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早晨，蕭靜雪沒有睡懶覺，她一想到這是待在醫(yī)院里的最后一天就無比喜悅，很早就清醒了。蕭母買好了早飯，兩人吃著的時候，她不斷地囑咐：
“出院以后要照顧好自己，按時來復(fù)查，可別忘記了。這段時間飲食也要注意了，睡覺時寢室的空調(diào)溫度別定太低，平時感覺不舒服就馬上來醫(yī)院……”
“知道啦，”蕭靜雪點(diǎn)頭，“我忘了嘉樹也會記得的，這方面他比我細(xì)心多了?！?p> 蕭母無可奈何地勸她：
“在學(xué)校多跟劉敬平接觸一下吧，他是個好孩子?！?p> 蕭靜雪正要反駁，忽然想起昨天傍晚BBS上的熱門帖子，心里不由得嘆道：
“他是有多憋屈，才發(fā)了那樣一個帖子？敬平哥，對不起……如果我們不談初衷，只論現(xiàn)在的話，你是我千載難逢的好哥哥，我其實(shí)挺喜歡當(dāng)你的妹妹的。小笙說得對，為什么男女之間的感情只剩下愛情這一種可能呢？”
她們吃完飯，護(hù)士來病房把針扎上，蕭靜雪就倚在床頭玩手機(jī)。門輕輕地響了兩聲，蕭母去開門，程嘉樹站在外面，膽怯而禮貌地向她問好。
“今天怎么來這么早？沒和小雪的同學(xué)一起來嗎？”蕭母語氣平淡地問。
“呃，我來早了……他們大概……還沒起床吧，可能一會兒就到了……”程嘉樹語無倫次地回答。
蕭母的手機(jī)響了，蕭靜雪看了下號碼，急不可耐地說：
“媽媽！工地又來電話了！快接?。 ?p>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他們催什么催？是不是又沒法應(yīng)付了？……你倆待在這兒，我出去跟他們說……”蕭母一邊嘮叨一邊拿起手機(jī)離開病房。
“嘉樹！”蕭靜雪不顧手上還插著的針頭，對程嘉樹張開雙臂。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去，緊緊抱住她，聲音有些哽咽：
“這么多天，我終于可以……可以把你抱在懷里……”
蕭靜雪窩在他胸口，抬起頭說：
“我媽媽明天就回家了……嘉樹，我好想你，雖然每天都能見到你，但只有這個時候，我才真正地安心?！?p> 過了片刻，她從他懷中掙出來，撈過他的胳膊仔細(xì)察看：
“你的傷也要好好養(yǎng)著，天太熱，別感染了?！?p> 她傻笑著摸摸自己的后腦勺：
“我這里，肯定會留好長一道疤，幸虧我一向都披著頭發(fā)……”
程嘉樹情不自禁地抱緊她，眼中淚花閃爍：
“靜雪，你以后可千萬別這樣了，不值得。如果老天一定要奪去一條命，讓我來給，好不好？如果你為了救我，失去了你的生命，我也肯定活不成的……”
蕭靜雪輕輕地說：
“那我就白死了……你不好好活著，對得起我嗎？”
程嘉樹無限疼惜地?fù)ё∷?，輕柔地吻著她的發(fā)絲，想付出所有只為更長久地定格這一刻。
“我們的間隔日，差點(diǎn)變成永訣日，”他扶她靠著枕頭坐好，拿來毛巾折了幾折，墊在她正輸液的那只手下面，“我都有心理陰影了?！?p> “可見做什么事都不能拖延，要即刻開始！”蕭靜雪笑起來，“這是個教訓(xùn)，今后學(xué)習(xí)不能再想著時間上湊整了，會遭天譴的?！?p> “還亂說！”程嘉樹從書包里掏出一套復(fù)習(xí)資料，殷勤地?cái)傇谒w著被子的腿上，“別湊整了，已經(jīng)不夠兩個月了……昨天我給你買了考二級要用的資料，你看?！?p> “唔，頭疼！”蕭靜雪苦著臉叫道。
“真的頭疼？”程嘉樹很擔(dān)心。
她只好笑一笑：
“不是生理上的……”
接著，她絕望地看著那些教材和題庫，哀愁地說：
“真希望我已經(jīng)死了！”
程嘉樹一抬胳臂，把她攬入懷中，有些氣惱地提高了聲調(diào)：
“不要再隨便說‘死’這個字！哪有人成天這樣咒自己的？想學(xué)就學(xué)，不想學(xué)就不學(xué)，你喜歡做什么我都隨你，什么都聽你的，就是不許你說‘死’！”
“嘉樹，”蕭靜雪正了正臉色，“死亡是一種極限體驗(yàn)，是每個人必會走向的結(jié)局。我們從出生起，就開始向著死亡走去了。原來我覺得死離我很遠(yuǎn)，好像與我無關(guān)，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它離我那么近。經(jīng)過這一次，我再也不能無視它，認(rèn)為它和我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了。我反而會用它時刻提醒自己愛惜生命，因?yàn)樯恢朗裁磿r候就會終結(jié)——我決定以后的每一天，都像即將死亡那樣去度過；每個時刻，都像下一秒就離開世界那樣去珍視。我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終于想通了，才知道應(yīng)該珍惜所有值得的，忽略所有不值得的。一生中有些事情非常重要，有些東西卻只是過眼云煙。用有限的生命去做真正想做的還來不及，哪里還有時間為了不必要的事而糾結(jié)呢？人的生命實(shí)在太短暫了，不能浪費(fèi)，必須抓住重點(diǎn)。所以我要做出一個決定……”
程嘉樹喜上眉梢：
“決定從此不再拖延，抓緊時間，好好復(fù)習(xí)考二級？”
蕭靜雪注視著他，清楚地咬著字眼說：
“我決定，不考二級了！”