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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諸侯一鍋烹

第一百零四章 我來取你的人頭

天下諸侯一鍋烹 水煮江山 3174 2017-07-16 14:34:20

  “是誰?是誰毀我國之干城?是誰如此大膽,又如此愚蠢!”

  “卿相以為是誰?”

  “不論是誰,都必須得付出代價,燕人的血不會白流?!?p>  “卿相所言正是?!?p>  大雪滂沱,肆意撲灑的雪就像一團團互相糾纏的亂麻。廊上擺著棋盤,零亂的棋子看不出陣勢,甚至還有一兩顆滾落在了地上,燕國的上右大夫殷雍與卿相管離子面對面坐著。

  上右大夫穿著一身樸素的黑衣,上面沒有任何刺繡,他的神態(tài)與身上的衣服一樣,冷靜中帶著一絲不茍的嚴(yán)肅。被白發(fā)蒼蒼的老卿相拂落的棋子在地上‘撲落落’的打著轉(zhuǎn),殷雍彎下腰,把它們拾起來,邊拾邊道:“據(jù)八百里快騎與渡鷹傳回來的消息,行刺者有兩個人,一個白衣人,彈得一手絕妙好琴,大將軍便是被他的琴聲吸引,此人行刺之前已經(jīng)自毀面容,故而來歷成謎。而另一人,身上穿著黑白衣裳,藏身在一顆古槐樹上,大將軍胸口所中之劍便是由他而發(fā),此人已死。”

  “琴聲?黑白子?墨淵山?嘿嘿。”

  八十歲的老卿相穿著一身白衣,與廊外的雪花不相伯仲,他背抵著廊上的柱頭,雙手?jǐn)n在寬大的袖子里,目光卻看著廊外的雪,睿智而深沉的眼里閃爍著一點微弱的火苗。

  火苗雖微,卻不容忽視,且令人戰(zhàn)栗。

  管離子縱橫天下數(shù)十載,世人只知道燕國的老卿相是個讀書人,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卻很少有人知道,老卿相還是個兵家子弟,在燕國強大之初,在茫茫白雪的冰河之源上,那決定性的一戰(zhàn)之中,老卿相披創(chuàng)無數(shù),孤軍深入,硬生生的搬斷了北狄之王的王旗,為茍延殘喘的燕國贏得了一線生機。值此大爭之世,豈容嘴上輕談,而無殺伐決斷?

  盛怒下的管離子,就像是一頭臥在雪地中的獅子,雪花紛紛揚揚的落在他的身上,被他的熱氣蒸發(fā),你卻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一躍而起,向你撲來。

  “老卿相認(rèn)為是墨家的人下的手?”殷雍把撿起來的棋子放在棋盤上,又把棋盤上那些混亂的棋子逐一擺好,與方才的棋局絲毫無差。

  “你不就是墨家子弟嘛。二十三年前,殷國被宋國所滅,因此,墨家一分為二,一者入世,一者隱匿,入世的人入了天下諸侯的朝堂,隱匿的人藏身于白城,自號巨子。二十三年過去,入世的人行走天下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時時刻刻不忘本分。然而,白城里的人越走越遠(yuǎn),卻以正宗自居。世人都說,白城是天下最難攻破之城,可是,誰又知道,城池本來就是拿來被攻破的,不論它如何堅固?!?p>  “城池是拿來庇護的,為人遮風(fēng)擋雪,為人贏得生存之機?!鄙嫌掖蠓蚰曋锨湎嗟难劬Γ槐安豢旱恼f著。

  “罷了,今日我不與你論道。此事太巧,君上崩殂,全城戒嚴(yán),你我密而不喪。然,知道君上亡故的人不止你我,天下也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小九于此時遇刺,看似為墨家的人所害,實則不然,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既然按耐不住了,那就別怪我無情?!?p>  “老卿相可是心中已有定數(shù)?”

  “定數(shù)?”

  管離子冷笑了一聲:“事物反常必為妖,誰獲利誰為盜。君上亡故,新君未歸,小九卻遇刺。他們的意圖很明顯,想把這桶臟水潑在新君身上,或是栽于先君。殊不知,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越是周密的陰謀,越是容易暴露,因為它太完美卻無道理。今日不論道,卻是個好天氣,正適殺人。”

  “老卿相三思?!币笥盒闹幸惑@,捏在手里的棋子滾落在棋盤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

  “不殺人,難以平憤。小九有三個兒子,五百家臣,兩萬武士,跟隨小九前往江北伐楚的是長子,燕無痕。而兩位次子燕趾、燕武在小九伐楚之前便離開了燕京城,去了封地隴山。嘿嘿,那些人可真是好算計呀,新君歸來之時,便是小九遇刺的消息撒播開來之際。到那時啊,就是三歲孩童的一句挑拔之言也足以點燃滔天大火。燕國絕對不可以亂,先君留給新君的燕國更不可以亂。我還沒死,殺人者,理當(dāng)是管離子。來人,拿我的劍來!”

  ……

  “在那遙遠(yuǎn)的蒼穹之上,太陽和月亮就隔著陰與陽的距離,在那陰與陽的長河之中,星光爛煜,你看,最北邊這一顆叫做北辰,它散發(fā)著無窮的光芒,幾可與太陽和月亮爭輝,然而,它終究只是一顆星星,每當(dāng)太陽升起,月亮高懸之時,它就會黯淡下去,隱匿自己的光芒。”

  “老師,北辰乃是群星之首,為何卻要自隱光芒?”

  “因為它所面對的是太陽和月亮啊。”

  “哦,那若是它們共存于天,各綻光芒,那又會如何呢?”

  “會天下大亂?!?p>  高聳入天的觀星臺上,茫茫的風(fēng)雪呼卷蒼云,管落風(fēng)與大巫官對坐在臺心的黑白陰陽之上,黑與白色彩分明,卻又團抱在一起,首尾相連,構(gòu)成一道圓環(huán)。

  大巫官穿著厚厚的羽絨,整張臉都縮在那毛絨絨的領(lǐng)子里,手里抱著一個碳爐,凍得直哆嗦,神情卻是很亢奮:“落風(fēng)啊,世人只知觀星需在夜里,其實不然,星相一學(xué)與陰陽之道相輔相承,陰者陽也,陽者陰也,世人那渾濁的眼睛又怎能看見神的陰陽呢?而要想讓眼睛不再渾濁,那么,便需對昊天大神足夠的虔誠?!?p>  “是啊,原來在大雪之時,天上也有星辰散發(fā)著光芒,而且比平時更為耀眼。不頂風(fēng)冒雪抬起頭來,誰能看得見?”管落風(fēng)也抱著一個碳爐,亮若星辰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視著茫茫天穹,從他的眼里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見那顆如日中天的北辰星,它是那么的耀眼奪目。

  他是卿相管離子的幼子,自幼聰慧絕倫,博學(xué)而旁通,不僅是道家子弟、儒家子弟,還與父親涉足兵家要義,并且,他還是大巫官的記名弟子,跟隨著大巫官學(xué)習(xí)陰陽家的觀星之術(shù)。大巫官對他也是格外看重,把一生所知傾囊相授,如今,除了他的衣領(lǐng)上沒有繡著代表陰陽家的日與月,已然與一名陰陽巫官別無二致。

  “老師,陰與陽的距離有多遠(yuǎn)?”

  “陰與陽的距離很遙遠(yuǎn),遠(yuǎn)的讓人窮其一生也難追索,陰與陽的距離很近,不用去聽,彼此的呼吸共鳴。它們,共為一體?!?p>  “彼此呼吸共鳴,卻又遠(yuǎn)在天邊,不可觸及,實則共一為體。那么,如今的天下是否也是如此,看似大亂紛呈,王道不王,侯道不侯,唯有弱肉強食,而此陰盛陽衰之象,終有否極泰來之時,那時,想必便是陰陽合濟,天下安泰?!?p>  “落風(fēng)聰慧啊,天下大勢無不在昊天大神的掌握之中,生與死、存于亡都只不過是陰與陽的表象。天下萬物,所有的一切都沿著這條既定的軌跡而行,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逃脫。”

  雪更大了,都快把倆人堆成倆個雪人了,大巫官把懷里的碳火盆摟得更緊了一些,落在身上的雪花被火氣融化,雪水順著厚厚的羽絨往下滾。管落風(fēng)卻絲毫未被風(fēng)雪影響,他的臉上洋溢著年輕的朝氣,眼里盡是喜悅,看得大巫官心里略微有些羨慕。這羨慕的心思剛剛鉆進(jìn)大巫官的心里,他卻猛地一個哆嗦,像是被昊天大神給抽了一記一樣。

  “鏘!”

  “嘶啦……”

  怪異的聲音便在這時響起,大巫官搭拉著的眼皮猛地一跳,睜開來的那一瞬間,一道無形的光芒迸射開來,刺得對面的管落風(fēng)背脊一冷。

  “老師,怎么了?”

  “沒事,坐下吧。記住,觀星之時,心目不可二用?!?p>  怪異的聲音持續(xù)著,管落風(fēng)想要站起身來,卻被大巫官按上了肩膀。大巫官的手掌很有力,年輕而健壯的管落風(fēng)竟然掙扎不得,只得狐疑的向自己的老師看去。

  “啊……”風(fēng)雪里傳來一聲低低的慘叫,那叫聲聽得管落風(fēng)毛骨悚然,它并不是尖厲的嘶喊,而是叫到一半,嘎然而止。

  大巫官按著管落風(fēng)肩膀的手在顫抖。

  管落風(fēng)竭力的向風(fēng)雪里望去。茫茫風(fēng)雪刮在天上,刮在觀星臺上,除了它們的身影什么也看不見,可是那短促的叫聲卻不時的傳來,而大巫官也抖得越來越厲害。

  是誰?是誰殺上來了?

  懷里的碳火盆已經(jīng)熄滅了,管落風(fēng)渾身上下冰冷無鑄,心神卻異常清醒,他看向老師,大巫官的眼睛像血一般的紅。

  “唉……”

  一聲悠長而疲倦的嘆息終結(jié)了風(fēng)雪與慘叫,雪花靜靜的飄著,一身白衣,白發(fā)蒼縞的管離子提著一柄帶血的鐵劍慢慢的走上觀星臺,他的腳步很沉,每走一步,潔白的雪地上便多了一個坑。在他的身后,一群黑衣人籠罩在黑袍里,看不見面目,只能看見袍緣下那冰冷的眼睛,既像是原野中的荒狼,又像是黑夜中的血月。

  “父,父親?”

  管落風(fēng)牙齒在顫抖,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在他有生以來的記憶中,父親是睿智的,儒雅的,仁慈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說話也總是慢吞吞的,與血劍無緣??v然,他知道父親身后的都是些什么人,這些人殺人不眨眼,是燕國的利器,藏于黑暗中的血刃,他們只會聽從燕君與卿相的調(diào)遣。

  “老卿相還是來了。”

  “夜孤離,我來取你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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