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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諸侯一鍋烹

第一百零九章 鐘離城上

天下諸侯一鍋烹 水煮江山 3270 2017-07-22 21:01:38

  鐘離城是燕國東南向的邊陲重城,與中州大地上所有的邊城一樣,鐘離城雄偉而堅固,易守而難攻,并且鐘離城的歷史極其悠久,始建于遠古神王時期,建筑風(fēng)格具有遠古時期特有的古樸雄壯。

  連錦不休的雪終于停了,天色卻并未放晴,依舊是白霧茫茫。放眼看去,巍峨的鐘離城屹立在平原峽口之上,高大的城墻布滿了斑駁的傷痕,古老的箭樓亦然,矗立在城墻上的那兩具牛馬石雕更是見證著歲月滄桑,這兩具石像雕工粗燥,仿佛是兩塊渾然天成的石頭,左面的牛像少了一只角,右面的馬像缺了整個頭顱。然而,恰好是這種殘缺使它們顯得愈發(fā)莊嚴。

  鐘離洪虎是鐘離城的令尹,也是鐘離城的領(lǐng)主,方圓百里都是鐘離氏的封地,鐘離氏與鐘離城一樣古老,據(jù)傳,鐘離氏是遠古風(fēng)神的后裔,而那兩只牛與馬便是風(fēng)神的座駕,可駕風(fēng)御云。

  鐘離洪虎站在城墻上瞭望遠方,披著一身黑色的鎧甲,緊皺著眉頭。在他的身后,偌大的城池正在緩緩蘇醒,像蛛網(wǎng)一般縱橫交織的大街小巷之中漸漸有了人聲,馬聲,喝斥聲。而在他的身側(cè),昂立著一排排頂盔貫甲的甲士,這些甲士與他一道望著遠方,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一樣。至于城墻的下方,進城的人與出城的人就像一竄竄螞蟻爬進爬出。

  雪雖停了,天氣卻愈發(fā)的冷。

  蕭索的寒風(fēng)從北吹來,像刀一樣刮在臉上,鐘離洪虎情不自禁的緊了緊背后的大氅,他披的不是玄鳥大氅,那件黑氅上繡著鐘離氏的家徽,缺了角的牛,少了頭的馬。整個燕國唯有鐘離氏享有此殊榮,然而,有所得必有所失,整個燕國也唯有鐘離氏和燕氏毫無瓜葛。

  武英王分封天下,燕氏得五十里地,就此展開了鐵與血的征伐,在燕國縱橫千萬里的國境上大大小小的諸侯有上百個,但是這些諸侯要么出自燕氏,要么便是追隨燕氏的家臣,唯有鐘離氏例外,因為在一百二十年前,鐘離氏是鐘離國的國君。鐘離氏并不是被燕氏征服的,而是主動投誠。因此,在八百諸侯之中,鐘離氏的名聲并不太好,世人都說,鐘離氏就和他們那可笑的家徽一樣失去了猙獰的頭角。

  對此,鐘離氏沉默了一百二十年。而如今,終于讓鐘離洪虎等來了這么一天。

  從燕京來的使者剛剛離去,那人帶來了老卿相的手諭,說是新君繼位,勒令鐘離洪虎即刻前往燕京朝拜新君,并且還交待了另外一件事,阻止流匪竄入燕國境內(nèi)作亂。

  流匪?

  哪來的流匪?

  鐘離洪虎凝視著遠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在燕京來的使者前腳剛走之時,隴山的人后腳便至,并且?guī)砹梭@天動地的消息,大將軍燕卻邪死了,并非死在敵人的劍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陰謀之中,而那人便是老卿相管離子。據(jù)說,跟隨著燕卻邪伐楚的八萬大軍也因此一分為二,其中一部已經(jīng)追隨著燕卻邪的長子燕無痕前往隴山。

  這是要天下大亂呀。

  寒風(fēng)吹得人生疼,鐘離洪虎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他扭過頭去,向鐘離城的反方向看去,在八百里開外的地方,有一座雄偉的高山,在那高山之下有一片開闊的平原,可以想象燕卻邪的三個兒子正在舉行會師,數(shù)萬將士騎著戰(zhàn)馬,額頭上裹著白幘,腰上懸著鐵劍,浩瀚無垠的戰(zhàn)車方陣填野塞蒼,或許,用不了多久,這支復(fù)仇之師便會轟隆隆的向燕京城輾去,也不知,燕京城上的那只龐大無匹的玄鳥能否庇護那個傻子?

  不過,燕氏的內(nèi)部之爭,與鐘離氏而言還是遙遠的,不論誰勝誰負都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除非有一個機會可以讓鐘離氏一舉奠定乾坤,要不然,鐘離氏永生永世都只是臣,而非君。這個機會,應(yīng)該不遠了,八侯子正在從雍都趕回來的路上。

  天下沒有永遠的朋友,諸侯與諸侯之間更是如此,燕國內(nèi)亂呈現(xiàn),雍公豈會坐視?在得知燕卻邪身死之后,雍公在第一時間便派出了三百名赤炎劍士護送在雍都為質(zhì)的八侯子燕止云回歸燕國,并且這還只是先遣一部,在八侯子的身后還有八千火焰戰(zhàn)車正在沿著雍燕大道向燕國步步逼近。如此看來,雍公的目的昭然若揭啊,讓人不得不深思啊,說不定,大將軍的死便與雍公脫不了干系,畢竟死得那般不明不白。

  燕京城希望鐘離氏朝拜新君,宣誓效忠,而隴山希望鐘離氏跟隨其后,征伐無道清君側(cè),至于八侯子卻令鐘離洪虎有些失望,從始自終,鐘離氏一直在暗地里支持著八侯子燕止云,若是燕止云繼任國君,那么鐘離氏便可以借此機會逐漸壯大,繼而,取而代之。這段時間或許會很漫長,但是鐘離氏已經(jīng)等了一百二十年,又豈會在意多等上幾十年?

  然而,在此關(guān)鍵時刻,鐘離洪虎卻接到了燕止云的密令,而那密令的內(nèi)容讓鐘離洪虎氣得兩眼發(fā)紅,那該死的,不知輕重的八侯子竟然與燕京城來的使者一樣,命令他阻止流匪入侵,或是斬殺于城下。

  真是愚蠢呀,那流匪是燕京之虎,虞烈,是大將軍的得意弟子,而隴山來的人還沒走,使者持著玄鳥黑玉就坐在他的府中,等待著那所謂的流匪歸來。

  一個流匪的死活并不重要,一個二等男爵的頭顱像狗頭一樣輕,但是隴山就不一樣了,隴山燕氏坐擁數(shù)萬大軍,滿含悲憤,正是殺氣騰騰的時候,既可是八侯子奪位的強大助力,也可是難以逾越的天塹鴻溝,在這個時候,不說借機向隴山示好,從而贏得隴山強大的力量,竟然要我去斬殺一個無關(guān)的小卒!燕止云啊燕止云,你的腦袋里都塞滿了苞茅草么?你的對手可不止一個,還有三侯子,五侯子,奪位之爭血流成河,豈可兒戲?

  想到這里,鐘離洪虎一張臉黑的滲人。況且,那流匪是那么好斬殺的嗎?從橫山走廊傳來了不可思議的消息,屹立在雪峰山上的雪峰要塞在一瞬間被暴風(fēng)雪吞沒了,帶來那強橫莫匹的死亡之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燕京之虎,聽說他騎上了那只大火鳥,使用了只屬于神的力量。鐘離洪虎見過那只鳥,展開雙翅足有兩丈開外,光和影都在它的翅膀之下。

  那可真是一只神鳥啊。

  鐘離洪虎的眼睛縮了縮,按著劍的手抖了一下。

  這時,一個高冠寬袍者沿著‘之’字型墻梯向城墻上走來,這人是鐘離洪虎的族弟,也是他的智囊,名叫鐘離洪福,此人曾在雍都的墨山書院就學(xué)十年,兩人相差二十歲,卻是相知相惜,鐘離洪虎極其倚重這位族弟。

  年輕的鐘離洪福面相清秀,與鐘離洪虎剛硬的面容大不相同,他走到鐘離洪虎的身旁,倆人并肩向遠方望去。

  冷肅的風(fēng)撲面而來,掀起鐘離洪虎的大氅,鐘離洪福的寬袍。

  “十七弟,隴山燕氏的使者還不肯走嗎?”鐘離洪虎皺著眉頭看著橫山走廊的方向,按照預(yù)料,那群所謂的流匪也該到了。

  鐘離洪福道:“回稟家主,在沒有見到燕京之虎前,隴山的使者是不會走的,依愚弟之見,隴山燕氏怕是想讓燕京之虎率部去隴山,家主也該做出決定了?!?p>  “決定?”

  鐘離洪虎冷冷一笑:“燕止云想要燕京之虎的頭顱,燕氏三兄弟卻要他安然無恙的抵達隴山,不論做出任何選擇我們都將得罪其中一方。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我又豈能輕易的做出決定,一步踏錯,萬劫不覆?。 ?p>  鐘離洪福淡淡地道:“族兄此言差矣,其實不論是燕止云,還是三侯子、五侯子,或是燕京城里的那位新君,但凡想要坐穩(wěn)燕國的國君之位,都必須得到隴山燕氏的認可,這是不爭的事實?!?p>  “那么,你的意思是?”

  鐘離洪虎偏過頭,凝視著自己的族弟。

  鐘離洪福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愚弟雖未見過燕京之虎,卻知此人并非魯莽之輩,家主且想,他活捉了齊國的前任右大夫公輸唬,竟然秘而不宣,直到前兩日才命人快馬來報,說是與大將軍一道去江北伐楚,在戰(zhàn)亂之中與大部失散,又恰巧遇到了公輸唬,如今他率殘部與公輸唬一道歸來,鐘離城不應(yīng)該攔他。”

  鐘離洪虎道:“都是睜眼說瞎話,不過是為了障天下之人耳目罷了,誰不知道他是從旬日要塞一路闖過來?如今,朝歌城里的景泰王做了睜眼瞎子,對此事置之不理,燕京城里的管里子也想把屁股擦干凈。而那個蠢貨燕止云,不知何故也要他死。真不知道區(qū)區(qū)幾百殘兵游勇,為何便惹得天下注目?”

  鐘離洪福笑道:“那位燕京之虎正是想要引起天下注目,如此,他方可有一線生機。他說的沒錯,他是燕國的將士,與大將軍一道伐楚,從來沒去過旬日要塞,并且還有人證,那便是齊國的公輸唬。家主若是于此時阻他北歸,或是殺了他,只會引起隴山燕氏的不滿,甚至讓不知究理者從此記恨我鐘離氏。至于孰真孰假,如今的天下還有正義與真假嗎?”

  “若是因此惡了燕止云,與我鐘離氏的百年大計有損?!辩婋x洪虎仍然猶豫著。

  “哈哈?!?p>  鐘離洪福迎著風(fēng)笑了起來,眼里閃著智慧的光芒:“燕止云若是做不了燕國的國君,一切都是虛妄。而現(xiàn)在,我可真想見一見那位燕京之虎啊?!?p>  “嗚嗚,簧簧……”

  就在此時,遠方響起了蒼涼的號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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