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六點多我就起了床,洗漱完畢,從床底下拿了三十塊錢,拖著李儀的行李箱我就往學校走去。
床底的錢已經(jīng)不多了,還剩五六十塊,我沒想到談戀愛會花這么多錢,這才只是個開始而已。
看來給李儀買一個月包子和打算偶爾給他買橙汁的承諾,就憑這點錢也沒辦法實現(xiàn)了,現(xiàn)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班上一共有五十多個人,買了一桶五毛錢一顆的棒棒糖,花了二十三塊錢,又給李儀買了一屜小籠包,身上還剩下四塊錢。
到了學校以后,我就直奔女生宿舍而去。
在樓下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李儀的身影,反而看到了杜娜。
“杜娜,李儀呢?昨天你們不是在一起么?”
“李儀她家里有事兒,請了兩天假,大概后天就會來學校?!?p> 我把行李箱和小籠包轉(zhuǎn)交給了杜娜,杜娜倒是很爽快,拿起包子就先在我面前吃了起來。
“還好你買了包子,昨天晚上我都沒吃飯,餓死了。”
“等下你把李儀的東西拿進去放好,我先去教室了?!?p> 到了教室以后,人還沒有來齊,我就一人抽屜里放了一顆棒棒糖,還剩下了五六顆我放進了自己的抽屜。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王巖,他真的變了,以前他總是最后一個到教室,見到我以后也會和我打打招呼說說話,今天他來得很早,而且從特區(qū)脫離到了前三排的位置。
“王巖,你丫的是玩真的?”
“夜雨,沒多久就要高考了,多為自己想想也為其他人想想,機會不多擺在眼前的就好好珍惜?!?p> 我說王巖他是傻了,明明知道沒多久就要高考了現(xiàn)在才來重新做人,有用么?王巖低頭不語,只顧低頭看書。
他看的是一本高二英文課本,一直緊鎖著眉頭,扔給他一顆棒棒糖以后我心里暗罵了一句,賣國賊。
趙書田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王巖又脫離了特區(qū)組織,在一起坐了一年的四個人現(xiàn)在只有我和傻大個程高在堅持著特區(qū)里的規(guī)矩。
原本想叫程高搬到王巖的位置上來和我一起下棋,木然發(fā)現(xiàn)王巖人走了,棋盤也跟著走了。
也好,我不就是喜歡安靜的環(huán)境么?只是王巖你自己要走就走干嘛還要帶走刻了棋盤的課桌呢?
我拿出鉛筆刀和直尺在我的課桌邊上又刻了一副新的棋盤。
滿意的看著嶄新的棋盤,心里總覺得還差了點什么東西,想了半天我又在棋盤下面留了一句話,寧愿笑著流淚,也不哭著說后悔。
棋盤刻好了以后我還是沒有叫程高,他跟我以前一樣,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世界,我不想去打擾他。
一下子少了兩位死黨,程高比以前更加沉默,上英語課的時候我聽見王巖蹩腳的英文口語從前三排朗朗傳來,聽見他的聲音我就想笑,拼音都還拼不全的王巖還想學好英文,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程高聽見了王巖的蹩腳口語,他居然也不再看窗外,而是拿起了那本從發(fā)下來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寫上程高兩個字的高三英文課本看了起來。
后來我發(fā)現(xiàn)班上的同學們都好像是同時約定好了一樣,唯獨沒有叫上我一個人。
前三排的頂尖生朗朗上口,處于中三排不上不下的正常人馬馬虎虎的跟著尖子生口語尾音發(fā)音,后二排特區(qū)居然都翻開了嶄新的英文課本,就連聞名全校的二傻子黃本胡,也跟著傻呵呵的念著我聽不懂的口語,反正我是沒聽清楚他到底是念的拼音abcd還是英文ABCD。
是他們突然一下子都變了么,還是他們在很久以前就變了只是我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而已。
一瞬間的失神,我也有想拿起嶄新的英文課本去試著融入他們,結(jié)果找了半天沒找到就算了,看到課桌上自己剛剛才刻下的話,我也沒有了再想要融入進去的沖動。
笑著流淚多好,反正眼淚這東西也不值錢。
變吧,都給我變,等你們都變成了三頭六臂銅皮鐵骨再看看我,我也不一定會混比你們差,孫悟空有整整七十二般變化,還不是被一個只會念咒的唐僧給壓在了頭上。
如果人人都是清華北大畢業(yè),人人都是飽腹經(jīng)綸,那么這個世界會怎么樣?地誰去種,垃圾誰來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就不信我王夜雨不讀書將來一定會比你們混得差。
他們還在讀書,我自我安慰。
找各種理由安慰了自己一早上,強制把自己變成了能做大事的“人生贏家”,心滿意足的安慰到了午飯時間。
“高三六班的王夜雨同學,來學校門口,有人找?!?p> “高二四班的許薇同學也來一下。”
門衛(wèi)老吳頭抄著話筒語氣嚴肅的在學校播音喇叭里叫著我和許薇的名字,剛好我正在操場上吃飯,抬頭一看奶奶就站在學校門口。
學校是個有規(guī)矩的地方,這些規(guī)矩不光針對學生還針對家長,其中有一條就是,無特殊情況家長不得隨意入校,反正我是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條規(guī)矩正式的出現(xiàn)在校規(guī)欄上,這條規(guī)矩還是人人盡知,而且門口老吳頭還把這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執(zhí)行得很好,每次有家長來探望學生,他總會拿著話筒說上好幾遍,不知道是不是怕學生們聽不清還是怕某些領導耳朵聾。
刨了一口飯進嘴里我才慢慢悠悠的往校門的方向走去,許薇則小跑著去了校門口,她還轉(zhuǎn)過頭來對我做了一個鬼臉。
“夜雨,快過來看看誰來看你來了?!?p> 我走到了校門口才發(fā)現(xiàn)外婆在奶奶身后,許薇正和她拉著家常。
外婆坐在輪椅上面,看到我來了,似乎想張口說著什么,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
我并沒有理會外婆徑直就走到了奶奶身邊,奶奶把我拉到了一邊看了一眼輪椅上坐著的外婆對我開口說道:“夜雨,等下你要表現(xiàn)好一點,今天你外婆可是專門來看你的?!?p> “奶奶,你怎么老喜歡和外婆在一起,難道你忘了當初她是怎么對我的么?”
“你外婆生病了?!?p> “什么病?”
“白血病,她知道?!?p> 我心里咯噔一下,并不是為外婆而擔心,白血???那么這樣說來外婆命不久矣,不知怎么我就想到了同樣年紀上了六十歲的奶奶。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外婆家這些年發(fā)生了許多事,現(xiàn)在生病了也沒人陪,這幾天就住在我們家,我打算帶她到處走走,人老了,是該到處走走了。”
我鼻子突然一酸,奶奶她這又是何必呢,什么叫就這幾天就住在我們家還不是因為舅舅沒有錢,以前我們家沒錢的時候外婆是怎么對待我們的奶奶又不是不知道,現(xiàn)在她這樣做又是何苦。
“奶奶,你這是何苦呢?”
“過去看看你外婆吧,多跟她說說話?!?p> 許薇被奶奶給拉到了一邊,門口就只剩下我跟外婆。
“夜雨啊,過來讓外婆好好看看你,這都多少年沒好好看過你了,我怕再不看看你們這些孩子以后想看也都看不到了?!?p> 我想過去抱著外婆痛哭,然后再說聲對不起外婆,我錯了,這種想法剛從心底萌生出來就被我強制抹殺。
我記恩,也記仇,恩只記一尺仇我卻要記一丈,什么一笑泯恩仇我不懂,我只知道,有的事錯了那就只能一直錯下去,如果回頭那就是錯上加錯,這就是我的人生觀。
“夜雨,你過來看看這是我給你做的土豆絲炒臘肉,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的就是它,快過來嘗嘗?!?p> 外婆舉起手中的保溫桶淚眼婆娑看著我,就像是一個在為自己贖罪的囚犯。
我沒有多說一句話轉(zhuǎn)身就走,我怕我會顛覆我的人生觀,我怕我會忍不住在校園門口上演一場生離死別的鬧劇。
“夜雨,外婆錯了,如今我都是個快死了的老太婆你就不能原諒我,你就不能過來吃一口我給你做的菜么?”
“我還沒有見過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學生,你給我回去跟你外婆道歉?!?p> 老吳頭拿著橡膠棍攔住我的去路,對著我指手畫腳一頓亂罵。
“跟你有什么關系,我要回去上課?!?p> 奶奶也跑過來拉住了我的手勸道:“夜雨啊,算奶奶求你了,你就回去跟你外婆說說話吧。”
“表哥,你怎么能這樣,她可是你外婆啊?!?p> 操場上面吃完飯閑逛的學生聽到了校門口的動靜,全都一股腦的涌了過來。
“這不是那個叫王夜雨的么,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我也剛過來不知道啊,你看有老太婆,還有個小女孩,莫不是.....這家伙在學校亂玩女人吧?.”
我閉著眼睛,受人所指,玩笑,猜測,不堪入耳的議論,一一傳入我的耳中。
“我看啊,這家伙是一下子玩了三個,兩老一小,這胃口還是比較重。”
盡管這句話聲音不大,但還是被我一字不差的給聽見了
我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將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撿起一塊鋒利的瓷碗碎片指天狂吼。
“我操你媽,誰他媽的再亂說,老子今天他媽就捅死你們這些個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