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沒經(jīng)過什么事,那天在小黑屋里她也才會激動得引發(fā)了哮癥。
靖寧侯知道黎容是個穩(wěn)重的,雖然不知道她怎么會跟他搭上的交情,但既然她有這個打算也就不說什么了,反正回頭等他見著了黎容問問就是。
“沒有就好。”他說道:“哥不是成心唬你,京師治安雖好,但北邊胡虜近來有些不老實。
“烏剌使臣又馬上要進(jìn)京了,街上胡虜多,這些人粗莽無禮,你笨手笨腳的,又不會說話,跟人起沖突就不好了?!?p> 戚繚繚皆答應(yīng)著。
既說到烏剌,她心下微動,又不免多問了一句:“烏剌人什么時候到京?”
前世里烏剌使臣這次進(jìn)京,她正處在與姚氏一伙人的斗智斗勇中,對朝中事印象不深。
但是因為明年那場與戚家關(guān)系甚大的仗應(yīng)付的正是烏剌,她也不能不了解了解。
“這個不歸你哥管,具體不清楚,已經(jīng)在路上了,也就幾日的工夫吧?!本笇幒钫f道。
戚繚繚默了下,又問:“胡虜既不老實,那朝廷會準(zhǔn)備打仗么?”
“哪有那么容易?就是要打,糧草籌集什么的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辦得了的?!?p> 靖寧侯明顯在敷衍她,并且重新拿起那幅輿圖來。
看了兩眼大約又覺得自己為什么要跟她個繡花枕頭說起這個?臉色板了板,又說道:“你大嫂燉了參雞湯給你,還不趕緊吃你的去!”
……
沈氏很擅烹飪,據(jù)說當(dāng)年就是憑著一手好廚藝把年輕的靖寧侯迷得七葷八素,趕也趕不走。
戚繚繚把一盅湯吃得干凈,又被沈氏按著趴在榻上,再次推拿了一遍她昨兒被折騰酸的胳膊大腿。
一面聽她數(shù)落著昨日在蘇家的事,一面又聽她為著她今日功課得了青批而喜不自勝,一時只覺心頭安然踏實,有著從來未得到過的溫暖和滿足。
她前世里得到的最大的庇護(hù)只來自于蘇沛英,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過世,以至于她根本沒印象。
外祖家人多,關(guān)系也復(fù)雜,也不是天底下個個做舅舅的都有本事?lián)沃馍?,因此實際上并不能給予她多少真心疼愛。
蘇家更不用說,舉目冰冷。后來遇到了蕭……蕭珩一度也曾經(jīng)讓她以為未來充滿光明,但殘酷的現(xiàn)實總令那些溫存也變成了鈍刀。
總之那些年,她外表有多風(fēng)光,內(nèi)心就有多愴惶。
哪像現(xiàn)在,白撿了戚繚繚余下一世的安穩(wěn)和幸福。
……
戚繚繚得了個青批,戚家上下激動得像過年。
幾個小的四處奔走相告,自動把她打了杜若筠的事給瞞過去了,戚子湛親自做了她愛吃的烤羊排,廚娘們見狀,居然都主動地給加了菜!
靖寧侯興致勃勃地號召大伙全到芙蓉廳里來集中吃飯,重點夸贊了戚繚繚一番。
沈氏楊氏靳氏各自送了釵環(huán)胭脂筆墨。
老二戚子赫歡快地拿筷子敲著碗唱起了曲兒,戚子煜更是以一臉慈父般的笑容欣慰地盯著她看起來……
戚繚繚覺得這哥倆真是對神經(jīng)病。
她改天要是做首詩出來,他們是不是得搭臺唱上三天?
戚家這么歡天喜地地,對杜若筠來說無異于傷口上灑鹽。
杜夫人對于長女居然在學(xué)堂里挨了板子的事很是驚異,要知道這個女兒可是她的心頭寶。
杜家是勛貴,大殷的將門小姐大多都很率性,哪有什么溫柔嫻雅的?
她自己是文官家的小姐,頂看不慣她們那套作風(fēng),平日里與幾位姑太太也不怎么對付。
難得杜若筠打小喜歡讀書,她也就著力將她培養(yǎng),見她素日廣受顧衍好評,都差不多要趕上書香世家出身的蘇慎慈了,她是很滿意的。
又怎么會想到她居然還有挨板子的一日?
杜若筠今日可算是慪到了極點。
被打的那只手恰又是右手,整只手掌腫成豬腳,回到府里比起先前來更加慘不忍睹了!
現(xiàn)在別說寫字做功課,就是吃飯都不好使,她又是個要強(qiáng)的,自打戚繚繚打完之后她就咬著牙沒再哭過。
杜夫人問起她時,她正好連試了幾次都沒把筆給拿起來,終于也就哭趴在桌上了。
杜夫人聽她把話說完,臉都?xì)馇嗔耍?p> “這個戚繚繚,簡直也太過份了!都是這坊間住的鄰居,她怎么能下手這么狠?!”
旁邊的嬤嬤聽見了,又說:“前些日子她還把蘭姑娘的功課給撕了呢!這姑娘,都快成鬼見愁了!”
杜夫人愈發(fā)惱怒,站起來道:“那我趕明兒得去去戚家才成!這也太不像話了!”
……
戚繚繚昨兒并沒有馬上去王府還刀。
原因主要是她還需要點時間,先把前世里眼下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慢慢捋順起來。
相隔十年,畢竟還是有很多事情記不得那么清楚了的。
眼下戚家要保著,蘇慎慈要護(hù)著,還有“戚繚繚”的仇也得報,這杜家也不是隨便人家,平時小磕小絆的不算什么,真要傷筋動骨,還是不得不把脈絡(luò)都給捋捋清楚。
晚上輾轉(zhuǎn)大半夜,翌日放了學(xué),她就先讓紅纓去打聽燕棠什么時候回來,然后躺在蔭涼處邊等邊打瞌睡。
醒轉(zhuǎn)時外頭日光已然西斜,斜陽將樹影投映在半開的窗棱上。
“小姑姑醒了?”
尚帶著稚音的少年在喚她,然后屋里暗處站起來一個半高的身影,是年僅十歲的老七,戚子渝。
他把窗戶全打開,讓光線泄進(jìn)來,然后回頭走到榻邊,說道:“要喝水嗎?”
戚子渝的溫厚簡直讓人難以把他昨日在學(xué)堂里與哥哥們一道當(dāng)她護(hù)衛(wèi)的彪悍聯(lián)系在一起。
戚繚繚搖頭坐起來:“你怎么坐在這里呢?”
“父親進(jìn)宮去了。大哥和二叔去了永郡王府,老太妃壽日將近,看看有什么可幫的。
“太后染了恙,母親也與二嬸,還有隔壁邢夫人和程夫人進(jìn)慈寧宮請安去了。
“二哥跟程大哥他們?nèi)チ肆锺R,母親看只有我閑得慌,便著我過小姑姑院里來?!?p> 戚繚繚有頑疾,戚家人一向小心,雖有丫鬟,但遇出門總不忘交代個人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