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載,天寶中,宰相李林甫不利于太子,太子妃韋韶衣之兄韋堅為刑部尚書,李林甫羅織罪名,使人誣陷,韋堅連坐得罪,兄弟并賜死。太子懼,上表自理,言與妃情義不睦,請離婚,玄宗慰撫之,聽離。妃遂削發(fā)被尼服,居禁中佛舍。
雖說是禁中佛舍,卻在如今崇奉道家的皇家來說,佛寺多已經(jīng)有些衰敗跡象,所以即使是禁令所行、有人看守,但只要使些手段,還是有人能夠進入其中的。
郭富貴此刻就賄賂了值守的一個老太監(jiān),被領(lǐng)到了一處偏門。
“郭爺,您請進!”老太監(jiān)笑瞇瞇地對著郭富貴招呼一聲,“不過別忘了,日暮之前必須出來!”
“這我省得!”郭富貴說著,一邊從袖中摸出一個錢袋子,裝作親熱的樣子拉起老太監(jiān)的手,將錢袋子放進其手中:“這是一點心意,趙公公買些茶點吃!”
老太監(jiān)摸了摸錢袋子,臉上的笑容盛了,“郭爺您總是這般客氣,要說哪,那么多人之中,就數(shù)郭爺您是這個!”說著,舉起了一只老手,豎起了大拇指。
郭富貴微微一笑,推開了偏門的木門,邊跨腳邊回頭道:“那我就進去了,還麻煩趙公公看著一些!”
“哎,您進去吧,有什么事情我會知會您的!”說完,見郭富貴已經(jīng)進去了,趕緊順勢拉上了木門,便迫不及待地打開錢袋子查看起來,一看里面,這位趙公公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一雙本就不大的老眼竟然瞇成了一條縫兒,不過很快,這位趙公公就收起了錢袋子,下意識地左右一瞧,見無其他人,便搖頭晃腦地離開了偏門,往正大門方向而去。
進了宮苑的郭富貴輕車熟路一般專挑小道兒走,不久便來到了一處寺前。寺門頂?shù)囊粔K有些古舊的匾額上題著三個字——應業(yè)寺。
寺前的一塊菜地上,正有幾個比丘尼,兩個正抬了個木桶,往井口去汲水,然后抬過來澆菜,另有三個則在菜地里捉蟲。
突然,一個正在捉蟲的比丘尼間或一抬頭,正看到走進寺門的郭富貴,趕緊開口招呼:“小櫻,快看,那個郭公子又來了!”
旁邊兩個正專心捉蟲的比丘尼聽了,都抬起了頭,而被喚作小櫻的那個女比丘尼則一邊朝郭富貴的背影張望,一邊蹙眉:“哎,他怎么還來呀!”
剛開口的比丘尼顯出一副機靈模樣,眼睛咕嚕一轉(zhuǎn),問道:“難道你家主子到如今還不愿意見他?”
“可不是!”小櫻嘀咕一句,“每次來了兩個人都隔著一個簾子,一個盡管敲木魚念經(jīng),一個只管自說自話,看了……看了叫人心里怪難受的!哎……”說著,小櫻只覺得自己竟然有種要掉淚的沖動。
“別哎了,趕緊去吧,每次還不是少不了你這個端茶倒水的丫鬟,不然兩個人多尷尬啊!”
“好吧!”小櫻將手中的一個竹筒塞到了機靈的比丘尼手中,“你們兩個繼續(xù)捉蟲子吧,我先回去了,記得捉好了都拿給我啊,小青青還等著我喂呢!”
“嗯,快去,快去,記得聽清楚那個郭公子都說什么了啊!”
“嗯!”小櫻點點頭,拍拍雙手,便朝寺門走去。
郭富貴進了寺廟后,往左一拐,走了百來步,就來到了一處小院,小院里,門正對著的是一間禪房,禪房前,正有一個戴著僧帽的女尼在專心致志地澆花?;ㄊ翘m花,不過卻并不是種在花盆中,而是栽植在院中的一小塊地里,此刻,正有幾株蘭花竟然有花朵綻放在其中,芳香四溢,讓整個小院都能聞到一股芬芳。
郭富貴瞧著院中忙碌的身影,再瞧了瞧禪房屋檐下擺得整整齊齊的十多個花盆,不禁微微一笑,搖搖頭,走到了身影跟前。
女尼發(fā)覺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陰影,抬頭一看是郭富貴,神色微微一頓,似乎是審視了郭富貴一眼,又似乎只是腦海中稍微短路了那么一霎,“你來了?”女尼問了一句,便又低下頭,繼續(xù)侍弄起花兒來。
“是?。 惫毁F開口回應道,“為什么要將花兒都移栽到院中呢?不是都在花盆里長得挺好嗎?”
女尼手中的動作不停,不過卻開口了,“本來人家都在山里長得好好的,你卻將它們弄進了花盆里,卻是抹殺了天性,太造孽了,所以便移栽到了這里,只是可惜,有一些因為移栽的緣故,沒有活成,死了!”
郭富貴聽了心中一凝,眼神熱切地瞧著眼前的女尼,柔聲道:“你還是這般善良的性子!”
女尼聽了,微微一笑,不再說話。郭富貴見了,也不再言語,也蹲下身來,想要松松土,卻不曾想被女尼叫住了,“你莫動手,你笨手笨腳的,莫弄壞了花兒!”
“好吧!”郭富貴巍笑一生,拍拍手,站起身來。
“先去那邊歇著吧,我馬上弄完了!”女尼頭也不抬,吩咐一句。
“嗯!”郭富貴看了看禪房檐下的一張方凳,走過去便坐了下來,不過,視線卻始終停留在女尼身上。
而此時,那個叫作小櫻的比丘尼本已到了小院門前,不過瞧見院中的情景,又躲在了門邊外。
終于,女尼忙完了,起身,拍了拍雙手,用手背抹了抹額頭的汗珠,這才轉(zhuǎn)身,朝著郭富貴道:“走,進屋吧!”
“啊,哦,進屋,進屋!”郭富貴趕緊起身,不過卻跟著女尼來到了屋檐下的一個大缸前,拿起里間的瓢舀了半瓢水。
女尼很自然地伸出雙手,隨著郭富貴一翻手中的瓢,水化成細流傾瀉而下,澆在女尼的手上。清水洗去了手上的污泥,只見一雙如白蔥段一般的纖纖玉手,在清水的輕碰下,反射出瑩瑩白光,郭富貴看得不覺有些呆了,竟忘了注意瓢中的水已經(jīng)澆完了。
“哎!”女尼一聲長嘆將郭富貴喚回神來,郭富貴尷尬一笑,趕緊又轉(zhuǎn)身舀了半瓢水,就要澆。
“我洗好了,你也洗洗吧!”女尼說完,便轉(zhuǎn)身進了禪房。
郭富貴見了,拿著半瓢水趕緊給另一只手澆了一點水,將還剩好多水的瓢往水缸一扔,再兩手一搓,便急急地跟著女尼的腳后跟進了禪房。
禪房門洞開著,小院門外的小櫻注意到院中的二人進了屋,趕緊閃身進了院門,將院門帶上后,又匆匆鉆進了禪房旁邊一處偏房,不一會兒,一股青煙就從偏房屋頂?shù)臒焽杳傲顺鰜怼?p> 禪房內(nèi),女尼與郭富貴分主賓坐在一張桌子的兩側(cè),禪房的另一面,一層紗隔開了一個小間,里面是女尼的休息之所。一方土炕上,鋪設(shè)簡單,一張矮幾置于炕中間,上面正擺著一個大木魚。
“這次是不是又從外地剛回來?”那邊,女尼先出聲問了一句。
“是啊,還是以前的生意,又跑了一趟西域!”
“嗯!”女尼點點頭,將左腕處的一串長串珠繞了下來,右手把握著串珠摩挲著。
“對了,這次我又找到了一些玳瑁珠!”郭富貴說著,趕緊從懷里掏了一陣,少頃,便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綢袋,打開綁在袋口的細繩,提起袋子往手心一倒,就見二十多顆半透明的散著光輝的玳瑁珠滾落在手心。
“你看!”郭富貴將握著玳瑁珠的手伸到女尼跟前。
女尼看了一眼,微笑道:“難得你這么有心,還都鉆好了孔!”
郭富貴沒有說話,只是將伸出去的手抬了抬。女尼看了,將手中的串珠結(jié)頭出的細繩解開,捻了捻線頭,從郭富貴手中拿起了一顆玳瑁珠,對著小孔將線頭穿了進去。
“其實也不用非要從西域買回來,長安城里這東西有的事,說了你就是不聽!”女尼邊穿邊嘮叨一句。
郭富貴嘿嘿傻笑一聲,并不說話,只是溫柔地看著女尼穿珠子。其實,要說這玳瑁珠,最初只是十多顆玳瑁珠穿成的手串,是當時郭富貴與父親前去西域,第一次買給心愛的女子的禮物。只是后來勞燕分飛,眼前的女尼也就是韋韶衣嫁進了宮里,傷感之余,郭富貴每每去西域,也都特意買一些玳瑁珠,只是當作一個念想,不曾想后來韋韶衣被李亨罷掉,圈在了這禁中佛寺,于是就有了郭富貴買通值守的太監(jiān)趙公公,與韋韶衣見面的機會。當然,郭富貴并不敢頻繁往來,只是在離開長安城和回到長安城時,才會來一兩次。
終于串完了珠子,女尼剛剛綁好繩頭,小櫻就端著茶盤進來了,“小姐,郭公子,喝茶!”
“嗯,麻煩小櫻了!”郭富貴笑盈盈地表達感謝。
“不麻煩,都是小櫻應該做的事情!”小櫻笑容可掬,顯露出一絲憨態(tài)。正說著,就聽見遠處有一個聲音叫著小櫻的名字,“青玉叫我呢,怕是捉好蟲兒了,我先出去了,郭公子小姐你們聊著!”
“嗯!”女尼微笑著點點頭。
小櫻到了院門口,稍頓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將臉上的笑容掩去,這才打開了木門。門外喊叫小櫻的,正是此前拾掇小櫻去端茶送水的那個比丘尼。
“青玉你這么快就捉好了?”
“是啊,你看,這么多呢,夠你那個小青青吃的了!”青玉將手中的竹筒打開,示意給小櫻看。
“嗯,看到了,你們蠻快的嘛!”
“那是!”青玉一邊說著,一邊探頭往院中瞧,“那位公子和你家主子呢,他們在做什么?”
“哎,能做什么,還不是隔著一層紗,一個只管念經(jīng)敲木魚,一個只管自說自話!”小櫻蹙著眉,嘆息一句。
“是嗎?”青玉狐疑一句,眼神亂轉(zhuǎn)。
“可不是!哎,我這主子啊,都不知道怎么說好!”小櫻搖搖頭,接過青玉手中的竹筒,“好啦,我還得給倒茶去,就不跟你說了,有時間了我去找你玩?。 闭f完,轉(zhuǎn)身進了木門,順勢將木門帶上,在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小櫻還友善地朝門外發(fā)呆的青玉笑了笑。
而就在此時,長安城延興門外,從齊州一路與持盈法師結(jié)伴而來的李白,望著高高的城墻,心潮澎湃,內(nèi)心里感嘆一聲:長安,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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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眼說蝦話
今日回轉(zhuǎn)西安,暫更一章!明日奔赴貴陽,如果下午事情辦得順利,繼續(xù)再更一章!哎,木有存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