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河水沸騰了。
河里燒著大火,這邊尤自投著火油。前頭沖鋒的胡軍掉頭不及紛紛沖進火內(nèi),后頭跟上的胡軍止步不及又互相踐踏?;饎葸@一頭右將軍指揮部下肅清了殘敵,火勢那一頭胡王看著此情此景滿面悲痛,但雙目映著火光,卻顯得更加堅定。大火中數(shù)不清的重甲軍哀嚎咒罵,聲震云霄。整個落雁灘如同煉獄。
此時的城墻出了很多缺口,一些地方都塌陷了。甚至有幾處,已變得縱馬可過。不過如今火勢很急,完全不用擔心敵軍的會趁機沖鋒。
南無鄉(xiāng)看著手中螭吻,此時螭吻長久不沾鮮血,血紅色漸漸褪去。讓他莫名的是,原本血液應(yīng)該自螭首的口中流出,此時卻都紛紛滴在了縛龍絲上,偏偏這縛龍絲竟然吸收了這些鮮血,一滴也不曾流出。他不知道此物叫尸絲。這尸絲也不是每只僵尸都有。需是生前飽含煞氣的人受奇冤而死,這煞氣不散,怨氣又生,再與尸氣相合才能形成尸絲。此絲平時是以煞氣、怨氣兩種形式存在僵尸體內(nèi)。只有僵尸運用尸氣調(diào)和,三股氣互相纏繞才會聚氣成絲。當日那羽尸奈何螭吻不得,才用了這個手段,便讓他撿了一個便宜。
此物若在僵尸手中用鮮血祭煉將越來越堅韌,早晚成寶。南無鄉(xiāng)雖然不懂祭煉之法,但此物吸血的特性卻依然保存。雖然效果差了不少,但此戰(zhàn)中這尸絲吸收的鮮血極多,也變得越發(fā)堅韌起來。
“左將軍,這火能燒多久?”南無鄉(xiāng)看著熊熊烈火,回身問道。
“正常來講火油被河水沖走就該滅了,只是河內(nèi)尸體太多,火油附著在尸體之上,又將引燃尸體,以此時河內(nèi)尸體的數(shù)量,恐怕沒有三四個時辰,火是滅不了了。”左將軍看了看河內(nèi)的火勢,回道。
此處河水太寬,因而對岸那一半幾乎沒有什么尸體,河水還能正常的流動瀉出。但越是靠近這條城墻,死尸就越多,甚至有些地方的尸體已經(jīng)堆的與墻齊高了,水根本流不動。這樣密集的尸體都在大火中被引燃,三四個時辰已是保守的估計了。
“打掃戰(zhàn)場,修補城墻,然后后撤防御吧。右將軍,我需回去休息一二,這里便由你值守了。”南無鄉(xiāng)言罷徑直走回大帳。
南無鄉(xiāng)走后,左將軍走到右將軍身前,問道:“右將軍,胡人為何叫重甲軍在黃昏時攻城。白天才能更好的發(fā)揮重甲作用才是?!?p> 右將軍出了一口長氣,回答道:“你看這岸上重甲軍的尸體,堆的與墻齊高了,你看那河中火下,重甲軍的尸體也堆得與水一面一般高了?!庇覍④娭v到此處,頓了一下,繼續(xù)道,“我戍邊二十年,第一此見到這么狠的胡王。這三萬重甲,都是他跳過此墻的跳板,只是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了?!?p> “那為何要用重甲?重甲向來是胡人倚仗的精銳啊。”
“因為重甲倒在河里,水沖不走。便是如今,大火燒光了胡人的尸體,有這些重甲在,明天胡王還能過河。胡軍雖傷亡不少,但剩下的人馬還是多過我們,明天是生死戰(zhàn)了?!庇覍④姾苈斆?,但這次他估計錯了。
胡王確實有此想法,但南無鄉(xiāng)也算到此處。夜間火熄后,無鄉(xiāng)恢復(fù)了力氣,便運轉(zhuǎn)平巒水字訣。只見河面上一個個水柱沖天,一個個漩渦盤旋。堆積在兩條暗渠內(nèi)未被燒掉的胡軍尸體,以及失去支撐散落在河面的重甲,先被水柱沖開,又被漩渦沖走。原本遍地尸體,水色如血的涼河,頓時清澈如常。
胡王在對岸目睹如此異象,捂著胸口,大喝兩聲“天亡我也”后,大吐了幾口鮮血,分三路引兵而走了。
南無鄉(xiāng)叫來左右二將,將五十萬大軍分成三路。自己留十萬兵馬依然把手此處。叫他二人各領(lǐng)二十萬,趕赴其他兩處渡口,繼續(xù)阻擊敵軍。同時傳訊涼侯以及其余二州的兵馬分別追擊。
按照他的推測,這三路追兵中的兩路應(yīng)該是朝其余兩處渡口,還有一路是回頭阻擊涼侯的追兵的。
……
一個月后,鎮(zhèn)涼侯的軍帳之內(nèi)。涼侯宴請了其余二州的將領(lǐng)、南無鄉(xiāng)、左右參將以及高徵儀等。
這一次胡人跨過大涼河的有一百五十萬,回去的還不足十萬。這是胡王以身犯險,用自己作為掩護的結(jié)果。回頭阻擊涼侯的一路由他領(lǐng)兵,五十萬大軍與涼侯對戰(zhàn)三日,南無鄉(xiāng)還為此跨過涼河相助,才將這五十萬盡數(shù)擊潰。但擊潰這五十萬后,涼侯等才從俘虜?shù)目谥兄?,胡王早已分出十萬年紀較小的族人,乘劣馬,繞過月牙湖回天風草原。
這月牙湖是大涼河的終點,位處涼州中下,地理位置堪稱絕佳。但此湖水極咸,其水清澈見底但沒有半個活物。反而成了偏遠荒蕪之地,繞道此處要多耗二十天的時間,涼侯也未算到。后來雖然派兵追擊,但三日時間,這伙人棄掉輜重,又一人兩馬,終究不及。況且此時還有兩撥胡人未滅,涼侯無法過度分兵,只好任其逃走了。
只有左將軍二十萬人馬同樣沿涼河下游阻擊敵軍。他將兵馬分出十萬,再度奔襲,在月牙湖邊與這伙胡人打一場遭遇之戰(zhàn)。雖擊潰了胡人,但還是被其逃了大半。
酒水填了三番,至夜盡天明,涼侯終于與其余兩路兵馬的將領(lǐng)談好如何上報朝廷,如何邀功請賞。無鄉(xiāng)看眾人爭功十分無聊,偏偏涼侯又將最大的功勞分給了他。
南無鄉(xiāng)對此哂然一笑。他知道,涼侯對他的阻敵之戰(zhàn)不甚滿意。按照涼侯的計劃,他若能再吸住胡王一個白天,那么將成東西夾擊,南北合圍之勢,就能將胡王兵馬一舉殲滅了。他知道涼侯的意思,只是這樣做,胡王在破釜沉舟之下,與他的五十萬大軍火并,那么他這一方恐怕要傷亡過半。
他猶豫了半夜,還是認為應(yīng)當保全手下將士的性命,便肅清河道。胡王渡河無望之下,兵分三路而走。這樣一來涼侯的殲滅戰(zhàn)打成了擊潰戰(zhàn),卻也將幾路大軍的損失降到了最低。這其中的功過,就不是他能分清的了。
南無鄉(xiāng)乘著酒興,回到帳中,也不休息,徑直打坐修行起來。這幾個月來為了準備這場大戰(zhàn),他一直沒有修行第九層的南明心法,功力增長有限?,F(xiàn)在平定外患,他準備修這南明心法的最后一層。
正所謂,水之積也不厚,其負大舟也無力。當日他半攻半守全然奈何不了那具羽尸,到最后金光不壞身被破,所有內(nèi)力用于進攻,一時真氣沛然,就此踏入后天之門。這正證明了內(nèi)力是習武之人的根基所在。內(nèi)力不足,縱有絕世武功施展起來也是小兒弄錘。反之若是內(nèi)力充足,便能化腐朽為神奇,一套尋常拳法用來也能虎虎生風,立于不敗之地。
南明真訣前五重層層遞進,煉過陰陽。中三層厚積薄發(fā),培煉元陽。第九層水到渠成,剛上加剛。行功運氣間真氣浩浩湯湯宛如洪濤,行經(jīng)走脈間百流匯聚,到最后萬川歸海,導(dǎo)氣入田。這期間,一但內(nèi)力控制疏散,就可能沖傷經(jīng)脈,這正要有聚氣成形的手段才行。第九層功法練到極致,內(nèi)力將增加五倍,更不要說其聚氣成形,凝力成刃的玄妙手段了。
南無鄉(xiāng)專心致志,為此還放下了無名法訣以及金光不壞身的修煉。盡管如此,修行五個周天后,便已頭暈眼花,精力不足了。恰在此刻,親兵送上早餐,他才知道此時天已大亮了。軍中人知他善食,給他的早餐是尋常人的五倍,但今日吃過之后并無飽感,只好厚顏請親兵又打了三人量的伙食。他才吃完,涼侯便到了。
“哈哈!南兄,平錫有禮了。昨日未見你發(fā)言,今日前來,專為討論落雁灘一戰(zhàn)?!睕龊钕蛘诜啽鴷哪蠠o鄉(xiāng)拱手道。
“此事說來慚愧,涼侯莫不是嫌我打的狠了?!蹦蠠o鄉(xiāng)沉吟一番后,主動提起此事,想聽涼侯的評價。
“哈哈!并非如此??v然你能吸住胡王,也成不了合圍之勢?!睕龊畲笮β曋?,頗有一番無奈之意,“其余兩路早了二日便已就位,只因未接到胡軍潰敗的傳書,便一直按兵不動。狗急跳墻,哀兵必勝的道理誰都懂的,胡人的能力誰都知道,他們二路豈敢直攖其鋒。南兄的失誤在于,你應(yīng)當早告訴我,除了一身高超的武功,你還是一個技藝不俗的瓦匠?!?p> 南無鄉(xiāng)聞言一愣,想到的卻是筑墻一事。按照涼侯計策,只是簡單的以泥土堆砌城墻,墻薄一點,卻連筑五道,以此讓對方無法沖鋒。這種墻一時三刻好用,但被攻擊久了就會塌陷,難以起到阻擋敵軍的作用了。到時只能槍兵在前守衛(wèi),強弓勁弩在后傷敵,這種陣勢仗著河水,是能擋住敵軍,但必然傷亡慘重。他知道將泥土摻雜一些其他材料,用烈火燒鑄能夠增加墻體硬度,便用了這個方法。他自認此次阻敵,這墻是立了功的,怎么在涼侯眼里卻成失誤了?
鎮(zhèn)涼侯見他一臉茫然,哈哈一笑的解釋道:“聽了左右參將的匯報后,我將二人大罵了一頓。有些事情南兄不懂實屬正常,但這二人不能及時提醒,就不是什么可造之才了。你不該將墻鑄成‘一’字型。在墻上我軍有絕對優(yōu)勢,敵軍是絕對劣勢,此時應(yīng)當設(shè)法增加兩軍的接觸面積。你將墻鑄成‘一’字,那幾千人在墻上打,幾十萬大軍只能在墻下看熱鬧。若將墻鑄成‘凹’字型,到兩軍交接的面積增加一倍,更可在墻上布置交叉弩陣,敵人的損失會增加數(shù)倍都不止?!?p> “我一心省些火油好用作火攻,便只想著將墻鑄的短一點?!睙o鄉(xiāng)聞言一陣毛骨悚然。這久經(jīng)戰(zhàn)陣之人的心狠手辣,遠非自己可比的。
“若照我說的辦法筑墻,未必用的上火攻了。況且,只要保留十分之一的火油,只要把敵人的尸體點著了,這火同樣澆不滅?!?p> “無鄉(xiāng)受教了?!蹦蠠o鄉(xiāng)頭皮一麻,但還是拱手道。
“可惜南兄出身地師府,斷不會投身行伍,不然你的才能比朝廷中大多數(shù)的將領(lǐng)是強多了?!?
伍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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