擁蕊扭扭捏捏不知如何做,聽雪低垂著頭輕聲道:“奴婢不敢?!?p> “哎,這有什么敢不敢的,來來來!”玉幼清正一只手去攬擁蕊,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她轉(zhuǎn)頭看過去。我去!容嬤嬤???
門口立著一個婦人,板著張面孔,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見到玉幼清,并無兩個小丫頭一般誠惶誠恐又畢恭畢敬,一雙微瞇的眼睛毫不顧忌的上下打量著玉幼清,相比于兩個小丫頭,她并無不敬,卻也未將這個假小姐放在眼里,這么瞧著,眼神里便是多了幾分輕蔑之意,這是來立規(guī)矩來了。
玉幼清無所謂的笑笑,道:“教習嬤嬤???來來來,正好三缺一湊一桌麻將。”
那教習嬤嬤并沒有對她的胡話有所探究,只是上前來瞧了一眼有些狼藉的桌面,聲線平平道:“小姐用膳過了時候,動作太大舉止不雅,沒有上下尊卑之分?!?p> “是……”
玉幼清悄然伸手拉了拉欲開口的擁蕊,笑瞇瞇對教習嬤嬤道:“嬤嬤教訓的是,慎兒還請嬤嬤多多指教?!绷⒁?guī)矩?不聽主子吩咐、不予主子請示、不得主子允許便推門而入,這嬤嬤這是全沒有將她放在眼里??v然她自小被教導人人平等,但她也信奉,尊重是相互的。
教習嬤嬤不理玉幼清的話,吩咐兩個丫頭把東西都收拾了,才轉(zhuǎn)身對著玉幼清道:“老奴姓李,小姐可以喚我李嬤嬤。”
“是,李嬤嬤?!庇裼浊宀[眼笑。
李嬤嬤瞧了她一眼,撇撇嘴繼續(xù)道:“此處是大齊,你是大齊第一淑女玉慎兒。昨日皇上為你和天授大將軍之子楚云起訂下婚約,待小姐行過上頭禮后再由雙方父母商議定親以及成婚禮。作為玉家嫡長女,大齊第一淑女,必須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禮樂舞蹈、四書五經(jīng)、女紅女德樣樣精通,言談舉止輕慢優(yōu)雅。用膳時辰不得超過一炷香,食物不得灑出碗外,更不能與奴婢同桌而食。另外……”李嬤嬤瞟了一眼玉幼清,皺著眉頭停了下來。
玉幼清正仰著小腦袋,張大嘴流著哈喇子,滿眼星星的瞧著李嬤嬤,見李嬤嬤停下來,立刻雙手合十,拍動手指,一臉崇拜的道:“哇!嬤嬤這么厲害??!”
李嬤嬤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不滿的動手擺正了玉幼清的坐姿,聲色嚴厲,“坐有坐相,說話需輕聲細語,不得張嘴過大,更不能流口水?!?p> “是,李嬤嬤?!庇裼浊宕怪X袋虛心接受,轉(zhuǎn)瞬又跳起,將李嬤嬤嚇了一跳,她訕訕笑了笑道:“李嬤嬤,言傳不如身教,不如你示范給我看啊?!?p> 李嬤嬤深深看了玉幼清一眼,沒有說話。玉幼清立刻忙里忙外,吩咐了聽雪去小廚房再做些吃食,又叫她拿平日里玉慎兒用的那些琴啊棋啊的,把聽雪使喚的團團轉(zhuǎn),瞧得擁蕊那小丫頭委委屈屈,卻是一句也不敢說,乖乖等候在一旁。
玉幼清最后叮囑了聽雪幾句,又嚷著忘說的幾句,才轉(zhuǎn)回身想要回房,似乎此刻才看見擁蕊的存在,她笑笑,走過去攬了擁蕊的肩,轉(zhuǎn)到李嬤嬤瞧不見的廊下,悄悄吩咐了幾句,言罷,小臉笑得明媚慧黠。
小廚房的吃食不多時便送了來,在玉幼清的幾番央求之下,那本就不把玉幼清當成小姐來看的李嬤嬤坐到桌邊,依照玉幼清的說法,親身示范大家閨秀應有的做法。
“咳咳。”門口傳來輕輕的干咳聲。
玉幼清向外瞟了一眼,無聲為擁蕊點了個贊,隨即彎腰,殷勤的替李嬤嬤端起一個小碟,虛心問道:“李嬤嬤,這疊點心易碎,吃時難免掉渣,不知該如何應對?”她問得輕,幾乎只有李嬤嬤才能聽清。
“李嬤嬤!”突然一聲怒喝,驚得李嬤嬤渾身一顫,頭也未抬便轉(zhuǎn)身撲倒在地。
門口,玉伯牙看到的,便是李嬤嬤以下犯上,玉幼清小姐身份伺候奴才的畫面,他怒氣上沖,“好!好!好你個狗奴才!我派你來是讓你教小姐規(guī)矩,自己規(guī)矩沒學好,如何教?”
玉幼清一副訝然失色的模樣,手里還端著那碟點心。
玉伯牙一張臉青了紫紫了白白了又黑,重重看向玉幼清,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李嬤嬤嚇得忙追上前,過門檻時一個踉蹌不穩(wěn),摔倒在地,擁蕊做出伸手要扶卻沒扶成的姿態(tài),眼眸卻飛向屋內(nèi),和屋內(nèi)的玉幼清相視一笑。
急急趕來的聽雪卻一把將擁蕊拉走。玉幼清聳了聳肩,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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