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呂布傳（一）

　　——公元170年——

　　漢靈帝登基后，大將軍竇武率外戚勢力將宦官勢力重創(chuàng)，捉拿下獄者近千，稱“黨錮之亂”，之后因畏懼士人勢力強(qiáng)大，又將諸多同為“十君子”的士人外放，明升暗降，以獨攬朝政。

　　為鞏固自己的勢力，竇武大肆在洛陽要職安插親信，而無論其是否稱職，引起諸多不滿。

　　建寧元年（166年）因胡人入寇，后將軍張奐率三路大軍分別平叛，歷一年而盡數(shù)平復(fù)，班師回朝后，竇武卻令靈帝將有功將領(lǐng)盡數(shù)封為文職，欲借機(jī)向軍中安插外戚親信，張奐斡旋無果，憤而告老還鄉(xiāng)。

　　至此，竇武將宦官、士人、武將盡數(shù)得罪，自己卻為“門生故吏遍朝野”而洋洋自得。

　　建寧三年（168年），殘余宦官勢力反撲，諸多士人與武將紛紛響應(yīng)，竇武屬下及其招攬的“無雙勇士”寡不敵眾，倉惶逃離洛陽，竇武自己兵敗被殺，外戚勢力隨即瓦解，史稱“第二次黨錮之亂”。

　　竇武死后，因宦官、士族、武將爭權(quán)，洛陽一度陷入混亂，政令亂發(fā)且朝令夕改，外地官員一時不知該聽從哪道命令，于是一概置之不理，自行處理各地政事。

　　至建寧五年（170年），幾乎被架空的靈帝借助張讓、趙忠、曹節(jié)、候覽等十名領(lǐng)悟“無雙”的宦官橫掃洛陽，一夜之間便將權(quán)柄盡數(shù)收回，因這十人皆任“中常侍”，又被稱為“十常侍”。

　　有不服者試圖反擊，卻被劍圣王越所斬，余者皆不敢妄動，“第二次黨錮之禍”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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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西北，有一邊郡名為五原，而五原郡中最知名的家族，乃是呂氏。

　　據(jù)傳，這呂氏乃是前秦呂不韋后人，章帝年間，不服教化的北匈奴時常襲擊歸順大漢的南匈奴，有越騎校尉呂浩受命駐扎于此。

　　呂浩認(rèn)為此地值得發(fā)展，遂遷家族而來，大興土木，建城筑堡，又開荒放牧、紡織治陶，令邊關(guān)穩(wěn)固，于是五原之民乃至周邊諸郡，皆以呂氏馬首是瞻。

　　呂浩死后，由其子呂良繼任，呂良娶當(dāng)?shù)睾雷妩S氏女為妻，地位更加穩(wěn)固，呂氏家族越發(fā)興盛。

　　永壽元年（155年），黃氏因懷胎十四月未曾生產(chǎn)，令家仆到郡郊白馬寺求簽問卜，方丈卜卦后大驚，不曾解釋，只是急令呂氏家仆離去。

　　黃氏正在織布，聞聽仆從回報，正疑惑間，忽見東南方天空有九色彩虹出現(xiàn)，光彩奪目，而后化為一只彩鳳直撲而下，黃氏吃驚跌倒，腹痛難忍，旋即產(chǎn)一男嬰于布上。

　　呂良聞之大喜，為兒子取名為“布”，又取字“鳳仙”。

　　呂布三歲能騎羊，五歲能上馬，七歲時便敢獨自入林中狩獵，并捉拿野狐山鹿而歸，九歲時隨母拜見外公時，見羊群意外逃散，便徒步追趕，一手一只，往復(fù)數(shù)次，將羊群盡數(shù)捉回，外公大贊，贈予呂布一匹赤紅大宛馬，呂布甚喜，為其取名“紅云”，悉心照料，幾不離身。

　　年歲稍長后，不滿其字“鳳仙”，自行改為“奉先”。

　　至建寧元年（166年），呂布十一歲時，身材已近普通成年男子，時值北匈奴再次入寇，呂良與南縣軍校尉丁原共同出兵抵御，呂布亦隨軍而行。

　　丁原為人桀驁，與諸多同僚下屬皆不睦，所以幾乎沒有屬下可以指揮，凡戰(zhàn)便一馬當(dāng)先沖入敵陣，被評價為“雖有將勇，卻無帥才”。

　　某日，丁原因追敵過于深入而被匈奴設(shè)伏團(tuán)團(tuán)圍困，呂良率軍欲救，然而匈奴勢大又有地利，一時救之不得。

　　呂布觀察戰(zhàn)場后，向呂良討要五百騎兵，請他率大軍在前方誘敵，自己則繞遠(yuǎn)路攻擊匈奴后軍，陣斬匈奴大將，丁原之圍遂解。

　　丁原十分感激，欲為呂布請賞封官，被呂良告知呂布年方十一時，震驚莫名。

　　至建寧五年（170年），“第二次黨錮之亂”結(jié)束后，靈帝開始逐步恢復(fù)皇室權(quán)威，但各地方近兩年因為洛陽陷入混亂而致使政令不通，并造成了皇室威嚴(yán)下降，各地，尤其是邊境轉(zhuǎn)而啟用一些傳統(tǒng)的選拔手段，想要完全恢復(fù)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此時并州，與其他邊境同樣是文人少有，遍地的情況，稍有才學(xué)者，只需與官府文吏交談數(shù)句，便能得到官職，而自持勇力者，則必須闖一闖官府設(shè)立的“武舉”，能獨占鰲頭的話，才有希望在軍中當(dāng)個軍頭，否則，投軍后就只能做個小兵。

　　這日，并州治所，太原郊外的校場被圍觀人群擠得水泄不通，周邊諸多郡縣武職長官都有到場觀看，原因無他——呂布今年十六，欲參加并州武舉。

　　原本來說，以呂布數(shù)年掃賊抗胡之名，便是呂良在五原郡為他直接安排一個武職也無人會有微詞，然而呂布至太原參與州舉，便意味著他不愿僅僅在其父手下做事，或者說，他對于官職的志向還在呂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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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乃五原呂布！何人敢來與吾一戰(zhàn)！”身著短打，僅著輕盔的呂布跳上演武臺，大聲喝道：“若無人能擊敗我，這武舉第一便由我收入囊中了！”

　　一眾官吏聞之，面面相覷。

　　這武舉有賽馬、射箭等檢驗本身實力的諸多項目，那“技擊擂臺”反而不怎么重要，但此時呂布已經(jīng)跳將上去，并發(fā)布了小視群豪的大言，以并州尚武好斗的民風(fēng)，此時再阻止為時已晚。

　　“真是囂張！”“竟敢小瞧我等！”“莫非你還能獨自將我們?nèi)看驍〔怀桑俊薄熬退隳闶菂尾?，說出這種話來也別想豎著離開了！”

　　呂布的名聲原本僅限于五原周邊，即使其他郡縣聽說他很能打，也不會太過放在心上——并州誰不能打？聽聞這等宣言，立刻紛紛鼓噪。

　　當(dāng)下立刻有一名身著輕甲的武者跳上擂臺：“我乃上黨——”

　　啪！未等他將話說完，呂布隨意從旁邊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木槍，信手一揮，槍尾甩出，抽在那上黨無名氏身上，將他直直打飛出擂臺。

　　因為是比試考較，官府準(zhǔn)備的所有武器皆不曾開刃，鈍器的分量也嚴(yán)重削減，但那上黨某人被一棍抽飛后，仍然直接昏了過去，而后被校場醫(yī)官抬走。

　　“不必通名報姓！”呂布喝道：“戰(zhàn)場上沒人給你這個機(jī)會！爾等上臺便可以直接攻擊我！”

　　“西河陳艾！在此領(lǐng)教！”又有一名健壯武者登上擂臺，但他卻是在擂臺之下自報的姓名，引起一陣哄笑。

　　此人登臺時取的是一只木盾和一柄木劍，下盤極穩(wěn)，將大半身體遮蔽，緩緩靠近呂布。

　　“哼，投機(jī)取巧！”呂布調(diào)轉(zhuǎn)槍尖，冷笑道：“若你以為能借助盾牌遮擋多撐上幾回合的話，卻是想錯了！”

　　呂布手腕一抖，那木槍竟帶出了擊穿空氣的爆鳴聲，槍尖毫不閃避地直直戳在那陳艾的盾牌上。

　　啪！咚！

　　木質(zhì)槍尖承受不住巨力，在盾牌表面炸開，但那盾牌也轟然裂成數(shù)片，槍桿上后續(xù)傳來的巨力將陳艾直接吹飛到擂臺之下，其戰(zhàn)敗用時和那“上黨無名氏”幾無差別。

　　“五原呂奉先，果然名不虛傳，”觀禮臺上一眾并州文武贊嘆不已，議論道：“不過，他攻勢雖猛，但幾乎未曾留力防守，若挑戰(zhàn)者搶攻，或許有一絲機(jī)會?！?p>　　正議論間，又有數(shù)人被打飛出擂臺，呂布手下未有一合之將。

　　見呂布厲害，擂臺周邊諸多武人卻并無退縮之意，畢竟他是在毫不休息地“守擂”，只要挑戰(zhàn)者足夠多，總有把他力氣耗完的一刻。

　　“全是些雜魚！就沒有厲害點的家伙嗎！”呂布又用手中木質(zhì)長柄刀劈飛一個剛剛跳上擂臺還未來得及說話的武者，望向并州官員所在的觀禮臺。

　　呂良自知兒子的意思，但只能搖頭，他沒辦法鼓動那些并州將領(lǐng)下場比試，贏了的話是以大欺小，若輸了——這可能還不小，在軍中就會再也抬不起頭來。

　　颯！

　　趁呂布分心之際，一名登上擂臺的年輕武者驟然向他刺出手中木矛，帶起一陣破空尖嘯。

　　呂布信手撥打，卻未能撥開，不得不后撤半步避開矛尖。

　　“哦——！”“做得好！那兄弟！”“加把勁！把他從臺上掀下來！”

　　雖然是偷襲，但卻令上臺之后穩(wěn)如泰山的呂布挪動了腳步，臺下一眾武者宛如是他們自己做的那樣歡呼起來。

　　“你做的不錯，有資格被我記住名字?！眳尾纪蚰浅置湔摺?p>　　“在下管亥，自持勇力，可惜，仍不是你一合之?dāng)常蹦昙s二十的青年回答，然后手臂劇烈顫動，掌中木矛啪地一聲掉落于地：“這種高深的‘螺旋’技巧，只是隨意一揮就……”

　　“想學(xué)？”呂布上下打量了一下管亥，竟然多說了兩句：“若你此間事了，可去五原找我?！?p>　　在簡短的插曲之后，呂布又恢復(fù)了來人便打飛的循環(huán)，隨著那些圍觀武者的士氣一降再降，他奪得本次武舉第一只是個時間問題。

　　觀禮臺上，諸多文武官員開始討論如何繼續(xù)考核“除呂布之外”的武人，其中有一名年過而立，面貌兇惡，身材壯碩，腰挎一柄火紅鋸齒長刀的男子，遠(yuǎn)遠(yuǎn)看著呂布，露出了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