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疏勒出軍,行軍兩月余,一萬多唐軍士兵一路翻蔥嶺,過播密川,跋山涉水,來到了瑟匿國的特勒滿川后,高仙芝終于開始布兵。
唐軍被分作三路,疏勒鎮(zhèn)守官趙崇玭一路,從北古道行軍;賈崇瓘將一隊人馬從赤佛道行軍,而高仙芝則與監(jiān)軍邊令誠從護密道長驅(qū)直入,約定在七月十三日是集結(jié)于小勃律西北的連云堡外。
而就在高仙芝排兵的時候,李無解幾人,卻早已到達了連云堡。
本來,李無解作為現(xiàn)代人,對于戰(zhàn)爭的本質(zhì)認識更加清楚,知道戰(zhàn)爭除了打經(jīng)濟拼財力,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便是信息。
聽了張翔宇幾人對唐軍三伐小勃律卻無功而返的介紹,李無解終于知道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原來,唐軍遠道而來,雖然派出了探子,也有熟悉當?shù)厍闆r的領(lǐng)路者,但還遠遠沒有認識到信息對于戰(zhàn)爭的緊要性。往往因為缺乏對變動的敵情的充分把握,總是讓自己陷入被動。最終,敵在暗我在明,敵人本土守城,唐軍異域作戰(zhàn),信息的不對稱就導致了原先的結(jié)果。
李無解聽了張翔宇等人的介紹后,興致起來,講了一番信息在戰(zhàn)爭中的重要性,還特別加入了加工潤色過的經(jīng)典戰(zhàn)例,比如在兩個國家的對壘中,在戰(zhàn)爭陷入持久戰(zhàn)的時候,一方的將領(lǐng)有一次偵查時發(fā)現(xiàn)在敵軍的陣營上空總是盤旋著幾只鷹隼,于是發(fā)現(xiàn)了敵軍中軍的位置,在深夜時發(fā)起了強攻,一句舉入了敵軍的中軍,俘虜了敵軍的將領(lǐng);又如一名士兵在觀察敵營時發(fā)現(xiàn)敵軍的一個地方總是出現(xiàn)一只名貴的波斯貓曬太陽,于是斷定敵軍將領(lǐng)所在的位置,一個拋石過去,砸死了敵軍的將領(lǐng)之類。
而恰好,李無解說的口若懸河的時候,被一旁的冷秋聽到了,順便告訴了李嗣業(yè)。
李嗣業(yè)一聽這般信息,特地向征西行營節(jié)度使高仙芝匯報,結(jié)果,唐軍中就多了一只間諜小組,專門負責刺探情報,而李無解多了一個頭銜,“先鋒營情報隊隊長!”。
……
就在李無解幾人在連云堡外的山林里暗中觀察情勢,刺探消息的時候,疏勒城下潘,李無解等人住的院子內(nèi),謝師父召集了幾個徒弟,正在燈下竊語。
“不管你們信不信無解所說的,但我希望你們記住,這次我們都能活命,全仰仗無解求援李嗣業(yè)將軍。但無解說的對,李將軍可以救我們一次,不能救我們千次萬次。所以無論什么時候,只有自己足夠強大,自己成為規(guī)則的制定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才永遠不會像這次一樣,成為任人揉捏的羔羊?!?p> 看著王霑等人一臉意外和深思,謝師父不禁想起了李無解臨出發(fā)的前一晚找到自己的場景——
“師父,今晚我找您,要說很重要的事情,希望師父無論如何吃驚,都要聽下去,然后再做決斷,如何?”
謝師父有些意外地望著站在眼前李無解,說實在,這么幾年,除了第一次說自己的身世遭遇時,李無解嚴肅過一回,其余時間,多時候都是一副吊兒郎當?shù)哪印?p> “好吧,你說!”謝師父擺正了身體,想要看看李無解到底要說什么。
“師父您相信死而復生這種事情嗎?”李無解盯著謝師父,一字一句地說道。
“呃……聽說過,但沒見過!所以……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信不信!”謝師父不知道李無解何以說起這種神道的事情來。
“要是我說我是死而復生,師父您相信嗎?”
李無解話音剛落,外面大樹上一只貓頭鷹凄厲地叫了起來,聽在耳朵里,謝師父沒來由地渾身發(fā)毛起來,后背隱隱發(fā)寒。
“無解……你的意思是?”
“師父,你相信有人在十七八丈高的懸崖摔下來,還有活命的嗎?”李無解抬起頭,望著窗外,悠悠地說道。
看著李無解,謝師父不覺喉間發(fā)干,咕嘟一下咽了口唾沫,“難道那次……那次……你已經(jīng)……”
“是!”李無解爽快地點點頭,“那次摔下懸崖,連馬兒都摔死了,我怎么可能會活著呢!”
“那你怎么會活著呢?”謝師父不覺已經(jīng)接著李無解的話頭了。
“那次死后,我卻是做了個夢一樣,過了另一種人生,只是這種人生是在未來,離如今有一千多年,所……”
“難道你是夢游十方?”謝師父不覺插話道,“我記得曾有相士說過,說人的魂魄一旦離體,會進入其他世界,夢游一番!”
“呃……是吧!”李無解正在發(fā)愁如何解釋這種事情呢,沒想到謝師父倒是幫著解決了,“我所經(jīng)歷的,差不多就是夢游十方?!?p> 李無解有了好借口開頭,說起來也就順溜多了,一番細說后,李無解看著謝師父,珍重地道:“所有從那個時代,我了解了很多事情,比如這次征伐小勃律國,一定會成功,而且會俘虜他們的國王和王后,比如再過幾年,天下將大亂……”
于是這一夜,謝師父聽天書一般的聽了許多稀奇玄妙的事情,最后,當李無解提出了驚人的盜天計劃時,謝師父差點沒嚇個半死。
只是,到底是生活在西域這種地方久了,改朝換代、改旗易幟之類的事情見的多了,而且對那個遙遠的皇帝陛下,謝師父并不覺得有多么高大,而且,在李無解的勸說下,竟然隱隱心動了。
“陳勝吳廣早就說過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從來都是成王敗寇,古今如此。既然這樣,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我們?yōu)槭裁床徊话??”李無解咬著牙,舉拳在胸前。
“可是……”謝師父剛想說什么,陡然被李無解打斷。
“沒有可是!”李無解又彎下腰,盯著謝師父,“師父難道您真的以為這次您和師兄他們就非要被殺頭不可?只不過是那湯嘉澤大人的一句話罷了!同樣是人,為什么他就可以決斷別人的生死,為什么我們就非要任人宰割?所以……”
李無解直起腰來,“只有我們自己站在最高端,成為主宰者,就永遠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好吧,好吧!”謝師父點點頭,“只是有些亂,讓我捋捋,等明天給你說吧!”謝師父垂下眼,低頭深思起來,有些消化不了這么多的事情。
“好的師父,您休息!如果您不愿意,我也不會強求!只是今日的事情,希望師父不要再說給其他人聽了。”李無解說著,便走了出去。
……
“師父,您相信無解說的這一切嗎?”王霑到底年長,聽了謝師父的話后,思量一陣,疑惑地問道。
“相信!”謝師父點了點頭。
“我也相信!”旁邊靠墻而立的郭楞子悶聲悶氣地說道,傷愈的郭楞子身體還是有些虛弱?!爱敵蹙葻o解的時候,我看的很清楚,那么高的懸崖,而且無解的一條腿還明顯是被壓在馬身子底下才被壓斷的,連馬都摔死了,人怎么可能還能活,除非就像無解說的,死而復生!”
瞧著一向木訥的郭楞子都這般信誓旦旦,其他幾人也都打消了幾分疑慮。
謝師父瞧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所以,就像無解說的,這次你們能夠入伍,未嘗不是將來一搏的機會!你們?nèi)チ?,要?chuàng)下一番事業(yè),將來才能……”謝師父沒有說明,但眾徒弟的眼中卻是發(fā)亮。
“現(xiàn)在,就需要你們來表態(tài),到底愿不愿意?”謝師父鄭重地審視著每個人。
“愿意!”王霑一咬牙,恨聲道,“就像古人說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大丈夫生而為人,不拼一下不賭一把,就算是白活了。既然不想白活,就要活得轟轟烈烈!”
“我也愿意!”楚懷玉也終于體會到了,對有些高高在上的人來說,自己等人就如草芥,那樣子,還不如搏一把……
謝師父看著眾弟子,不覺欣慰地點了點頭。
“不過,師父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得!”謝師父看著幾個弟子,有些慎重。
“師父您有什么直接說,既然我們連這般大的事情都說了,難道還有比這更大的事情嗎?”
“好吧!那我就說了!”謝師父盯著每個人看了一眼,“這些話,都是我自己的,無解當是從未說過。我一直認為,這有人的地方啊,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爭權(quán)奪利。今天我們師徒一個鍋里吃飯,就是因為大家沒有多少利益紛爭,然而一旦將來真的成功了,難免生出以一些心思來。所以我希望,你們就算將來真的能夠稱霸一方,無論如何,自家?guī)熜值懿灰鄽ⅲ ?p> 謝師父一番話說出,現(xiàn)場的氣氛驟然變冷。
“不會的師父!”王霑帶頭說道,“就算我們真的成功了,我王霑絕對不會那樣做!”說著,瞧了瞧其他的師弟。
其他是見王霑說起,也是表態(tài),謝師父看了,算是松了一口氣,暗道:“無解還是太嫩了,不曾想到人心難測啊,希望我今天所說的對他們有用吧!”
“那就下去早點休息吧!明天,你們一個個都要入伍了。到了軍中,一定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努力拼出一番事業(yè)來!”
眾人見此,道聲晚安變出了屋。只是謝師父不知道,在眾人回去后,卻并沒有急著休息,而是又聚到了一起,在燈下竊語良久,這才熄燈。
……
“如何才能輕而易舉地攻下連云堡?”這個問題這幾天一直縈繞在李無解的內(nèi)心里。而其他幾個人都一副馬大哈的模樣,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想,看著一旁的伍平義呼呼大睡,張翔宇則摳腳丫子,林忠義繼續(xù)刻木頭的景象,李無解終于發(fā)覺這熟人就不一定好用。
倒是一旁的冷秋和另外兩名探子出身的唐軍顯得有模有樣。
“曾文曾武,你們看出什么來了嗎?”李無解問了問正爬在地上觀察情形的兩名唐軍。而從其名字就可以知道,他們兩也是親兄弟。
“隊長!”二人聽得李無解問起,回頭低叫一聲,但卻都是一幅為難模樣。
“曾武你說!”李無解也不希望能有什么建設性的建議,只要能有點想法,提點下自己就行。
“隊長!我怕我也說不好?。 痹淇粗顭o解,有些支吾。
“說說看!”
“好吧!”曾武回過頭指著面前的連云堡,“隊長,要說這連云堡端是易守難攻,但也不是沒有突破的可能。你瞧,連云堡南面的山雖然險峻,但只要能夠有一支奇兵突入,占據(jù)高山的位置,便可以居高臨下……”
“只是后續(xù)兵力如何上去,一旦后援不及時到位,很容易被敵人反撲而來!”李無解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發(fā)現(xiàn)即使攀登上南面的山,兵力運送也有限。
“呃……是??!這也是個問題??!”曾武不覺撓著后腦,為難起來。
“那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正在李無解幾人抓腮撓耳的時候,突然旁邊的冷秋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