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新學(xué)期,也是我在初中的最后一個學(xué)期,教室里,上課時緊張的氣氛,下課時打鬧的“歡笑”都是大家對于考試不敢松懈的表現(xiàn)。而我,上課時聽著老師講著無數(shù)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做完的卷紙,下課時沒有目標(biāo)的看著什么,發(fā)呆,偶爾自己在操場上轉(zhuǎn)轉(zhuǎn),和朋友們聊著不經(jīng)大腦的話……
如果說有什么特別的,那可能就是我每次出去之后,回來,書桌上都會出現(xiàn)的一瓶不知道是誰買的飲料,每次都是不一樣的類型。開始的時候我問了幾次同桌和周圍的人,他們只是笑著告訴我不知道是誰,但確定是給我的。他們回答的表情是一副知道,但不能告訴我。在大多數(shù)人都組成了“情侶”的現(xiàn)在的我們班,我大概猜到是有人對我動了“心思”,可現(xiàn)在的我也懶得去想了,就每次回來把飲料放進(jìn)書桌里,渴的時候隨便拿一瓶出來喝,短短幾天,書桌里就已經(jīng)放不下了,我只好拿去送給了其他班級,我認(rèn)識的那些人,基本就是我出了教室門碰見哪個熟人,就送給誰了。畢竟如果給班級里的人,對那個“花錢”的人來說……呃……不太好的感覺……而我的做法在別人看來應(yīng)該是那種“玩弄別人”的女人,畢竟我也沒有深究到底是誰送的,只是單純的覺得它們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某霈F(xiàn),像是小學(xué)老師每天都會發(fā)的牛奶一樣,然后隨我處置了而已。直到一個周六的下午,在我們出租屋補課的時候,我才確確實實知道了那個每天給我“發(fā)飲料”的人到底是哪一個。
周五放學(xué),我和很久沒有聚的許炎楓他們一起玩了一整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的話語變得少了很多,只是單純的唱著歌,偶爾目光相對,無言,抬手,舉舉杯中酒,一飲而盡……想想其實好像是我自私的因為尹雨杭的原因,而有些刻意的在回避著可能會勾起我回憶的他們……總想和他們說一聲“抱歉”,卻一直未曾開口……
喝的有些頭腦發(fā)脹,周六便在許炎楓家睡了一上午,umm……準(zhǔn)確的說如果不是小楓把我拉起來,我恐怕會一直睡到晚上,然后……大概就會錯過了補課,也會錯過這電視劇里老套的“劇情”……
我懶得拿包,隨手拿著一本書,一支筆還有老師要講的練習(xí)冊慢悠悠的走在上樓的樓梯上,在還有一層樓就到出租屋的距離上,我聽到了一個女聲和一個男聲的談話,
“那你和小夏說了嗎?”
“還沒有……我不太好意思……”
女聲,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小櫻的聲音,她的語氣聽起來像一個操心妹妹婚事的大姐姐。男聲,umm……好像不太熟,不過應(yīng)該是我們班里的誰。我一邊停下了腳步,一邊感嘆著這在電視劇里,樓梯上聽別人談?wù)撟约旱睦咸讋∏檫€真是被我趕上了……可能是因為走廊里沒有人,很安靜,樓上又由于要補課,所以開著門,我才會這么清楚的聽得到他們的談話,
“唉……早知道晚點來了,該死的許炎楓,那么早叫我干什么?!?p> 在心里默默的咒罵了一下,依然沒有繼續(xù)上樓的腳步,繼續(xù)“不道德”的聽著樓上的談話,
“我都沒發(fā)現(xiàn),你喜歡她,沒看出來啊,小夏總說那些不知道從哪出現(xiàn),被她隨意處理掉的飲料,都是你買的啊,方法也是笨了點,不過還算浪漫,哈哈哈?!?p> 小櫻也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男聲沒有說話,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
“你得告訴她啊,雖說小夏挺容易看出來別人的心思的,不過那也只是她善解人意,為了不麻煩別人,才潛意識在分析別人的,像你這種平時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又自帶低存在感的人吶,她是不會感覺到你的心思的?!?p> 呃……也是沒看出來,小櫻倒是把我分析的挺明白的,還說我分析別人……
“我……我不敢說,她……也看不上我吧……”
“哎呀,你這個人怎么這么膽小啊,你難道就想每天給她買買飲料而已啊,那你告訴我干什么。”
“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嘛,我想……讓你幫我出出主意什么的。”
“對啊,我的主意就是你直接告訴她啊。”
“我……”
“欸,要不這樣,我把她手機(jī)號給你,你和她發(fā)短信好了,這樣比較容易說出口吧。不過……不是我打擊你啊,我還真不確定她會不會……算了,你說出來也好,不說永遠(yuǎn)也不知道結(jié)果?!?p> “嗯……好?!?p> “唉……又多了一件麻煩事……”
心里默默的思考著對策,一邊往樓下走去,畢竟現(xiàn)在進(jìn)去,他們大概會覺得我聽見了他們的談話,然后……場面大概會變的很尷尬吧……在樓下轉(zhuǎn)了大概五分鐘的樣子,我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又慢悠悠的走上了樓,
“小夏,你來了啊?!?p> “嗯,怎么就你們兩個人啊?!?p> 我在裝傻這方面的造詣倒是已經(jīng)無人能及了……
“都沒來呢?!?p> 小櫻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下坐在最后面的那個男生。我呢只能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坐在小櫻旁邊,打開書,等著其他人和老師來。進(jìn)來的時候看了一眼那個男生,竟想不起名字,想想也沒和他有過什么交集,大概是那種成績倒數(shù),但是不惹事的,長得也是,哎……不敢恭維……
過了幾天,我都快忘記這件事了,呃……準(zhǔn)確的說是我聽到這件事的當(dāng)天晚上就忘記了它……不過一天晚上,在我快睡覺的時候一條手機(jī)短信讓我又陷入了糾結(jié)……
“於夏,我喜歡你,能做我女朋友么,那個……平時給你買飲料的就是我,你可能和我不太熟吧,這樣會不會嚇到你……”
短信的內(nèi)容倒也是沒什么營養(yǎng)……
“我考慮一下?!?p> 隨手回復(fù)了一條,準(zhǔn)備明天睡醒再繼續(xù)想這些沒有用的事情,把手機(jī)隨意的扔在了床上,大概睡了一會,被一聲清脆的短信聲驚醒。皺著眉,一邊在心里罵了一句“靠,忘了關(guān)機(jī)了,是哪個混蛋。”一邊摸索著手機(jī),半睜半閉的看著手機(jī)上的短信,
“好。”
反應(yīng)了一會才想起來,是那個沒事跟我“表白”的。
“我去,我都睡著了,就一個‘好’要這么晚給我發(fā)嗎?你不睡覺別人不睡啊?!?p> 自言自語的罵了幾句,覺得這個人絕對是個不考慮別人感受的,不想再管他,把手機(jī)稍重的扔在了一邊,皺著眉睡著了。
第二天,到了教室,一大早那人便把我拉了出去,我一時愣住,忘了反抗,由著他拉著我到了樓梯間,
“你……考慮的怎么樣?”
他一臉不敢看著我的樣子,絲毫沒有剛才把我拉出去的魄力……站在他對面我才看清,他尖長的臉,瘦瘦的身體,不長不短的頭發(fā),臉上還有稀少但是足有一厘米長的胡子,
“我的天吶,是怎么好意思說出口問我的……”
厭惡的看著他,心里感嘆了一下,我其實是個對男生挺“外貌協(xié)會”的人。別過頭去,不愿意再看,輕咳了一聲說,
“那個……我……”
“你同意了?”
我正想著怎么措辭拒絕他,畢竟不能傷害人家,他居然先開了口,我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對上的一瞬間他就立刻低下了頭,我看著他眼里一閃而過的欣喜,期盼,害怕和害羞,一時沒好意思拒絕,竟然下意識的回了句,
“恩……”
就轉(zhuǎn)身回到了教室,坐在了座位上,然后心里罵了自己八百遍,
“怎么就能同意,我的天吶,自己的命好苦啊……”
他隨后也走了進(jìn)來,看著我“充滿愛意”的笑了笑,我充滿“苦意”的也對他笑了笑……默默拿出藏在書桌里的手機(jī)給他發(fā)了一條,
“我不想讓同學(xué)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別表現(xiàn)出來,不用回我?!钡亩绦?。
然后他依舊是每天給我買飲料,平時基本和以前一樣,不說話,仿佛我們之間真的沒有這層關(guān)系在,偶爾晚上給我發(fā)發(fā)短信,我隨意的應(yīng)付著,就這樣過了兩天,更麻煩的事出現(xiàn)了……
“於夏,和我處對象唄。”
某天中午午睡的時候,我實在睡不著,跑到了教學(xué)樓前的臺階上坐著,靜靜的欣賞這“春暖花開”的景色,突然從背后冒出一個人,拍著我的肩膀,像和“兄弟”聊天一樣的姿勢坐在了我旁邊,說了這句讓我覺得猶如晴天霹靂的話……
“我靠,宋凡,你是在玩我嗎?我最近看起來很無聊嗎?”
宋凡,也是我們班的,屬于成天惹事,打架的混混級人物,姑且也算是我半個朋友,說起來和那個我目前的“男朋友”倒是經(jīng)常同出同進(jìn)的好兄弟。
“沒有啊,我認(rèn)真的?!?p> 我白了他一眼,看向了另一邊,
“我才不信,懶得跟你鬧?!?p> “誰跟你鬧了,你就說答不答應(yīng)吧。”
大概是平時和他說話也沒有什么正經(jīng)的時候,也就沒覺得他這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隨口說了一句,
“我答應(yīng)行了吧,快走,別在這玩我了。”
“真的啊,那我走了,女朋友你自己在這坐著吧?!?p> 我也沒管他,就繼續(xù)坐著發(fā)呆了。
沒想到啊,宋凡倒好像真的是認(rèn)真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我,但是他現(xiàn)在把我當(dāng)做了他的“女朋友”這件事倒是認(rèn)真的,沒事就拉著我一起吃飯,一起逛操場,一起打打鬧鬧,有一天還想拉著我逃出學(xué)校去網(wǎng)吧,被我堅決的否決了。而且每天“女朋友長女朋友短”的,我見誰都要一臉苦笑的說,
“他說著玩的。”
大概也是我們倆平時就總是打打鬧鬧,我這么一說,別人也就信了的樣子,等到周末放假,他來約我出去玩,我本著“朋友約,不能拒”的良心原則和他去吃了飯看了電影,呃……是個恐怖電影,我基本全程都在閉著眼睛,他倒是像保護(hù)女朋友一樣的一直抱著我,最后居然直接把我抱了起來,放在了他的腿上,我就這么橫著坐在他身上,閉著眼睛不敢看那各種恐怖尖叫的熒幕,
“喂,你不抱著我點可要掉下去了。”
幸好我們在最后一排,旁邊,前面都沒有人,應(yīng)該說整個影廳都沒有幾個人,也是,哪個正常人能沒事來看恐怖電影啊,
“喂,大哥,我有座位好嗎?”
剛想掙脫,回到我的位子上,他一用力,便讓我動彈不得,
“這才是你的座位,抱好?!?p> 我這時才算意識到,他說“女朋友”的事,是認(rèn)真的,
“但是我現(xiàn)在算是“腳踏兩條船”吧,而且還是兩個好朋友,天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要被雷劈才好啊?!?p> 我在心里暗暗的想著,
“他好像不知道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別人吧,雖說都不是我愿意的,但是怎么一不注意變成這樣了呢,這劇情有點……唉……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正想著,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輕聲說了一句,
“別出聲,別人會聽見的?!?p> 還沒等我理解他的意思,他已經(jīng)親上了我的嘴,我用盡了力氣也沒有把他掙開,反而被他死死的抱著,任由他到處摸索,頓時臉上發(fā)燙,心跳加快,然后他大概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停下了動作,松開了我。從剛才的震驚中緩了一會,我快步走出了影廳,他追了出來,
“於夏,你生氣了?”
我沉著臉,冷冷的回了一句,
“宋凡,過分了啊。”
然后徑直走出了電影院,見他沒有跟來,便一路打車去了老李的酒吧,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晚上,然后,忘掉了這件事。
第二天晚上,我給宋凡和那個同時的“男朋友”發(fā)了同樣的一條短信,
“我不想繼續(xù)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了,給你兩個選擇,一:忘了我,從此誰也不認(rèn)識誰,二:做普通朋友。只回答一或者二就好了,不用回答其他,我也懶得解釋?!?p> 大概是在我發(fā)出去的兩三分鐘后,宋凡回復(fù)了“2”,而大概四五個小時之后,另一個人才回復(fù)了“1”……
很久之后,我才覺得似乎欠了他們兩個一句“抱歉”……
幾天之后的晚上,突兀響起的手機(jī)鈴聲,讓難得“勤奮”復(fù)習(xí)的我有一絲說不好的預(yù)感。看了看來電顯示,不認(rèn)識的號碼,遲疑了一下,掛掉了這個“陌生來電”。隔了幾分鐘,那人又打了過來,想著大概是哪個認(rèn)識的人換了號碼吧,然后一邊翻著書頁,一邊滿不在意的接了電話。
“您好……”
由于不知道對方是誰,所以用了一個禮貌的開頭。電話那頭的人像是沒有想到能夠打通電話一樣,停頓了好久,久到我以為是什么惡作劇的電話,就要掛掉的時候,那好像已經(jīng)印在腦子里的熟悉聲音十分沒有底氣的說到,
“喂……夏夏,我是……”
短短五個字,那人好像用了將近一分鐘的時間,然而沒等他說完,我便掛掉了電話,心里最深處傷疤瞬間被撕開了口子……
沒錯,是雨的聲音,心跳劇烈的加快,
事到如今又何必再來打擾我……
之后他又打了幾次電話,我都默默的掛掉了,無心復(fù)習(xí)的我索性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可回憶被打開了口子便如開閘的水一般,無法阻止……
我就這樣閉著眼睛卻沒有睡著的度過了我中考前,本該好好休息的一晚……
連續(xù)三天的中考,連續(xù)三天小雨轉(zhuǎn)中雨的天氣,加上復(fù)雜的思緒,讓我寫著卷紙的筆斷斷續(xù)續(xù),看著窗外的雨,那個在這種天氣一定會撐著傘在我身邊的少年身影,仿佛正站在雨中,微笑著等著我……
在像是夢游一樣的狀態(tài)中結(jié)束了我這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一場考試??荚嚱Y(jié)束后,我在許炎楓的家里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小楓也只是擔(dān)心又無可奈何的說了一句,
“你這個樣子,倒是有些熟悉……”
才再次把那些回憶強(qiáng)行壓在了心底……到了出成績的時候,在電腦前的我看見自己的成績有幾分鐘的不甘,隨后搖了搖頭,躺在了床上,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的說,
“反正也考完了,只能這樣了?!?p> 然后收拾了一下,回到了學(xué)校,走向老師辦公室的路上,偶爾碰見的教過我的老師們,看見我之后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有失望,有生氣還有可惜……我也只能無奈的對每一位老師帶著有些抱歉的表情笑著。
“於夏!你知道你考了哪個學(xué)校嗎?你知道你考了什么成績嗎?是不是有什么錯誤,是不是應(yīng)該申請查一查試卷?!?p> 剛剛走到班主任辦公室的那層樓的樓梯口,班主任便拿著我的成績單一臉生氣的跑出來對我說著。我無奈的看著老師笑著,
“呃……老師,不用了,我想成績應(yīng)該沒有錯……”
“你確定?你這成績,比你平時的成績少了五六十分??!本來你的第一志愿應(yīng)該是很有把握能夠考上的,可你現(xiàn)在也只是考上了當(dāng)初建議你用來保底的學(xué)校而已,雖然也是個省重點的學(xué)校,但是完全不能和你本來應(yīng)該考上的學(xué)校相提并論啊……”
看著老師有些不想相信又帶著失望和生氣的樣子,我也只能繼續(xù)抱歉的笑著說,
“不好意思啊,老師……”
老師看著我,嘆了口氣,把成績單給了我,然后像是不想再看見我一樣,轉(zhuǎn)身回到了辦公室。我默默搖了搖頭,然后稍稍對著老師的背影鞠了鞠躬,慢慢的向?qū)W校外走去,路上,遇到很多認(rèn)識的人,好朋友,普通朋友甚至不太喜歡的人都是看了看我手上的成績單,然后說著,
“你確定成績沒錯?”
或者,
“你考試的時候發(fā)燒了嗎?”
之類的話。我也只能和他們說著不走心的話,然后走出了校門。看著老師辦公室的方向默默的想著,
“哎……我這初中生活欠下的抱歉還真是挺多的啊……”
眼睛不自覺的向著不遠(yuǎn)處的另一所初中看去,校園門口,那輕揮著手的男生身影仿佛依然清晰可見……在那個校園里,拉著我的手,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一般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看著,想著,良久方才回過神來,眼眶濕潤……
我的初中結(jié)束了,那一年,15歲,默默的下定決心不再回來,不再回憶的自己,在離開的路上,每走一步,便把那15年來的記憶扔掉一些,與他有關(guān),與他無關(guān),通通都拋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