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賢再次來到醫(yī)院的時候,病房里只有安雅一個人,她此刻正看著天花板發(fā)呆。何楚賢輕咳了一聲,推開虛掩著的門走了進來。
安雅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目光靜靜地瞥了眼進來的人,略顯吃力地想坐起來,何楚賢箭步走過去按住她,關心的目光在她臉上流轉(zhuǎn)。
此一幕讓身后的人兒有些吃驚,沒等他開口,何楚賢道:“孫冒然,我表弟。”
“表哥,原來你們認識呀,我說你怎么一聲不響地就答應和我一起過來。安老師,你好點了嗎?”孫冒然見表哥還緊握著安雅的手,眉頭皺了皺,提醒道:“表哥,你用握槍的力道握住安老師的手,安老師會痛的?!?p> 何楚賢下意識地松開手,而后走到一邊找個椅子坐了下來
“告訴我實話,何琛軒他是不是死了?”安雅的目光犀利地盯著孫冒然。
孫冒然被她的目光逼得有些無所適從,他瞥了何楚賢一眼,希望能在他那兒得到點提示??珊纬t卻沒有半點表示,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他嘆了一口氣,迎上安雅的目光,“是的,但是你也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他也是下意識的……”
“孫醫(yī)師,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卑惭磐纯嗟亻]上了眼睛。
“安雅,你有沒有感覺當時沖過來的車速有什么異常?”何楚賢突然問道。
安雅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腦子里當時只有何琛軒痛苦絕望的表情。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鉆進車流,他也就不會因為救我而死。”
“表哥,你在懷疑什么?”孫冒然疑惑地看著何楚賢。
“網(wǎng)上的那段車禍視頻在出現(xiàn)不到兩個小時就被刪掉了,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而且我也到現(xiàn)場看了一下,有許多疑惑之處。安雅,你有對你恨之入骨的仇人嗎?”何楚賢看著安雅問道。
要說對她恨之入骨的人安雅只能想到韓婧蕊,可韓婧蕊身在美國也不可能精確知道她的行程,難道是韓鴻宇?可韓鴻宇也不至于要了他兒子的命吧?!拔依瞎惹坝幸粋€未婚妻,是韓氏集團的大小姐,可她現(xiàn)身在美國。除了她,我找不出有對我恨之入骨的人。”
“韓氏集團!”何楚賢的大腦陷入沉思。
“表哥,這韓氏集團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睂O冒然提醒道。
“楚賢……”雖是為了自己,但是安雅也不想何楚賢惹這麻煩。
“你們干嗎,我又沒說要做什么。安雅,這件事情你應該和你老公說一下,他如果不維護你,我一定會幫你查下去?!标P鍵時候何楚賢還是得擺正自己的身份,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也是來到A城之后才知道安雅的老公是應氏集團的少主,他想他是有足夠的能力去查清此事的。
“楚賢,你真的覺得這不是普通的車禍?”安雅疑惑地問道。
“憑我的直覺和經(jīng)驗,這事情應該沒有那么簡單?!焙纬t道。
帝都酒店某總統(tǒng)套房內(nèi)。
韓祝松正襟危坐在主位上,兩旁分別坐著韓鴻宇和何玉姍。
何玉姍面龐憔悴,神情有些呆滯。韓鴻宇則翹起二郎腿,一只手搭在一旁的茶幾上手指隨意地敲擊著桌面。
“小何,孩子的事情我也是才剛知道,這么多年你辛苦了。這件事情說到底是我們韓家虧欠了你,你有什么要求不妨提提看?!表n祝松道。
“小琛生前最希望的就是得到韓家的認可,我希望你們可以滿足他的這一遺愿。除此之外,我還希望……”說到這兒何玉姍把目光移向韓鴻宇,“還希望鴻宇可以給我個名分?!?p> 韓鴻宇凝了凝眉,狠鷙的目光掃向何玉姍,“前面的我們會考慮,后面的,打消這個念想吧?!?p> 何玉姍的眼淚突然像頓了線的珠子一樣從眼角滑落了下來,“小琛活著,他就是我的念想,現(xiàn)在小琛沒了,我覺得我活著也沒什么意思,還不如隨著他一起去……”
“行了,哭哭啼啼的我就會接受你嗎,那個孩子我根本就沒放在眼里,現(xiàn)在也只是出于人道主義考慮……”
“韓鴻宇,你給我住嘴?!表n祝松喝斥道,“這件事情我看挺合情合理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應該成個家了。”
“爸!”韓鴻宇極其反感地剜了何玉姍一眼,“這件事情我是不會同意的?!?p> 韓祝松開始發(fā)揮著父親的權(quán)威?!叭绻悴煌?,我會把原本屬于你名下的百分之五的股份轉(zhuǎn)給她?!?p> “爸,你瘋了?我根本就不愛這個女人,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等同于自相殘殺。爸,您是希望看到我幸福的,對吧!”
韓祝松嘆了一口氣,語氣堅定地道:“感情是靠后天培養(yǎng)的,就憑她這么多年默默為你養(yǎng)育孩子的份上你也應該給她個名分。你也別哭了,這事就這么決定了?!?p> “謝謝韓董事長……爸成全?!焙斡駣櫮ǜ蓽I水,悲傷情緒和緩了些許。
韓鴻宇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他原本還對何玉姍存有一絲愧疚,始終認為兒子的不幸有自己的責任,他告知父親并讓父親親自出面也是為了給她一份重視,沒想到這女人會順竿而爬,踩到他頭上來了。他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女人非善類,不能有絲毫的同情。
“回去我叫你媽選個日子,好好沖沖這晦氣。你小子也給我聽好了,最好老實一點,別再玩什么新花樣?!表n祝松說完起身朝外面走去。
父親的話就是權(quán)威,悲催的韓鴻宇只能認命。
美國當?shù)貢r間晚上十八點。應燁晨忙完手上的工作伸了個懶腰,一種牽腸掛肚的想念在心里肆意的發(fā)酵。他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打開屏幕,助理走了進來。
“老板,車子已經(jīng)到了?!?p> 應燁晨關掉手機屏幕,他想何不給她一個驚喜。這樣想著,他心里竟像小孩子似的有一絲興奮。
……
BJ時間晚上二十點。應燁晨匆匆趕到藝墅。他打開門,家里沒有人。他疑惑,難道在她父母家?等不及,他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邊日思夜想的聲音傳了過來?!皩W長,現(xiàn)在這個時候怎么會有空給我打電話?”
“你在哪兒?”應燁晨問道。
“我在家呀,我知道你想我,但現(xiàn)在我沒時間跟你視頻,你趕緊去忙你的,我就不打擾你了。”
“你在哪個家?”
“我,當然是在我和你的家呀?!?p> “藝墅?”
“行了,學長,你怎么變得這么啰嗦,我今天有點困,想早點睡覺,我掛了?!?p> “我在藝墅,你在哪兒?”應燁晨的心里隱隱的有些怒意。
“……”
“怎么不說話了,告訴我你在哪兒,我過去接你?!睉獰畛勘M力讓自己平靜。
“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安雅的嗓音有些發(fā)顫。
“你再不告訴我,我就開始手機定位了?!睉獰畛康?。
安雅沉默了一會兒,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只是提前了幾天而已。她做了個深呼吸,“我在醫(yī)院?!?p> 安雅怕應燁晨著急車速過快有些不放心,給佟鑫打了個電話,叫他去開車。
病房里,姜依兒看望完安雅正準備回去,見安雅接完學長的電話神情有些不對勁,關心地問道:“雅,怎么了?”
“學長回來了,正在來醫(yī)院的路上?!彪娫捓锇惭怕牭贸鰬獰畛可鷼饬?,原因她也很清楚,她騙了他。她能預感到,接下來的時間不會平靜。
“那我還是留下來陪會你吧,這才剛恢復一點的心情別又被灼傷了?!苯纼赫f著拉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畢竟姜依兒也是孕婦,她擔心應燁晨暴怒的樣子會影響到她的情緒?!澳慊厝グ?,我媽和安然一會兒就到。放心,我沒事的?!?p> “雖說應學長寵溺你,但你瞞著他把孩子弄沒了,是個男人心里也接受不了。我不放心,好歹阿姨不好說的話我也可以幫襯說幾句?!苯纼航忝们樯睿瑘詻Q要留下來。
見姜依兒堅持,安雅也只能由著她。她心里此時也亂哄哄的,雖說這兩天經(jīng)過孫冒然的開導心里也沒那么難受了,但孩子一下就沒了這道坎她一時是難以過去的,應燁晨就算發(fā)再大的火她也只能承受著,畢竟這是他們倆的孩子,走之前她還答應過他會好好保護的,現(xiàn)在……
顧彤和安然進來的時候,見兩人都沉默著,顧彤也知道兩個人的感情,時常也鬧鬧小別扭?!澳銈儌z又語不投機了?”
沒等安雅開口,姜依兒道:“阿姨,您女婿回來了,正在趕往醫(yī)院的路上?!?p> 顧彤和安然都同時一頓,安然緩過神來,“回來了也好,省得那么辛苦地瞞著。要責怪也只能責怪他媽,是他媽不讓告訴他的?!?p> 顧彤沒有言語,提著飯盒走到安雅身邊,打開蓋子,遞給她。安雅此時一點味口都沒有,她心里擔心著即將要來的“暴風雨”。
“吃點吧,待會好好跟他解釋,命保住了比什么都好,他愛你就能理解的。”顧彤勸慰道。
“媽,他這回是真生氣了……”
“還有自知之明就好?!币坏朗煜さ膸е湟獾穆曇魪拈T口傳了進來。
“學長,對不起?!卑惭挪桓矣纤哪抗?,低著頭道歉。
來醫(yī)院的路上應燁晨已從父親那兒了解了情況,同時也責怨了母親一頓。進病房之前,他到醫(yī)生辦公室仔細咨詢了傷情,得知她只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陣便無大礙。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我們的孩子。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你就這樣照顧嗎?安雅,你知道我此刻有多恨你嗎?我恨不得讓你一起去陪葬?!睉獰畛康恼Z氣帶著狠戾,眼神中難掩痛苦的神情。
“應學長!”姜依兒看不下去,擔心應燁晨一氣之下做出傷害安雅的動作,她勸慰道:“沖動是魔鬼,你消消氣。其實她心里又何嘗不難過,如果不是孫醫(yī)生的開導,她也就隨孩子而去了。你們還年輕,孩子會有的?!?p> 應燁晨的神情緩了緩,而后目光看向顧彤,“媽,你們辛苦了。都回去吧,晚上我來照顧她?!?p> “你不會把我姐掐死吧!”安然也著實被他剛才的樣子嚇到,冷不丁的就冒出了這句話。
“安然!”顧彤嗔怪地瞪了安然一眼。
應燁晨淡淡道:“放心吧,我的這輩子她還沒負責完,我不會做傷害我利益的事情?!?p> 這算是什么回答?安然把目光看向安雅,只見安雅朝她們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們不要管她,先回去。
姜依兒偷偷瞥了應燁晨一眼,他雖生著氣,但神情緩和了許多,給了安雅一個安慰的眼神,起身準備離開,應燁晨道:“讓佟鑫送你們回去吧。”
“謝謝應總。那我就省得麻煩我們家駱先生了。阿姨,安然,我們走吧?!?p> 目送完她們的背影,安雅一副要殺要剮隨你便的視死如歸的表情看著應燁晨。
“你自己說我應該怎么懲罰你?”應燁晨冷峻的目光看著她,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怎么懲罰都不為過,只要你解恨。”安雅承認都是自己的錯,甘愿受罰。
“你以為我不忍心是不是?”應燁晨抓起她的一只手狠命地掐著她的動脈部位。
安雅吃痛地凝起眉,但始終沒有發(fā)出聲音。
終是不忍心,應燁晨放開了她的手。恨意難解,他一拳捶在了病床旁的柜子上,柜子上放著的不銹鋼飯盒隨之震了下來,“咣當”一聲,里面的飯菜全灑在地面上。
應燁晨掃了一眼地上的飯盒,冷然轉(zhuǎn)身走出了病房。沒過一會兒,清潔的阿姨提著清掃的工具走了進來。
安雅呆坐著,心里的傷痕再次裂開。她低聲地抽泣了起來,孩子沒了,何琛軒死了,學校那邊雖沒把責任推給她,但她心里卻無法釋懷。腦海里再次涌現(xiàn)何琛軒沾滿血的身軀,以及他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