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洼地,被裹在山崖下,白霧中,一棵參天大樹的樹影朦朦朧朧,樹旁,一潭粘稠的綠水隱隱約約,而綠水中央,那聳立著一根二十來丈,刻滿古樸圖案的圓形石柱,卻清晰可見。
斷斷續(xù)續(xù)的嗤啦嗤啦聲,打破了這方小天地的寧靜。綠水深處,不斷分叉的紫色電流,正沿著水下石柱向上飛竄,沖出綠色水面時,便順著石柱圖案的凹槽,匯聚到石柱頂端的石盤陰陽圖之上,那凸起的兩只陰陽魚眼中,不停滋滋地吞吐出紫芒。
淡淡的霧氣中,一小片草地上,一只受傷的兀鷲痛苦哀叫,不遠(yuǎn)處,一兵卒正緊張地用刀尖,挑開一個黑衣人的遮面黑布,“不是——是——不是人,不——是人,是個木頭人——”兵卒扭頭沖著同伴哆哆嗦嗦地高喊。
竹亭前,老者低沉的聲音打破了許久的沉默,“不太對勁——”
聞言,男子皺眉。
“侯商叔?”夏小雅疑惑。
“那些黑衣似乎——似乎并非活物?”老者斜指向,那在箭雨中不斷墜落的兀鷲與黑衣人,“瞧那些禿毛大鳥被射落后,是何其掙扎,可觀那些黑衣,哪有半分求存的掙扎?!?p> “老天師的話意,是那些并非活人?”男子問道。
老者點(diǎn)頭,“老夫只是猜測,畢竟相距還是遠(yuǎn)了些?!?p> “嗯,在下也覺怪異,此地為山腰一丘,是何其醒目,他們明明沖此處而來,又是空中飛行,當(dāng)無須這般之久!”
“其中必定有詐——”
老者的話音剛落,四周響起了一片稀稀疏疏的甲胄聲,聲音越來越大,一直攙扶著夏小雅的芳兒四顧,“該是護(hù)衛(wèi)們到了!”
沒過一多會,一個個兵卒便涌出白霧中的竹林,很快就圍滿了竹亭的四圍。
一時場面竟有些肅靜。
老者見芳兒的神情,好似不認(rèn)識這些兵卒,便瞇眼掃視一眾兵卒后,與男子對視一眼,男子會意,幾步閃身,擋在了夏小雅的身側(cè)。
老者負(fù)手上前一步,聲音震耳,“老夫不知爾等是何人,為何引一群禿毛大鳥來此仙湖,不過,今有老夫在,爾等這小小伎倆,必定會落在空處!”
一眾兵卒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無奈仙湖太大,這幫小卒只是守在外圍,哪里認(rèn)得眼前幾位,只是所見四人衣著不凡,故而并不敢放肆。
“你們的哪位將軍的部下,娘娘在此,你們還不收了手中的兵刃!”芳兒擰著繡眉,怒斥。
愣愣的一眾兵卒,過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紛紛扔掉手中的長短兵刃,單膝跪地高呼:“拜見娘娘——拜見娘娘——”聲音中有興奮,他們可從沒離仙子、娘娘如此近過,更有甚者,只見過石像、畫像,其他的一切還停留在傳說中。
當(dāng)眾兵卒的呼聲漸漸停息,方才有一兵卒激動地大聲回話:“我們均是林校尉的部下,守衛(wèi)通仙道,聽到警鐘,又聽有人高呼娘娘有危險,便來守護(hù),霧中與林校尉走散了!”
“通仙道——老夫記得,這通仙道與這霧雨軒可有十里之遠(yuǎn),你們?nèi)绾未┻^這茫茫白霧,又能來的如此之快?”
兵卒聞言一愣,是啊,他竟沒有察覺,扭頭望向跪在他身側(cè)的一人,“我們也不知怎么來的,都是此人領(lǐng)的路,他說他知道那些闖入者在哪,他還說他是王統(tǒng)領(lǐng)的部下?!?p> 老者邁開步子,走向正低頭不語的那人。
“我認(rèn)得他,他就是那時進(jìn)破宅的,那兩人中的一個?!甭曇艉芡回!?p> 老者頓住腳步,扭頭望去,見一直昏迷中的小胖墩終于蘇醒。其實他早就睜開了眼睛,只不過,見到與那石像一般模樣的夏小雅,不敢出聲罷了。他費(fèi)力地掰開,卡著自己胖身體的竹子,“他們至少——至少有三人,另一人與他模樣相差不多,還有一個老頭”。
突然,一眾兵卒身后的白霧中,傳來了瘋狂的笑聲,砰——一聲巨響后,一直搖動著,驅(qū)散四周白霧的竹排葉片被掀翻。
“勿慌——都待在原處,不得亂動”,老者的炸雷般聲音響徹四周。
不到片刻,彌漫開的白霧,便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問鼎大昱朝的皇后,呵呵——神話里渡凡塵的仙子,呵呵——”蒼老的聲音幽幽,苦笑的聲音涼涼,“一身——著輕裝麻布,百月——渡蠻荒寒苦,十年——過蒼月凌辱,余生——待仙子回顧——”
夏小雅越聽,秀眉擰得越緊,直到聲音停歇,方才驚訝出聲:“你——你是浩巖,你還活著,可——可你的聲音?!”
“呵呵——十年,人生能有幾回百月圓缺,可現(xiàn)今見到仙子,卻好似當(dāng)年初見,可仙子不知,要想在那黑暗之地活著,快速老去,那是生存的代價,想來,這就是仙子當(dāng)年所說的時差吧,呵呵——轉(zhuǎn)眼間,時差竟有了百月——”
“你真是侯浩巖?!”老者驚愕插言。
“是的,大伯,不是小侄,誰能混進(jìn)這仙湖,呵呵——想來大伯并不想小侄活著,不過,老天眷顧,沒讓小侄死在那黑暗之地,道宗,呵呵——在大伯的英明下,如此這般興盛,想來祖爺他,該當(dāng)含笑九泉,哈哈——”突起的笑聲,刺痛人的耳膜,”可——可大伯你,居然無后,哈哈——無后,那等你百年后,這道宗該傳給誰,嘿嘿——不過,不要緊,還有小侄——”
“你——你——你做夢!”老者氣急,單腳重重一踏地面,騰身沖向聲音傳出的方位。
“侯商叔,不要去——”白霧中,夏小雅感到地面的顫動,急忙呼喊。
護(hù)在夏小雅身側(cè)的男子,此刻也撩起衣袍,抬腿后猛踏地面,一陣勁風(fēng),以他為中心,向四周快速擴(kuò)散,身周的霧氣剎那間便被吹散。
此時,近在咫尺顯出的身影,他手中伸出的刀尖,已離夏小雅的手臂不足一寸,但卻再也無法動彈,他的身后,老者正死死扣住了他的臂彎。
男子見到竟是剛剛一直跪著的那人,剛想奪去他手中的刀,耳邊卻響起了夏小雅的聲音。
“你——你可是當(dāng)年的小四?”
“仙——仙子姐姐,我——我是小四”。
“那你為何這么久不來尋姐姐,現(xiàn)今來了,卻是跟隨著浩巖,還是帶著刀???”
“我——我——”
“你們到底是為何而來,難道你們都效忠了黑暗?!”
“我們——我們只想,得到——得到你的血,不要太多,幾滴——幾滴就夠了,三哥——三哥他去了念兒公主那,不過——不過姐姐放心,他也只想得幾滴血,是不會——不會傷害念兒公主的!”
“不要——”男子與老者驚呼,夏小雅口中的小四也驚呆了。
剛剛被吹散的白霧,又?jǐn)n向了幾人,片刻,夏小雅那握住刀刃而溢出鮮紅血液的玉指,被霧氣遮去。
遠(yuǎn)處洼地,那圓盤中,一雙吞吐紫色電芒的陰陽魚眼,終于蓄足了能量,瞬間,吐出兩條筆直的紫電流,沖毀斜前方,那霧氣中的樹冠,射向了空中搏斗的兩只大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